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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浓华如梦 完结全本-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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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说得云歌连哭亦忘却了,怔怔的跪在地上良久不曾开口,过了半刻,才浮起一丝阴翳的笑容,低低的像是呜咽,像是抽泣,衔连开来似乎是一首歌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易水的目光不由得被那歌声吸引,转头看着她,平和无奇的神色,却是越唱歌声越为高昂,带着不可压抑的冲动。歌声戛然而断,笑意愈盛,“娘娘没有忘了这首歌吧?”
怎能相忘,怎能相忘,这日日夜夜,没有一分一毫不曾念及当日那横刀立马的身影,那牢房里暴怒而略显狰狞的脸,那大帐外日夜不弃的歌声。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便是隔了阴阳两地,隔了千山万水,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未听及他一分消息。或者黄泉路远,今生了却,即便相见,亦无颜以对。
像是看透了易水的心意一般,云歌切齿刻意压制着涌动的情丝,“赞普死得那样惨,央金便从今日就忘了吗?”冷冷的笑容,几欲直透易水心肠,“来日黄泉相见,央金欲以何面目面对赞普?”
云歌的神色里有奇异的蛊惑,易水的神思便跟随着她的话语,她的笑容,她的神色,飘忽开来。恍惚里只道了一句,“我与他无颜相见。”
云歌猛的冲到床边,紧紧的握住易水的一只手,“奴婢等了太久太久了,央金要为赞普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罗摩,阿金娜,土布草原的千万黎民。易水的心头惊恸,似乎是太过安逸,或者太过忧心,竟然渐渐将报仇搁置身后,许久不曾提及。


☆、第二十七章 鲛珠迸落更难收(4) (2144字)

沉淀了心神,也不掣开帷帐,淡淡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破绽端倪。“本宫何仇可报,何怨可申,似乎也不关及云采女。如今采女是皇上新宠,可要晓得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道理。”
云歌一时气结,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冷笑连连,“好,好个重情重义的贤妃娘娘,我只当是自己瞎了眼,当时没一刀取了你性命!”
略略松动了筋骨,才道,“是呵,若是当时日你的刀法再精准些,或者本宫与你再没有今日的重见之时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或者当时日若是一并去了,可能今时今日里的烦恼也就都烟消云散。不过渐渐的抽散开手里的丝帕,“云采女去吧,延英殿不是你等闲该停驻的,日久生了闲话,本宫不想妄担这个虚名。”
云歌的脸憋得通红,额发透着汗,被濡湿在了额头上,衣衫的领口也贴合在了颈项上,有说不出的狼狈。易水带着笑意,轻柔安慰,“采女快回去更换了衣衫,这样子让旁人看见了成何体统呢?”
云歌倏地站起身来,也不顾及满面满身的狼狈,含着泪意,狠狠道,“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云歌今日领教了,真是当日里瞎了眼,才费心救你!”
易水半个身子倚靠在床榻上,带着略略愁苦的笑意,看着她的身影自眼前消失。瘫软在床上一般,锦如一手掣开帷帐,“娘娘莫要伤心。”
推开锦如的手,“不碍,今日倒是奇巧,让展四去看看,本宫担保皇后的人已然先行一步到了明镜宫了。”
锦如微微的一笑,“娘娘而今可是料事如神了。”出去吩咐了展四,复转身进来,低低道,“门外有狗。”
易水柔软的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苍白,“关门才能放狗,恐怕皇后此时以为自己是稳操胜券了。”采芷带着微微的担忧,“皇后倒是无碍,若是皇上不信娘娘呢?”
易水的目光透过纱幔,淡淡的一垂眼,“那可就要看造化了。”
不过是三日间,皇后吃了贤妃的闭门羹的消息,便如同一阵风一般,吹遍了全宫。用嬛妃的话说,此时有如当日扳倒慕容氏情境。
说这话时,易水微微的愣怔,是啊,慕容氏受辱,从此一番浩荡恩宠伴着一场浩劫,匆匆而来,带走了这世间自己能拥有的一切。
“妹妹怎么了?”悫妃推一推易水的手肘。
淡淡的一笑,“没有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略略颔首,嬛妃微笑道,“可别是旧戏重演,那你可是要吃苦头的。”
自心头涌动起由衷的笑意,“是啊,姐姐一向料事如神。”
悫妃听得糊涂,手里抱着那只温顺的,名唤小巧的花猫。小巧微微闭合的双眼,安静的俯在悫妃的膝头,不闹也不动。易水看得有趣,对嬛妃一笑,“这只猫儿倒也乖巧。”
悫妃低着头抚顺着小巧的毛,易水赞叹不已,“到底是猫儿通人性,畜生比人贴心得多了。”
锦如站在不远处,听了这话倏地抬起头来。嬛妃眼尖,率直道,“妹妹宫里的人用着不顺心了?”
