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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后宫如懿传(1-3卷完)-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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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珈上来添了茶,在旁笑道:  “太后悬了多少年的心事,终于能够放下了。”
太后心满意足地喝了口茶:“多亏得玫嫔与舒嫔争气,这几日没少在皇帝跟前吹风。”她抿了抿唇角,“福珈,你往这茶里加了什么,怎么这样甜?”
福珈笑得合不拢嘴:“不就是寻常的白毫银针,哪里搁什么东西了?架不住太后心里甜,所以茶水入口都成了甜的。”  ,  。
玫嫔正了正鬓边的玫瑰攒珠花钗,笑道:“可不是呢?臣妾也从未见太后这般高兴过呢。”’,太后唇边的笑色如同她身上的湖青色金丝云鹤嵌珠袍一般闪耀:  “先帝临终前,已经病得万事不能做主了。为保新帝登基后蒙古各部一切稳妥,哀家的端淑便远嫁军力最强的准噶尔部以求安定。如今哀家只剩下柔淑这一个女儿了,能嫁在自己跟前,当然是最好的了。”
福珈笑叹道:  “理藩院的侍郎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官职,但到底也还体面,哪怕额驸是领个闲差,公主能在太后跟前常常尽孝,也是极好的。”
玫嫔抬起妩媚纤长的眼角,轻轻柔柔道:  “娴贵妃……算是很尽心了。”
太后瞄了她一眼,舒然长叹:  “也是。若不是她想到要以退为进,力陈柔淑下嫁蒙古的好处,皇帝未必会听得进去,才反其道而行。这件事,哀家念着娴贵妃的好处。自然了,皇后也是明白事理的。也亏得齐鲁来告诉哀家皇后病重,哀家才能劝得动皇后接受这门婚事。”
玫嫔冷冷一笑:  “对皇后来说,是想公主有个婆家的靠山。其实她是最看不穿的,太后娘娘心如明镜,儿女在身边,比什么都要紧得多了。”
太后长叹一声,抚着手腕上的碧玉七宝琉璃镯道:“皇后毕竟还年轻啊。
许多事她还不懂得,只怕以后也来不及懂得了。她的病,皇帝心里有数么?”
玫嫔略略思忖道:  “齐鲁虽是皇上身边的人,但一向最油滑老道,左右逢源。这次皇后的病虽然一直瞒得密不透风的,怕是皇上也隐约知道些,所以御驾才吩咐了,明日就要准备回銮。”
太后静了片刻,看着小几上的一缕香烟袅袅缥缈,微眯了眼道:“外面虽好,到底不如宫里舒坦。待了一辈子的地方,还是想着要早点回銮。对了,舒嫔原说要和你一起过来的,怎么这个时辰还没过来。”
福珈忙道:“方才舒嫔那儿来过人了,说是预备着侍寝,就不过来了。”
玫嫔嘴边的笑便化成一缕不屑:“侍寝还早呢,这个时候就说不过来了,也敷衍得很。”
太后微微一笑,对这些争风吃醋之事极为了然:“舒嫔跟在哀家身边的时候没有你长,自然不如你的孝心重。好了,时候不早,你也先回去吧。”
玫嫔这才起身告退。福珈看着她出去,低声道:“论起来,玫嫔待太后的孝心,可比舒嫔多呢。”
太后唇角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你也看出来了?”
