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华如梦 完结全本-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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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永盛喏了一声应了,瑜妃几欲吓得疯癫,扯下了身上的礼服,披散着满头长发,爬行到宸煜脚下,连连叩头求饶道,“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臣妾不曾加害贤妃娘娘,不曾加害贤妃娘娘啊!”
宸煜看了苏永盛一眼,苏永盛摆一摆手已有年壮的姑姑将萧氏拉起来拖曳着离了珠镜殿。宸煜缓了一口气,转头正看见皇后,从鼻子里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皇后垂首道,“臣妾教导不善,甘愿受罚。自领女则女诫各百遍,栖凤殿上下俸禄五千以示惩戒。”
宸煜亦不理会,直直的奔入了内殿,易水尚且昏睡,冯远见皇帝形容焦急,遂道,“皇上放心,贤妃娘娘元气有亏,此时是睡过去了。”宸煜点点头,唤苏永盛道,“抬了朕的龙辇,将贤妃抬回延英殿,一干人等无要事不得造访打扰贤妃休养。”
皇后颇以为不妥,抬起头来正欲阻止,皇帝已然打横抱了易水,大步踏了出去,一干嫔妃于正殿跪地垂首,宸煜看也不看一眼,只淡淡道,“珠镜殿,清理门户,封宫。”不顾众人诧异,直直的踏了出去。
☆、第十九章 最是繁丝摇落后(1) (2384字)
皇帝一语封宫,珠镜殿大小宫人哭作一团。皇后怔然立于正殿,嫔妃不由得面面相觑。自太祖皇帝而起,并未尝有因嫔妃一己之罪过而举宫株连的先例。皇帝抱着易水登上了御辇,偏殿里自是一片狼藉,皇后的神色在夕阳下格外凝重,若兰搀扶着皇后的手臂,轻言提醒道,“娘娘。”
皇后的目光随着御辇追出去老远,此时只落在珠镜殿三尺庭院开外。唇边冷冷的绽放开一抹笑意,“封宫?”笑意愈盛,若兰不由得胆颤,仗着胆子推一推皇后的手臂,皇后的鼻息微动,神色中却是无悲无喜,半数嫔妃伏跪于地下,皇后的目光一一扫过,抖一抖衣袖,道,“都散了吧,封宫。”
病中的孱弱却反而添了皇后背影的一分袅娜,搀扶着若兰依依而去,留下阖宫嫔妃胆战心寒的侍立在珠镜殿廊檐下,好半天才有胆小的嫔妃抚一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可吓死我了。”
珠镜殿一日翻覆间死寂没落,如同冷宫一般。胆小的宫婢日暮后多不敢独自来此处行走,传言珠镜殿日暮之时常常有女子啜泣幽咽之声不绝于耳,闻之胆寒。传言间珠镜殿内外流言纷飞,更是宫中无人不闻之变色的一处。
易水这一觉昏睡了许久,醒来的一刹只觉得慵懒无力,似乎这三月间的纠葛忐忑皆已尘埃落定。醒来时银吊子里炖着药,凝神看了半晌,方道,“我睡了有多久?”锦如取了巾帕擦拭了她两鬓的汗意,低低道,“娘娘您睡了一日夜了,皇上在外头守着呢。”
手不自觉的覆盖上小腹,那微微的隆起已然归为平坦,似乎来往三月间皆如恍然梦一场,从未发生过一般。心中绞痛,缓缓的落下泪来。锦如一手为她擦拭着泪水,一壁道,“娘娘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会舒服一些。”
呻吟一声,心被一只手揪着狠狠的蹂躏践踏,疼到无以复加。心中自责愈盛,眼泪滚滚滑落,打湿了湖水碧的枕头,茵晕开一片浓重的阴霾。哭声渐渐不加掩抑的自内殿传了出去。宸煜本自被苏永盛求告一番,刚在软榻上歇了一歇,内殿的哭声入耳,几乎是一跃而起,奔进内殿握住易水的双手,眼里是无以复加的惊恸。
“我的孩子。”易水哽咽着呜咽出这一句,攀附上皇帝的手臂,紧紧的抓住皇帝胸前的衣襟,“皇上,我的孩子没了。”宸煜的无限痛惜的看着易水哭泣的面庞,伸手将她揽在怀中,紧紧的拥住,“咱们,还会有孩子的。”说了这一句,宸煜心里也是苍凉无比,轻轻的拍着易水的后背,抚慰着她激动的情绪。
易水的哭泣愈加的悲恸,“我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这一场骗局终于落定,易水的心里是满满的歉疚,这话里多少的充斥着几多真意。眼泪打湿了龙袍,晕染开黯淡的土黄色。为着那无缘面世的孩子,为着自己心里无以复加的愧疚,越发哭得声噎力竭,两心相贴想的却是各自的心事,愁云惨雾间,更添几分悲凉。
这样肆意的哭泣不知持续了多久,易水的泪流尽了,眼里干涩的发疼,心紧紧的纠结在一起,唯有紧紧的抓着胸口,才能缓解那窒息的疼痛。青丝铺散在枕上,无神的双眼瞪着墙上的百子图,那纯真的笑脸看在眼里,是永世无可化解的噩梦连连。