因着锦如是嬛妃的承香殿荐来的,又一向忠心,易水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哪里的话,不过是我平白一句话而已。”
嬛妃点点头,见锦如转到后头拿点心,易水才道,“延英殿拢不住福气,拢得住忠心。”
悫妃倒是接口极快,“拢得住忠心还不是福气?妹妹别太贪心。”说着抬眼一笑,目光从易水脸上一绕,复又落到猫儿身上去。
盘子里是缠丝玫瑰炸糕,极透亮的颜色,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托在掌心,易水掰了一块去喂小巧,悫妃略略的一躲,轻笑道,“小巧这东西刁钻的很,可不吃这些东西呢。”
易水与嬛妃不由好奇,“这小东西倒是精怪,平日里姐姐喂它什么?”
悫妃的手轻轻的带过小巧光滑柔顺的毛,款款道,“拿豆黄碾碎了,放在小碗里,就着新鲜的栗子粉,伴着才做的肉松,搅柔软了,才喂了它去。”
易水不由的额首,“姐姐倒是好耐性,怪道一只猫儿也让你调教的这样水灵。”
悫妃赧然一笑,“我长日无事,不过是和这畜生为伴。自然凡事多在它身上下下功夫。”
说者无心,嬛妃见易水变了颜色,急忙开解,“是呢,这猫儿通晓人性,闲来解闷也好。咱们都该养上一只。”
嬛妃语毕。悫妃微不可闻的一叹,亦只有易水苦笑一声,“姐姐说的轻巧,这宫里的猫儿乖巧,也只有这一只,可到哪里去寻那些猫儿呢?”
悫妃微蹙的眉头舒展,欣然道,“这事难得倒旁人,难不倒妹妹你。只要妹妹愿意,别说一只猫儿,就是天上的星星,皇上又何尝不会采给妹妹?”
窗外淅沥沥落起小雨,宫人急急的关闭了窗户。易水举手扶额道,“姐姐这话说者无心,恐怕听者有意。”举目望去,海棠依旧,却是一场风雨,绿肥红瘦,憔悴了几分红颜。
嬛妃顾自的斟茶独饮,闲闲道,“听说皇上又纳了新人了。”悫妃头也不抬,易水见状情知悫妃无心恩宠,向来于此不留意。遂含笑,“是,又是栖凤中人。”
嬛妃不住的摇头,“即便是固宠,也大可以不必这般不堪。皇后当真是贤德的过了。”
易水不甚以为然,伸手摸着小巧的毛茸茸的尾巴,淡淡道,“也未必是固宠,皇后无子,天长日久总要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可怜了这些新进得宫嫔,倒是为了他人作嫁衣裳。”
细细的一想,嬛妃已然回过味来,恍然长叹,“不曾料及皇后如此心机深重。”


☆、第二十七章 鲛珠迸落更难收(5) (2682字)

悫妃也颇为愕然,易水柔然一笑,“不单是姐姐,没人能晓得咱们这位慈和体下的皇后能有如此心胸手段。”
悫妃不由得咋舌,“到底是妹妹看事看人稳妥些,如今不是妹妹,只怕咱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哪日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嬛妃眉尖轻蹙,易水涣然道,“恐怕早已经算计了,只是时机未到,你我亦是无可奈何。”
言罢怅然一笑,别过目光去,只瞧着长窗下打湿的窗棂上,有散碎的花瓣,凋落残红,衬着新漆的朱丹色,更添几分支离憔悴。
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眼光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沉痛,看着落花随水流而去,却不知漂往何处。十年觉来终一梦,不过如此。
轻轻的一叹,“慕容氏族驰骋纵横前朝后宫这样多年,终究没想到是死在了皇后手上。”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最不要紧的小事。嬛妃一刹那的愕然皆掩饰在了眼中,倒是悫妃手一松,小巧独自窜到了地上,喵呜喵呜的叫得小心翼翼。
悫妃回过神来,伸手撵了小巧,又让宫人带了出去。殿门阖闭,吱呀轻响。嬛妃重重的一垂首,“果然是皇后。”
易水转头,“姐姐也曾疑心?”
