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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神雕] 春草年年绿-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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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康默然不语,闭上了眼。
武眠风见状,唇齿微动,正要开口,在一边站着的霍都却似有些不耐烦了,插口道:“武前辈与杨先生若尚有闲情,尽可聊个痛快,只是可否请杨先生先将宝藏钥匙交出来?”
杨康看了霍都一眼,笑道:“我交出来,你便饶我们不死?”
霍都说道:“小可恐怕小可便是答应了,先生也不会信。”他扫了眼石室中的女客,缓缓说道,“小可只能保证,只要先生肯将钥匙交出,小可绝不让几位受辱。”他见杨康冷笑不语,眉头微皱,咬牙又道,“小可甚至可以放几位姑娘安然离去。”
杨康这才露出些许动容,但他沉默片刻,却仍不理霍都,而是望向洪凌波,笑道:“洪姑娘,你心上人说的话我半句也不信,但你的话我还是信得过的。只要你说,我将宝藏钥匙交出来,你便保芙儿英儿与绿萼平安离去,我便信你。”
公孙绿萼原本一直幽魂一般痴痴呆呆,这时听见杨康一声“绿萼”,不由浑身一震,眼中一湿,险些落下泪来。
洪凌波却是眼神微动,瞧了霍都一眼,慢慢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将宝藏钥匙交出来,我将解药交给郭姑娘。”
杨康微微一笑,道:“钥匙便在我怀里的盒子中,你自己过来取吧。”
洪凌波又瞧了霍都一眼,只见霍都眼中满是饥渴贪婪,叫道:“凌波,还不快去?”
洪凌波慢慢走到杨康身前,俯下/身去,伸手往杨康怀里探去。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手堪堪触到那匣子,忽然浑身一颤。杨康反手一托一带,一手扣住洪凌波双腕,一手却掐在她脖子前,淡淡说道:“洪姑娘,霍都王子,我当日以这一手制住秦公子的时候,你二人应该都在场才是啊,怎的,这才几日功夫……竟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洪凌波脸上浮起一层嫣红,霍都却是又惊又怒,大声道:“你没中毒?”
杨康轻笑一声,并不回答,倒是被他制住的洪凌波冷然道:“诱敌轻敌原是杨先生的老把戏了。”她神色自若地一笑道,“你不必担忧,杨先生逞强出手,伤上加伤,已是强弩之末,济不了事的。”说罢,忽然反手拔出一柄匕首,往自己胸口刺去。
杨康脸色乍变,一手夺下洪凌波的匕首。却见洪凌波轻笑一声,身子游鱼似的滑出他的挟制,眨眼间已然反客为主,三尺青锋横在杨康喉前。她双目明亮,持剑的手稳定如恒,另一只手缓缓捡起掉在地上的匣子。
霍都满面喜色地靠近,叫道:“凌波,做得好!”
但他话未说完,却忽然面色大变,低下头去,眼见胸前一柄秋水长剑,剑身沾了自己的血,却依稀仍能辨出自己的模样。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却见洪凌波面上似笑非笑,神色甚是奇异,呛咳道:“凌波,你……”
洪凌波冷笑道:“凌波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反手将剑拔出,身形似电,几个起落,便将那些乍见变故,却不及反应的侍从也一一杀了。这才转过身来,漠然瞧着霍都。
霍都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过得片刻,身子晃了一晃,摔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洪凌波走到郭芙身边,自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郭芙嘴里,又将药瓶放在郭芙手中,神色复杂地一笑,这才目不斜视地走开,向石室之外走去。
众人一时均觉有些错愕,程英和公孙绿萼各自唤了洪凌波两声,洪凌波都理也不理。
眼见她即将走出石室,郭芙才终于叫道:“洪姐姐!洪凌波!”
郭芙叫“洪姐姐”的时候,洪凌波仍是理也不理,直到叫了“洪凌波”,她才转过身来,并不开口,只是询问地望向郭芙。郭芙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洪凌波的目光里有些困惑和不解,但那困惑和不解,却与旁人大是不同。她与洪凌波对视良久,才默然问道:“只是这样?只是这样你便满足了?”
洪凌波闻言一震,却见郭芙双眼微米,慢慢说道:“莫要告诉我,你甘愿与我们反目成仇,就只为杀一个霍都?”她豁然站起身,长剑出鞘,却并不指向洪凌波,而是指向完颜庭,一字一顿地道,“你今日不将话说个明白,我即刻杀了完颜庭。”
洪凌波眼神微闪,但她沉默良久,却是冷笑一声,道:“郭姑娘爱杀谁便杀谁,若是下不了手,洪凌波可以代劳。”
郭芙倒抽一口冷气,却听杨康忽然开口道:“都把剑收起来!”
