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忘世却相逢-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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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视着地上的月光:“我查了这么久,只有你一人是用这种暗器。之前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前几天才恍然大悟——”他忽地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你原是祁国派来的!”
他边说边步步向我靠近,眼中杀气渐浓。明知他的猜测荒谬,却无从解释,这时候再多的解释想来也是枉然,他定然听不下去。我的心猛然往下坠,试着动了动手臂,奈何药劲未过,身上仍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用尽全身力气却连手都抬不起来。看着他渐靠渐近的身影,我心中一阵慌乱,一点自救的法子都想不到。
难道我真要命丧于此,脑海中闪过景华的身影,他说几天后便能回来,我满心欢喜掐着手指头数日子,竟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得。看着门口洒下的淡淡月光,这大概是我同景华最后一次同在一片月色下。想到这里,再不紧张,也不恐慌,只余下满心苦涩。
心中重归平静,我想起景华在信中同我说过的一件事,仿若绝望中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我对着萧沐轻笑一声:“你若现在杀了我,那么你的王位只会更加无望。”他眼中似是闪过一丝犹疑,我见状,连忙继续说道:“我知道再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但我确实没见过姜国国君,也从没对你的王位造成威胁。但如今我知道一个消息,与姜国的王位息息相关。你若错过这个消息,必定会抱憾终身。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你放了我,如何?”
萧沐似是被我打动,迟疑了一会,终是妥协:“那要看你这消息价值如何,你说。”
我看着他:“如今姜国朝上正要重立新君,你若是不尽快赶回去,恐怕……”
他似是不能置信,眉头微紧,嘴角含着一抹惨淡笑意:“立新君?这不可能,国君亲口答应我,等我寻得和氏璧回国,才会再议立世子一事,他决不会在这个时候重立新君。”他怔怔看着我,声音却渐次低了下去,恐怕也意识到自己纯属自欺欺人。
我低声说道:“或许,让你来寻和氏璧只是个借口,不过是为了支开你……”
他脸上忽地掩上一层苍白,眼中尽是绝望,我有些于心不忍,没再继续说下去。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猜到的问题,相信他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他缓缓站起,眼神迷离望着前方,脸上惯有的淡定自若再也寻不着。他忽地转身大步朝外走去,背影很快隐没在黑暗中,外间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有些踉跄。
☆、第三十五章
离开四方馆时,已是亥时末刻,秦乘风执意要送我回客栈,被我笑笑拒绝:“这里好歹是蓟国都城,晚上都有士兵巡逻,治安不会那么差吧,再说我好歹是隐叠谷出来的,等闲的人也为难不了我。你明天一早还要进宫面见蓟君,还是早点休息吧。”
秦乘风也没再坚持,目送我出了四方馆。
出了大道,就近拐进一条小路,由于周围房屋隔得较近,墙壁挡住了部分月光,光线霎时暗了许多。我掩着嘴巴打了个呵欠,远远传来咚咚更鼓声。
角落黑暗处,突然响起细碎的窸窣声,循声望去,墙角堆放着一堆杂物,上面盖着的麻布似在隐隐抖动,声音正是从那传来。
我心中不由警惕,三更半夜,莫不是有人藏在那里等着打劫。角落处又是“啪”的一声,比方才响了许多。紧接着,一只黑猫“喵”的一声从杂物堆里窜出,见到生人,嗖的一声飞快攀上墙壁,隐没在黑暗中。
原来是只猫!我定了定神,自嘲地笑笑,甫一抬头,笑容却霎时僵在脸上,前方不远处,赫然立着几名手执利刃的黑衣人,因是一身裹黑,与夜色融为一体,因此很难发现。他们的着装虽然低调,手上的利剑却恰好相反,此刻虽是云层遮盖,月色幽暗,剑上反射的光芒却仍是晃眼得很,想来都是上好生铁打造而成,且磨得无比锋利。
道路本就狭小,此刻他们齐刷刷并排立着,更是将路口堵得一丝缝隙也不留。
月影晃动,未等我数清对方的人数,他们手中的利剑已齐齐向我逼近。
动作干脆利落,招招狠辣,直取要害,很明显不是一般的打劫钱财,而是想要我的命。
我一边挥剑抵挡,一边迅速在心里搜寻答案,究竟是谁想置我于死地?他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看来是经过长年的训练而成,且看风格,与一般宫廷护卫殊无二致。
想到这里,心中泛起一阵寒意,只因脑海中很快浮现一个人影:萧沐!
