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成灰(多尔衮重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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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坐在书桌前,而多尔衮则挨在他身边,歪着脑袋看他写字。
端端正正,骨力遒劲的两个字汉字出现在纸上。多尔衮念道:“兄、弟。这两个字我早就认识啦。”
“这两个字好,说的就是我们。”
“我写给你看。”
多尔衮从他手里接过笔,挨着他的字写了小巧方正两个字“兄弟”。
“写得不错。”皇太极笑道。
皇太极起先也教他一些字,可惊讶地发现不论多复杂的字,只要说一遍,他就能记住并写出来,不由赞叹他的聪慧。
“没劲,八哥你还是跟我说说你打仗的事吧。”多尔衮说道。
毕竟多尔衮没有认真学的兴致,平日两人一起大多是皇太极讲一些所见所闻。许多事情多尔衮也知道,可听皇太极亲口将来,总有些不同。
“那我今天就跟你说我随父汗出征乌拉部的事吧,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皇太极回忆道,“父汗恨布占泰反复无常,就出兵征讨,那一年我和莽古尔泰哥哥沿着乌拉河,连攻六城,乌拉部的人虽强悍,可也比不过我们。一直打到乌拉城下,他才不得不乞和。我和五哥都想趁士气正旺,一鼓作气攻下乌拉城,但父汗却拒绝了我们的提议,他告诉我们说:‘譬伐大木,岂能骤折’,乌拉部强盛,就像一棵大树,不是一夕之间可以砍倒的,必须先砍去他的枝叶,消耗他们的战力。后来,我们回来后没多久,你就出生了。”
布占泰是扈伦女真乌拉部的贝勒,早在十五年前,他为了向努尔哈赤示好,将他哥哥的女儿嫁给了努尔哈赤,也就是多尔衮他们的生母,阿巴亥。
“那时候额娘肯定很难过吧。”多尔衮想象着。
“为了父汗能统一我们女真人,这是必然要经历的。次年,布占泰再次背盟,父汗就领代善哥哥还有其他一些人,灭了乌拉部,不过那一次我没有去。布占泰现在都还躲在叶赫部,父汗向他们要了几次人,他们都不肯交出来。”
“八哥你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
“叶赫部的金台石贝勒一直都是不服父汗的,照父汗的计划,早晚也会出兵征讨叶赫,你是怎么想的呢?”叶赫部是皇太极的额娘叶赫那拉孟古姐姐的部落,而金台石就是皇太极的舅舅。
“这也是必然的,不是吗?”皇太极的语气淡若清风,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想必额娘也会希望父汗能成就大业,也会希望看到我为父汗立下汗马功劳。”
“八哥,在你心里,究竟怎样才算大业呢?”多尔衮貌似天真,实则有深意地问道。他想知道,皇太极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觊觎汗位的?
皇太极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依旧笑如春风:“其实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们好好跟着父汗就对了。”
警觉是天生的,自然而然就竖起防备,皇太极也很惊异,竟然会对眼前幼弟产生戒备之心,或许是他异于常人的聪敏让人不能把他当做普通的孩子来对待。
没有获得想要的答案,多尔衮略显失望。
“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在这里吃饭吧,我让你嫂子给你加菜。”皇太极说道。
在这吃饭也早已成了常事,多尔衮露出欢喜的表情:“我最喜欢吃大福晋做的菜了。”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声巨响,哐当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多尔衮好奇地张望了一下,疑惑地望着皇太极。
皇太极侧耳倾听,笑了笑说:“我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两人来到隔壁的屋子,一推开屋门,竟迎面扑来一只鹰。
“小心!”皇太极惊呼一声,把多尔衮护在身后。
多尔衮向后一撤,从皇太极背后探出头来看。那只鹰狂暴地在架子上扑棱着翅膀,它的爪子蹬踏着,反复想飞起来,可它的脚上栓着锁链,每一次都刚刚腾空就被生生拽下。它鸣叫着,拼命用鸟喙啄铁链,满嘴都是鲜血。当它看到有人进屋就更加暴躁,锁链被它扯得咣咣直响,随时有可能扯断锁链,扑过来,把他们撕成碎片。
这是在“熬鹰”,想要把野生的鹰训练成猎鹰,第一步就是饿它,称为“熬鹰”。
“好家伙,都三天了,还是这么有精神。”皇太极叹道。
是只好鹰,多尔衮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离开,别的不说,单是它凶悍的眼神,就让多尔衮见猎心喜。“真漂亮。”他赞道。
“前几天刚弄来的,野得很,怕是没法训成好的猎鹰。”
多尔衮却道:“再野的鹰也是能训的,就看用什么法子了。”
皇太极不置可否:“看过了就走吧,等下次围猎,说不定就能把它带出去了。”
多尔衮仍然站着不愿走:“八哥,我很喜欢,你把它送我吧。”
“不行,这只太凶,父汗那不是也有好多鹰吗?”