说罢,他也不管两个女子听从了没有,缓缓坐直了身子,对着身边不知何时已清醒过来的完颜庭说道:“你欠我一个解释,也欠你师父一个解释。”
完颜庭苦笑道:“阿康你这么聪明,还要我什么解释?”
杨康道:“不要装傻。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来此地?”
完颜庭这一次并没有笑,也没有回答。
这时郭芙与洪凌波已将解药给众人服下。但两人有意无意始终距离杨康和完颜庭几步之遥。而武眠风虽与二人相距甚近,却也同样默不作声,仿似并不存在一般。
杨康见完颜庭默然,也只是落寞一笑,自顾自地继续道:“你既然不曾对武师叔动杀心,那么会来此地,便真是特意领死。宝藏云云,更加只是托词?”
完颜庭道:“我素知此地存有宝藏,却从不放在心上。那钥匙会在阿康你身上确是大出我的意料,若非如此,我想寻个借口让你来此,也真个不易。”
杨康冷笑道:“呵,海陵王留下的宝藏?是啊,多诱人的饵,你是吃定了——完颜康定是趋之若鹜了?”
“阿康——”完颜庭露出痛苦的神色,“你不要这么轻贱自己,你明知我从未这么想你!”他说到激动处,不由又连声咳嗽起来,嘴边鲜血不断流下,惊心动魄。


☆、第三十四回 自有岁寒心(中)

杨康咬牙不语,一边武眠风却插口道:“杨师侄是真看不出庭儿的用心,还是故作无知?”杨康一震,只听武眠风又道,“庭儿今日来此,一不是为了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命,二不是为了找你当他替死鬼,那么他携你来此的缘故,岂非再清楚不过了?”
似是没有看到杨康骤变的脸色,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庭儿是想求我,将此地宝藏的秘密尽数讲与你听,而后则将他的全副家当——女儿女婿,那一点兵马,那一番壮志,那一摊烂摊子,全都托付给你。”
杨康浑身一颤,紧了紧握着完颜庭的手,骇然道:“求你千万告诉我武师叔是在胡说八道,你打的不是这个主意。”
完颜庭笑道:“怎么就胡说八道了?完颜一族至此只剩你我二人。原本师父便是放我一马,我也活不长久。为了不下到地府愧对列祖列宗,我自然要安排好我的身后事。”他没有留意到杨康越见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阿康,你不要怪我设计你,若非别无选择,我也不至于如此。”
他见杨康全身震颤,不由皱了皱眉,随即却展颜一笑,柔声道:“阿康,我知道你至今对六王叔存有心结。唉,原本我该慢慢给你们解开,只是如今……”
杨康越听越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我不是女真人!”
完颜庭闻言固是一愣,武眠风却也有些惊讶,愕然道:“你说什么?”
“我是汉人……”杨康怔怔重复了一遍,随后却似忽然想起什么,豁然回头,望向秦松,“秦公子,那日在南湖,你曾说……”
“我曾说过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那时青书也在。”只见秦松双目黯淡,脸色惨白,但他嘴角却含了一丝微妙的笑意。他眼睛望着杨康,口中却在对完颜庭说话:“王爷,杨先生说得不错,他不是女真人,而是汉人。”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松儿对不住王爷,虽然早知此事,却从未告知王爷。”
完颜庭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地道:“松儿,你……”
秦松扬了扬眉毛,笑道:“王爷是要问松儿‘为什么’吗?”
完颜庭道:“你是不服阿康?你觉得那些……那些本都是该给你的?”
秦松闻言却是黯然一笑,摇头道:“难道在王爷眼中,松儿便是这样的人?”
完颜庭闻言不由语塞,半晌才道:“那你是为什么?”
秦松躺在地上,仰面望着黑漆漆的石壁,悠悠笑道:“王爷想不通吗?然则料事如神的杨先生却定是明白的?”
“料事如神不敢当,不过我确实有些猜测。”杨康眼神微动,看着秦松的视线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秦公子深谋远虑,这一番慈悲、这一片苦心……在下佩服。”
秦松一震,失声道:“你……你真的猜到了?”