嬛妃的目光里透着杳然,“我只是觉得奇怪,以当日你的能耐,尚不足以扳倒慕容氏族。泱泱大族,即便是你我三人,又哪里能收拾得那么干净利索。”
悫妃亦颇为沉痛,“到底是让你背了这些年的黑锅,皇后好毒辣的心思。”
易水挽一挽二人的手,目光灼热而诚挚,“这话你我姐妹说说无碍,若是被旁人听去,恐怕要落人把柄了。”
殿堂中一时静籁无声,唯有更漏一滴一滴,敲打在青铜涅凤盘上,发出悦耳的轻响。易水看着大殿一角,雕刻精美的冰渐渐融化得圆润而失了形状,如同心被打磨一般,渐渐的失去了棱角,圆润而空洞,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娘娘。”锦如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身后是紧闭的宫门。夕阳晚照,且留花间,易水放下手中的笔,目光镀染了一缕夕阳余晖。
“是什么事?”头也未抬,手中的笔锋纹丝不乱,细细的勾勒开一幅海棠春睡。
锦如略略喘一口气,极力淡然道,“皇上来了。”
笔锋凝滞须臾,复又如行云流水一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明黄的龙靴踏在软毯上,轻柔无声。然而那淡淡的龙涎香气,却随着清风兜头裹入易水的面前,迫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款款落笔,屈膝作了一礼,“见过皇上。”
宸煜也不喊起,径自行到画案前,轻吟而语,“且向花间留晚照。”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易水看着那宽厚而坚毅的弧度,看着宸煜的目光转了过来。
“夙卿,好雅兴。”说着细细的品评那一幅半残的海棠春睡。“只恐夜深花睡去。”唇齿微微沉吟,“夙卿亦盼望有个人能唯恐冷落了你,而日夜陪伴无休无止吧。”
话出古怪,易水半屈着的膝盖微微透出酸痛。一手揉着自己的膝盖,“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又岂在朝朝暮暮,宸煜的笑意愈盛,伸手钳制住易水,“好一个岂在朝暮。”
宸煜猝然变色,将画掷在案头,笑容里透着冰冷的诡异。“好一个贤妃,好一个草原央金!”
先前一步,抓住易水的手腕,使了全力。“我问你,你与罗摩当日到底有无苟且之事。”顿了一顿,复道,“你不能瞒我,亦瞒不过我!”
易水的笑容僵硬而绝望,“皇上宁愿相信谗言,亦不信臣妾?”
宸煜的笑容里透着古怪,“朕信你?”笑容一收,“朕被你玩弄于股掌间,而不自知。”
后面的话悉数淹没在易水惊惶的双眼里,宸煜慢慢的贴近了脸,看着易水的双眼。“朕如何还能信你这毒妇!”
心底升腾起的一丝期冀,都被悉数冰冷的绝望浇灭。原来幻想的几年恩情,早就敌不过一句谗言偏信。颓然坐在地上,唇边凄苦的笑意里掺杂着一丝对命运的绝望与无奈。
宸煜的脸渐渐拉远,“你只说有或没有,朕亦晓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忽然就乏透了,十数载光景如同一幅画卷,在面前点燃了一场大火,融化做灰烬。心如死灰,面色苍白,俯身重重的叩首,“臣妾枉负皇恩,臣妾不曾与罗摩有一日苟且。”
宸煜还是不死心,迫近了易水,龙涎香的气味兜头而来,激起易水从心底涌动的厌恶,直欲吐了出来。
“隐匿土布五年,也是你的主意,是不是?”
不再犹疑,重重的磕在青砖地上,这一叩,恐怕今生亦是最后一次了。“臣妾枉负皇恩。”十数载的血雨腥风都化作了这浸凉的一刻,纵然酷暑难耐,亦难敌心中荒野,寒风凛冽。
“好,好。”宸煜只道出两声好,再说不出话来。却是苏永盛打开圣旨道,“延英殿贤妃听旨,贤妃久居后宫,无所佐治之功,今除去贤妃封号,退居后宫祈福,无诏不得出,钦此。”
罢,苏永盛躬身将圣旨递与易水,“娘娘接旨谢恩吧。”
伸手擎过圣旨,高举头顶。“易氏谢皇上隆恩。”
宸煜的脚步凝滞在门口,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与朕听么?”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一字一句里透着冰冷的决绝。宸煜反而怄得笑将起来,“好,弃捐勿复道,弃捐勿复道。妙极!”
一甩袍袖,易水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抬起头来,苏永盛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悲悯。微微垂眼,带着不变的谦恭,“娘娘,永巷的住处奴才已经给您打点好了。“
捋一捋鬓发起身,回以一礼,“苏总管,从今后再没有延英殿贤妃,只有永巷易氏。”说着屈膝一礼,“易氏多谢总管关怀。”
苏永盛急忙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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