“可我就喜欢这只。”多尔衮仗着自己年纪小,执拗道。
“那好吧。”皇太极无奈道,“不过要等我驯服了之后,我再给你送过来。”
“谢谢八哥!”多尔衮阳光般的笑容下,带着寒意。
当这只鹰被送到多尔衮那时,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连同铁链和负责训养的训鹰人。可它还是不太听话,经常对人表现出敌意。
多尔衮把它养在自己房间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以有心算无心,总该是有优势的吧?
他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皇太极的鹿骨扳指。
任何一件不起眼的东西都可以成为对付人的工具,哪怕是一只牲畜,而这身幼童的皮囊还真是好用的伪装,至少可以让人放下戒心。
你不是有本事讨父汗欢心吗,那也一定有本事应付父汗的暴怒吧。
多尔衮冷笑着看着那只鹰。
那鹰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它的面前放着一盆新鲜的肉,那肉是刚割下来的,还冒着热气,挂着血丝。可是它吃不到,因为离得很远,是多尔衮故意放那么远。
饿极了的鹰双眼发出绿光,一次次扑向近在咫尺却怎么都吃不到的肉,那条锁链已被它扯得松动,就快要栓不住它。熟悉鹰性的多尔衮知道,它已快陷入癫狂状态,这时的攻击力不可估量。
多尔衮起身向鹰走去,他伸出一只脚,把那盆肉勾了过来,随手扔给了门外的狗。那鹰似乎能明白多尔衮的行为,愤怒地拍打着翅膀。
有时候做事情需要一份决绝,哪怕是搭上自己也在所不惜,只要能达成目的。
多尔衮缓缓向狂暴中的鹰靠去,而那鹰也分明将多尔衮当成猎物,忽然不再挣扎,静静地伏在架子上,随时随地都会扑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只差一步就到了锁链的范围,多尔衮停了下来,有了一丝犹豫。
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段日子他待自己也不错,更何况用这种自伤的方法。
可这个念想刚一冒头,就被压了下去。如今他只是因为自己年幼,才对自己放心,等他日构成了威胁,被他下了先手,那想要翻身就难了。
多尔衮想着,再次迈开步子,想着该如何避过要害。
可就是这么犹豫的一瞬,多铎忽然闯了进来:“哥,你闷在房里干什么?”
多尔衮停住脚步。
多铎看见了架上的那只鹰,当即兴奋地直冲而去:“原来你藏了个猎鹰,怪不得都不肯出来!”
“别过去!”多尔衮大惊失色,纵身扑去。
可为时已晚,只听呼啦一声,鹰翅膀一振,双腿一蹬,一道黑影划过,利爪朝多铎脸上抓去。
多铎一声惨叫,顿时脸上血流如注,多尔衮已挡在他身前,把他拉出了鹰的攻击范围。
多铎捂着眼睛,血从他指缝里喷涌而出,把他整个人都吓得呆滞,连害怕都忘记了。
“多铎,别怕,我去叫人!”没有想到竟然伤到了多铎,多尔衮手都在发抖,连忙冲出去喊人。
向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为多铎的意外受伤而忙成一团。多铎躺在床上,头上包得严严实实,阿巴亥则坐在床边,泣不成声。
连努尔哈赤都被惊动了,一听到多铎受伤,丢下手上的事,立刻赶来。
他走近屋子,几步跨到床前,如山岳倾倒一般。当他看到多铎的惨样,怒容满面,底下的人惊恐不已,跪在两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多尔衮陪着阿巴亥,站在她身旁,此时也不敢多说话。
那伤口就在眼角,深可见骨,差一点就把眼睛给戳瞎了。
“这是怎么搞的!”努尔哈赤厉声喝问。
“我没事!我不疼!”多铎倔强地说道,明明疼得要死,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可就是仰着脸,不让它流下来。
多尔衮跪倒在地,抢先认错:“是我不好,是我养了一只鹰,可是养不好,不小心把弟弟弄伤了。”
“你哪里来的鹰!”