难道景华的消息有误,姜国国君并无重立新君之意,萧沐以为我又骗了他,是而对我痛下杀手。转念一想,又有几分不妥,萧沐若是真要杀我,大可直截了当派人来,不必深夜潜伏在路上这么麻烦,且来人个个黑巾裹面,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心中猜测不定,甫一分神,手臂不小心被划了道口子。黑衣人见我受伤,精神大振,进攻愈加频繁。我再不敢多想,集中精力进行防守。
激战正酣,无意间瞥到前方另一名黑衣人扶剑而立,却只是遥遥望着,并不参与进来。她身材不高,一身黑衣衬得她更显娇小,竟是个女子!直觉告诉我,周身这些黑衣人不过只是听命与人,前方的女子才是真正欲取我性命的主谋。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我铁定打不过他们。擒贼擒王,唯今之计,只有先将那女子制服,方能有机会逃脱。
五名黑衣人中有三名趁着我左手臂受伤,剑锋一转,均向我左边攻来,但其实手臂上受的只是皮外伤,并不妨碍打斗,我左臂暗自用力,正欲防守,转念一想,又将运至掌中的力量卸去,装作无力垂下。黑衣人见状,更是深信我左手已无力抵挡,另外两名黑衣人也转而将剑朝我心脏位置刺来。
剑尖刺破衣料的撕裂声响起,我左手奋力一挥,对准我心脏的长剑失了准头,堪堪从上方擦过,只在肩膀处拉了道口子,没刺中要害。而此时五名黑衣人均集中在左侧,右前方有了可趁之机,我立即一个旋身飞起,朝前方黑衣女子的方向掠去。
方才这一步乃是兵行险招,我若是不幸估量错误,晚了一分,恐怕长剑已将心脏刺穿。
幸好,我此刻仍能清楚感受到心脏跳跃的节律,只是速度稍微快了一些。
女子似是没料到我能越过那群身手矫健的黑衣人,直取到她跟前。她惊愕之下,挥起手中短剑朝我刺来。因方才那群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而眼前的女子既然是他们的头领,功夫自然不会差,故而我不敢大意,手中蓄足全力。
我这一剑,原意只想将女子手中的短剑隔开,却不料她的武功同我想像中相差甚远,双剑刚一交碰,她手中的短剑便被轻飘飘击飞。我剑上原本蓄足全力,这会儿剑气无处迸发,只顺着原来的方向急速刺去,眼见着就要滑到女子颈边,我想要收住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手腕一弯,只能将剑的方向偏移几分。
她虽想置我于死地,我却不忍真伤她性命,何况她还只是个小姑娘。
剑刃上沾了一抹血迹,黑衣女子捂着手臂,恨恨地盯着我,眼眶一湿,突然毫无征兆地滚下泪来。
我眉头一皱,有胆量派凶杀人,却连这点痛楚都受不了,那充其量不过是点皮外伤。
她只是愤愤地瞪着我,身后的黑衣人也踟蹰着不敢上前,因我的剑仍搁在她颈边。
我同她对看着,只觉得这眼神有说不出的熟悉,迟疑着扯下她蒙脸的黑巾。
肖潇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欺负我,还刺伤了我,我、我要去告诉公子!”
虽知道她不待见我,但我实在想不到,她居然会派人来暗杀我。我指着一旁的黑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们都是你派来的?你这么做,景华知道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胡来?”
她咬着嘴唇盯着我:“别以为公子让我叫你阿玖姐姐你就真的成了我姐姐,告诉你,你不配!公子也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心里只有珂姐姐,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珂姐姐……”
珂姐姐,又是珂姐姐!为什么肖潇三番两次都说到她,而景华却对我绝口不提,难道真如肖潇所说,景华喜欢我,是因为我和她长得相像?脑海中顿时有无数疑问萦绕不去。
肖潇见我没开口,又继续说道:“你凭什么让公子对你那么好?实话告诉你,公子之所以对你好,只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珂姐姐,心中内疚,想要弥补,但珂姐姐已经去世,他只能把这份愧疚弥补在你身上,因而才对你那么好。说到底,你充其量不过是珂姐姐的替身罢了,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还有,要不是你,公子也不会对我这么冷淡……”她说着,眼眶又红了。
她后面说什么我再也顾不得,脑海中一片紊乱,只余下一个声音在回响,肖潇说,我充其量不过是珂姐姐的替身罢了?这,不可能是真的。景华亲口对我说过,他是真心喜欢我。他不久前寄来的信上还写着:日日思卿,夜不能寐,此情难寄,千里共月!他对我,怎么可能没有真感情?