杨康先是一怔,随即却失笑道:“我怎会猜不到?”他望着秦松的眼神很温和,心中对这年轻人也浮起一层喜爱之情,有一刹那,他甚至觉得世上能懂这青年的心思的,也许只有自己一人。
但随即他却听到另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姓秦的明知我二叔的身份却始终不告诉你,那便是存心不想让你金国后继有人,再兴风雨。”他一震抬头,却见郭芙眼眸下垂,看不清喜怒,只能从她低沉的声音中察觉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我二叔身为汉人,却长在金国;这位秦公子却是身为金人,却长在蒙古……”
“郭姑娘错啦,”秦松漫不经心地打断,嘴角犹自噙着一丝笑意,“我爹爹是辽人,我妈妈是宋人。我浑身上下,没有一滴血同大金与蒙古相关。然而王爷是金人,我义母却是蒙古人。”他望着完颜庭的目光很平和,“我并不怪王爷瞒我,但我也不能为王爷害我故国——不管这‘故国’‘故’的是哪门子的国。”
他并不看完颜庭,也不看杨康,只是半阖着双眼,轻声说道:“我早就知道,将我从绝情谷救走的王爷姓完颜,一心要兴复大金,而将我抚养成人的公主则是成吉思汗的女儿。我原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要将赵宋天下一分为二,也就是了。直到那时,我仍想着要为王爷赴汤蹈火。”
完颜庭脸色苍白,低声问道:“后来呢?”
秦松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后来?后来我从六王爷那里知道了我亲生父母的身份。呵,尽管他们一个是以金国官员的身份降了蒙古的贵族,一个是流着汉人的血,却卖给金人为婢的风尘女子,高低贵贱有云泥之别,但这于我——他们于我,却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自那之后,我便再不是从前的我了。”
杨康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轻声问道:“我的身世,你也是那时知道的?”
秦松点了点头,轻笑道:“我怎会想到,斡难河边对我关怀有加的耶律父子竟会是我的父亲与兄弟?话说回来,杨先生,你当日在鄱阳湖上,究竟是怎么猜到我南下中原的意图之一便是要向耶律楚材讨个交代的?”
杨康下意识与郭芙对视一眼,含糊地道:“我在江湖上也算有些眼线。”
秦松显然不信,但杨康既不愿说,他也问之不出,只得叹口气,又道:“听说了杨先生你的生平之后,我又想了很多。而我想的头一件事却是……为什么六王爷要告诉我这些?”
杨康默然无语,郭芙却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完颜洪烈生性自私,既然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又怎会关心金国能不能复?会对你费这一番唇舌,还能是为什么?”
秦松笑道:“郭姑娘不愧是郭姑娘。我想来想去,也觉得赵王爷这一番行事,实在说不上什么深刻的用心,不过只是出于一点好奇……好奇我得知自己身世之后,会怎么做罢了。”
一室寂静之中,杨康轻叹一声,索然道:“你我的身世,又有哪里相像了?赵王爷自欺欺人,实在是……太过一厢情愿。”
秦松轻声道:“其实六王爷将我的身世告知于我的时候……也曾添油加醋了一些东西。”他牵了牵嘴角,笑得有些耐人寻味,“比如他告诉我,我的亲生爹爹之所以会投降蒙古,那是因为在大金被亏负甚深;又比如我的亲生母亲之所以会沦落为公孙谷主的玩物,那是因为三王爷为寻找海陵王宝藏,使出了美人计……”
杨康脸色发白,郭芙鄙夷道:“……不要脸的东西!”
秦松闻言,有些得意,又有些伤感:“其实若不是六王爷求成心切,操之过急,将杨先生的身世生平也一股脑地告诉我,令我起疑,他这离间之计也许是会成功的。”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然而秦松正要继续,却听有人低声说道:“……我说那却未必。”
说话的人是宋青书。只见他脸色仍然泛青,面上神色却甚是凛然:“你便是真信了那个完颜什么……”
“完颜洪烈。”程英轻声说道。
“你便是真信了完颜洪烈的鬼话,将完颜先生当成你的生死仇敌,难道此刻就不会与我们一道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地困在此处,而是与那霍都狼狈为奸、密谋夺权?”
“……青书,你真是我知己。”秦松轻笑道,“但你未免太抬举我。我今日不曾与霍都沆瀣一气,却不是因为我良心好,而不过是……”
“——而不过是,你早已用了另一种方法,负了我爹爹。”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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