多尔衮心猛得一跳,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是……是八哥送给我的。”
努尔哈赤大怒:“把皇太极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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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在多铎刚刚出事使就知晓了,本还打算派人去打听情况如何,伤得重不重,没想到大汗的人先找来了,不得不立刻赶去。
一进房间,屋里的气氛就让他意识到情况不妙。
那本应锁着猎鹰的架子上空空如也,只有一滩血迹,锁链也断了,只剩半截。
他神情凝重地瞄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多铎,和围着他的努尔哈赤、阿巴亥、阿济格、多尔衮等人,刚想开口询问,努尔哈赤就已先喝道:“跪下!”
皇太极愣了愣,可天命汗的愤怒不可能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屈膝,跪在了众人面前。
屋子里似乎因为他这一跪,瞬间安静,连阿巴亥抽泣的声音都变小了,伺候的人不敢直视,用眼角瞥着跪在中央的皇太极。
多尔衮表面上平静如常,还担忧地望着多铎,内心却为大汗对皇太极的责骂而窃喜。
“我和你们说过多少遍,要爱护弟弟们,尤其是多铎还那么小!”努尔哈赤斥责道,“你还把那么危险的东西送过来,你安的是什么心?”
多尔衮偷偷瞥了一眼,只见皇太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语调平淡:“是我错了,考虑得不周全,不应该把这种难以驯服的野鹰送来。”
“多铎伤得这么重,你这个做哥哥的何其忍心!要不是多尔衮拼死保护,天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
“把多铎弄伤,我也觉得很愧疚,以后不会了。”
“以后?我不止一次告诫过你们!你们听进去了吗?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努尔哈赤的大怒,奋起一掌拍在床沿上,连床上的多铎都震了一震,痛得呻吟了一声,阿巴亥惊慌地安抚他。
没想到他把话说得如此之重,皇太极的表情一惊,俯下身子,趴在了努尔哈赤脚边:“儿子绝无忽视父汗的意思,是我疏忽没能保护好弟弟,请父汗恕罪。”
看着伏在脚边的皇太极,看着震怒的努尔哈赤,多尔衮的目的达成了。
脑海里没有努尔哈赤对皇太极发怒的记忆,这一次恐怕第一次。
他本应昂首挺胸,傲然屹立,可此刻当所有人都站着的时候,他却跪着,跪在父汗面前,跪在弟弟们面前。那些围观的侍从、丫头、奴隶,他们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放肆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隐约还能听到背地里窃窃私语的声音。
自始自终他都没能抬起头,看不到神情是悲是怒,多尔衮望着地上的皇太极,终于可以俯视他——以这样一种方式。
嘴角不经意地勾出一丝笑意,这个时候是该做点什么来表现自己是一个乖巧的好弟弟了。
多尔衮上前一步,跪在了皇太极身边:“父汗,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看好那只畜生,您不要骂八哥了。”
皇太极的视线转了过来,有一些诧异。
“这跟你没有关系!”努尔哈赤喝道。
“是我没有照看好。”
“行了!不要再说了!多铎现在已经受伤了,以后你们都得小心一点!”
众人都不再说话,垂首听他教训。
“滚出去!”努尔哈赤低低地吼了声。
皇太极趴在地上不动:“求父汗让我把猎鹰和训鹰人带回去处罚,以向上天祈祷多铎早日康复。”
“我已经杀了,这事不用你管!还不快出去!好好反省反省!”努尔哈赤不耐烦道。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多尔衮偷偷望去,只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入目的是一张灰败惨淡的脸,全无平日的昂扬意气。
皇太极朝努尔哈赤看去,而努尔哈赤早已侧过身,看着多铎的目光慈爱温和,恨不得替他躺在床上似的。皇太极停留片刻,转身离开。
“你们也都出去吧。”努尔哈赤对阿济格和多尔衮说道,最宝贝的小儿子受伤,让他无比伤神,他拍着阿巴亥的背安抚着她。
多尔衮跨出一步,忽觉脚腕钻心地疼,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在保护多铎时扭伤了,先前场面太混乱没有察觉,现在安稳下来,又站了一会,才感觉到了疼痛。
但他没有吭声,努力保持着正常走路姿势,慢慢向外走去。
当他跨出屋门时,却惊讶地发现,皇太极并没有走,而是站在了门外。
皇太极看见多尔衮走出来,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已迎上去。
“八哥?”多尔衮意外道。
皇太极在他面前站定:“你没有受伤吧?”
“呃?”
“我听人说,是多铎不小心闯进去然后被鹰啄伤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