皇帝的赏赐连连的进了延英殿,木然的看着那些金玉堆砌的冰冷,如何也温暖不了空落的心胸,易水会时时无意识的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怀念着腹中那微弱而倔强的生命。皇帝赏赐的珍宝奇玩悉数的搁置在了偏殿里,那珠光宝气的华丽不该是她此时的心境,宫人将各色小儿的用具清除一空,空旷的正殿里是满满的,填补不了的空白。
无悲无喜,皇帝偶尔驾临,易水的漠然心伤会触动宸煜的心弦,却又无可奈何。只有无尽的恩荣赏赐,把着易水的手,紧紧的盯着她哀恸如同死水的双瞳,真挚而动容道,“朕封你为贵妃吧。”
易水轻轻的摇头,摇去的是这甩不开的恩怨纠葛和无尽的凄楚。皇帝走后,易水的手交叠着覆盖在小腹上,感受心底的苍凉。“锦如,我怎能用我孩子的命来换此生荣华。”
锦如静静的守候在易水身侧,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背影里,幻化开一片虚无的渺然。锦如的神色忧伤而平静,一字一句道,“娘娘的孩子没了,血债要用血债来偿。”
极平静的一句话,却惊破了这午后的宁静,殿门紧闭,阳光从间隙里溜进来,不带着丝毫的温暖,却在光亮的间隙里,望尽了阳光纵容下的尘埃。易水的眼光转了一转,“血债血偿。”双唇微微开阖,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
易水的眼光里透着追悔歉疚和无望,“是我害死了我的孩子。”神思回转,那日的寿宴上,茶里的一抹暗色,像是蛰伏在心底的时时发作的种子,升腾生长出此生无尽的伤痛。
锦如的神色安稳如旧,淡淡道,“那天的寿糕里,有一味桃仁。娘娘中毒在前,龙嗣是如何也保留不住了,有人生风起浪,咱们不过是推波助澜。”
易水的神色一震,忽而便冷冷的笑起来,此时内殿里唯有锦如陪伴易水,笑声泠泠带着大殿里空旷的回音格外凄凉。“那么我便是从犯,我明知。”
言犹未尽,锦如倏忽的跪在地上,悲悯的神色,“是奴婢狠心害死了龙嗣,娘娘如是此生不可解脱苦痛,奴婢愿意以死谢罪。”说着便直直的叩下头去,易水的眼前是她不断叩首的身影,探身按住了锦如的双肩,看着她额头一弯新月般的伤痕,心痛道,“你如此何苦?”
锦如的声音平静里带着无可忽视的沉痛,目光直视着易水,定定道,“娘娘以为没有瑜妃就不会有旁人吗?娘娘在宫里一日,享一日皇上的恩宠,您就一日不能安宁。这不过是个开头罢了。”锦如的眼里有夺眶而出的悲恸,易水的心剧烈的抽搐,牙关紧咬,因着太用力而格格作响。
锦如心疼的伸手捧住易水的脸,努力的舒缓她此时的难过,哀哀道,“娘娘若是不能振作,那么日后身死的不仅仅是皇嗣,便会是娘娘自己,娘娘已然踏出这一步,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番话说得痛彻心扉,易水心魂深处一泓秋水激起了层层涟漪。再也再也回不去了。是啊,当时日里凉风殿的清和宁静早已如同一场梦,幻化的没有了踪迹。
☆、第十九章 最是繁丝摇落后(2) (2362字)
宫里事端频发,太后虽然安心静养也不免有所惊动。易水静养一月后,正是隆冬,宫里的积雪四下清扫干净,唯有残留的雪渍在整齐的方砖缝隙之间,残留着一分冰冷。易水坐在车辇里,掀开帘子看着永巷的一景一物,凉风嗖嗖的灌了进来,锦如替她系好了披风,低低提醒道,“娘娘小心受凉。”
易水的目光沉落在永巷的角落边隅,静默了许久,唯听得呼呼风声和车轮碾压在砖地上的声音。自心底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道,“靖乾三年我离家的一日亦是这样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却总有那么一点雪残留在缝隙里,触碰不及。”目光里淡淡的忧伤,被北风吹散。
一盏茶的时间已然到了寿康宫,三丈之外下了车辇,一路揣了手炉往寿康宫去。尚未进门便听得殿内有笑语溢出,易水垂首含了一抹得体的笑意,才着了寿康宫的宫人进去通传。自己静立在廊檐下,看廊下的积雪融化开一条条水迹,心里恍惚的疑惑,这里竟然这样温暖。
站立了许久,也不见太后传了自己进去。锦如已有些发急,不时的将目光逡巡在殿门之内,北风肆虐的掀起易水的披风,灌着冬日里独有的寒意。面颊双耳皆冻得发红,咬一咬牙,锦如已然侧身为易水挡住风口,那风还是无孔不入的钻进易水的身体,冻得她瑟瑟发抖。
立了有半柱香之久,太后亦迟迟未曾发话,殿里似乎还有隐约的低语。寿康宫门外已然停了四五顶轿辇,料得宫里必然有嫔妃借着腊月来向太后问安。心下沉了一沉,拢在手里的暖炉已然冰凉,触之更生寒意。静立得久了,身上冻得发麻,只是无意识的瑟瑟的颤抖。
足有半刻,寿康宫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皇后踏了出来,看见易水立在廊檐下,颇为惊讶,开口道,“贤妃身子没有大好,怎么能立在风口里?”