对,那封信!我迫不及待从胸口摸出那封日夜贴身带着的信件,只为了向肖潇证明,景华是真的喜欢我,而不是因为我是什么替身。其实,我更多的是想向自己证明,因为我心中的信念已经隐隐趋于崩解。
连我自己也开始有些怀疑。
肖潇一脸不情愿地接过信,看到最后,竟是面有得色,她一字字念了出来:“你的咳疾春日容易复发,虽不严重,但也要注意防备。”念着,她面带讥讽地看着我:“难不成你也有咳疾?我记得珂姐姐患有咳疾,公子便常常去摘枇杷叶、采麻黄和桔梗,还亲自为她煮水喝。他这封信,明显是在怀念珂姐姐,你竟也占为己有!”
无边寒意直从心里渗出,脑海中似是混沌可瞬间又是无比清晰。是啊,我的咳疾春日才复发,他与我相处不过短短两个月余,又怎知我患有咳疾。我只知为他的关怀体贴而感动,却不知,我得到的这份关怀体贴原是沾了别人的光。
心口一阵阵疼痛袭来,我明明是肩膀在流血,可为什么心里的痛楚却比伤口处更甚?
我不愿意再听,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可肖潇却还在继续说:“你不用做出这幅模样,我都知道,你千方百计接近公子,只是为了王后的宝座。”
我心中已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王后?”
“公子身为祁国国君,虽继位多年,却迟迟仍未立后,这个位置,自是有很多人觊觎。纵观天下,祁国国力最盛,日后统一九州的胜算也最大,若当上祁国王后,说不定,以后还能母仪天下。你打的,难道不是这个算盘?”
“我不知公子为何如此执迷不悟,祁门骁卫本已将尉城层层包围,与姜国这一战明明胜券在握,他为了你,居然下令退兵,原本可以轻易攻下的尉城,他却这般轻易放弃。你在他身边,只会成为他的累赘,阻碍他前进的步伐。有你在,他不再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做事果敢的祁君,而是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肖潇眼中神色坚定:“为了他,为了祁国的天下,我只能杀了你。”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衣袖飘飘舞动,初春的风,原也这样冷,带着夜的寒意。我只怀疑自己被冻得有些幻听,景华他——竟是祁国国君?!
☆、第三十六章
手上的剑竟有些握不住,只在不停地颤抖。嘴巴张了张,许久,才听见自己低低的嗓音:“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话毕,剑尖无力地垂了下来。
肖潇恨恨地跺了跺脚:“可是,我却不能放了你。”她眼光越过我,直直看向后面。
身后剑气呼啸的声响分外清晰,有黑影疾速在向我靠近,我知道自己该挥剑抵挡,可身子却似乎不受控制。
我的身子在风中站得笔直,连头也没有回。
凛冽剑气顷刻即在颈边,有人大力拉了我一把,我踉跄着向前一步,身后长剑刺了个空。
在被拉着逃离现场之前,我将肖潇手上的信笺抢了过来,那是我的。
幽暗灯光下,秦乘风浓眉紧蹙,看着我带血的衣裳:“如今夜深不好太惊动别人,你等着,我去拿些纱布伤药过来。”他方才带着我,是从窗户飞掠进来。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他将纱布伤药放在我跟前,迟疑看了我一眼,方低低说道:“你自己可以处理吧?我、我先回避一下,你弄好了叫我。”说着,走到屏风后面。
月白屏风上现出他颀长身影,他抱臂半低着头,静静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的身影稍微动了动:“你包扎好了吗,我——进去了?”
半晌,见我没反应,这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看着桌上纹丝不动的纱布伤药,还有我依旧淌血的伤口,他的眉头蹙得更深。
我一瞬不瞬盯着桌上跳跃的烛火,盯得眼睛有些疼痛,却仍是没有移开视线,他终于发现我脸上神色有异。
他没再说什么,揭开袍子坐下,默默拿过纱布,一点点小心地帮我擦去臂上的血迹。
他边擦边松了口气:“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