说着身后已然踏出了四五名的嫔妃。易水心下知晓太后有意为之,却不得不勉强含了得体的笑意道,“多谢娘娘挂念,臣妾已然好多了,特赶至腊月向太后问安。”
身后的嫔妃已然有二三人彼此窃窃私语,易水恍若不见,只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一般。
皇后的面目上颇为悲悯同情,乔装的惊讶只有一瞬,继而缓缓道,“那么贤妃先回去吧,太后已然睡下了,本宫与众姐妹正要回去。”眸光含笑,隐隐的带了一点不可叵测的深意,道“贤妃立了许久了吧,栖凤殿相距寿康宫不远,随本宫去暖暖身子可好。”
气息渐渐有几分紊乱,强自平静了,抬头微笑道,“既然如此,臣妾亦不便叨扰。”正犹豫着如何回绝皇后,锦如上前一步躬身垂手道,“已然巳时了,娘娘该回宫用药了。”
易水心里微微的一松,目光里含着淡淡的歉然望向皇后。皇后却是平和依旧的神色,含笑道,“既然如此,那么贤妃就先回吧,到底是身子重要些。”
带着客套的寒暄,易水微微屈膝作了一礼,复道,“臣妾多谢娘娘宽宥之恩。”言罢侧了身,让出一条路来。皇后扶了若兰,却也是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身后的嫔妃踟蹰在门口看着易水,亦有机灵的已然行下礼去。
待皇后行得远了,易水微微的仰起下颌,噙着客套而不失亲近的笑意免了那些嫔妃的礼数,扶了锦如,慢慢下了寿康宫的台阶,脚下的积雪融化开一条浅浅的痕迹。身后鸦雀无声,乌鸦自树丫上呱的一声飞去,易水停驻了脚步,凝视着那远去的一点黑影,余光里廊檐下的嫔妃们犹疑不定的站在一处,不知进退的样子。唇边泠泠的绽开一抹笑意,缓缓而去。
走得远了,易水忽然溢出一声轻笑。锦如侍立在一旁,心头紧了一紧,轻言道,“娘娘息怒。”易水摇摇头,一面行着一面澹然道,“再坏也坏不过靖乾五年的奇耻了。”轻轻的一叹,缓缓道,“这一切,真像个笑话。”
乘了轿辇,重新笼了手炉,此时便是冷也只剩下心寒。回去的路并不平坦,易水一度以为是自己心中忐忑不宁,才陡生出这样多的波折。行了有半刻钟,永巷长长的蜿蜒在眼前看不尽的萧瑟里。
轿辇猛的一震,易水吓了一跳,锦如却先一步踏了下去,须臾便听得展四回禀道,“奴才等该死,是车辙坏了。”易水淡淡的吐了一口气,不觉苦笑。锦如行前一步道,“都是怎么当差的,若是今日摔了娘娘可怎么好。”说着近身扶了易水下车。
展四和身后的八名车轿奴才已然吓得噤声,到底是易水叹了一声,淡淡道,“也不是大事,本宫索性散一散也好。”言罢伸出手来,锦如一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微微的垂下头去。易水唇边带着疏离的笑意,对锦如道,“回去吧。”
一路缓缓的走着,甚少有这样的清闲时候。一路行着,只觉着大明宫四处皆充斥着冬日里的萧条。脚下行得从容,仿佛这十年间便是这样一步步走来,春花秋月,寒霜风雪皆自足下走过。永巷里寂静的很,静静聆听,唯有北风吹雪声。偶尔有鸟雀惊叫一声,扑棱棱的张开翅膀从不知名的一处高飞出去,湮没在高远的蓝天里。
行得久了便有几分疲惫,锦如渐渐觉出易水的体力不支,遂适时道,“娘娘歇一歇吧。”抬头望去却是离上林苑不远,迟疑着许久,重重的一颔首,踏着小径的落雪,一路往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