福珈微微沉吟:“奴婢冷眼瞧着,舒嫔待皇上的心是比待太后您重多了,这样的人留在皇上身边,还这么得宠……”
太后笑着弹了弹指甲:“皇帝的风流才情,是招女人喜欢。舒嫔的心在皇帝身上也好,有几分真心才更能成事。皇帝自小不得父母亲情,在夫妻情分上也冷淡些,但他一颗心是知道冷暖的,所以舒嫔的好处他都看在心里,才格外相待些。你且看玫嫔的恩宠,到底是不如舒嫔了。”
福珈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太后不怕……”
“怕?”太后不屑地嗤笑,“皇帝虽宠爱舒嫔,但他对舒嫔做了什么,真当哀家什么都不知道么?舒嫔的性子刚烈,若来日知道了发起疯来,指不定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夜色阑珊。
济南的夜,无论怎样望,都是隐隐发蓝的黑,璀璨如钻的星辰,像是洒落了满天的明亮与繁灿。不像京城的夜,怎么望都是近在咫尺的墨黑色,好像随时都会压翻在天灵盖上。
皇后醒来时已是半夜,几名太医跪在素纱捻金线芭蕉屏风外候着,听得皇后醒来的动静,方敢进来请脉。皇后有些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皇帝也在身边,慌忙含笑支撑着起身请安:“皇上万福,皇上怎么在这儿?”她极力掩饰着睡中憔悴支离的容颜,“素心,是什么时辰了?”
素心忙回禀道:“回皇后娘娘,是子时二刻了。”
皇帝忙按住她,柔声道:“别挣扎着起来了,闹得一头的虚汗。”说罢,他取过绢子替皇后擦拭着额头汗珠,“朕本来宣了舒嫔侍寝,但不知怎的,总念着你与璟瑟,想来想去觉得心里头不安,便过来看看你。谁知道你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口中念念有词。”皇帝的语气愈加温柔,“怎么了?可梦见了什么?”
皇后忙笑道:“难怪臣妾总觉得和谁在说话,口干舌燥,原是说梦话了。”她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个梦臣妾已经做过好几次了,皇上也是知道的。”
皇帝想了想,抚着皇后青筋暴起的手背道:“皇后又梦到碧霞元君了?”
皇后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霞色红晕:  “此次东巡以来,臣妾一直梦到碧霞元君在睡梦中召唤臣妾。所以臣妾与皇上祭泰山时,特意往碧霞元君祠许愿。可如今臣妾已经离开泰山了,不知为何,碧霞元君仍是在梦中屡屡召唤。”
皇帝宽慰道:“民间传说碧霞元君神通广大,尤其能使女子生子,母子无恙。朕知道皇后一心还想为朕添个皇子,所以与皇后在泰山诚心拜求,但愿碧霞元君显灵。皇后既然屡屡梦到碧霞元君召唤,看来朕与皇后的心愿都会达成了。”
皇帝既如此说,身边的人哪有不奉承的,连齐鲁也少不得道:“只要皇后娘娘悉心调理,凤体无恙,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皇后明知自己早成了蛀空的腐木,不过外表看着还光鲜罢了,这心愿如何能够得成?只是当着皇帝的面,也只能强颜含笑:“既然如此,皇上不如请钦天监再看看,若是可以,臣妾想再前往碧霞元君祠拜求,希望上天垂怜,实现皇上与臣妾的心愿。”
皇帝略略有些踌躇:  “皇后,太医已经为你诊治过,说你身子不适。也是朕不好,这些日子只顾着巡游,让你舟车劳顿。朕已吩咐下去,明日午后御驾回銮,咱们也得回京,议起璟瑟的婚事了。”
皇后心中一酸,怕是皇帝看出了自己病象,不安道:  “皇上,臣妾没事。
臣妾……”
皇帝替她掖好被子,柔和道:  “皇后,你好好躺下歇息。莲心在前厅给朕备了点心,朕去用一些,再进来看你。”说罢,他便领了太医往前厅去。
前厅的案几上放着四色细巧点心,都是山东名产。皇帝无心去动,只黯然道:“皇后的身子,便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么?”
齐鲁领着太医们躬身跪在地上,一时也不敢接话,思忖了半天道:“皇后娘娘要强,一心进补提气,原是精神百倍的,但……”他身后一个太医怯怯接口:“但皇后娘娘用心过甚,其实大半是心病……微臣们医得了病,却医不得心。”太医们说完,连连磕头请罪: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的脸上写满了难以名状的沉郁。李玉悄悄道:“皇上,太医们也是尽力了。您还记得东巡离宫前,您原是不想皇后娘娘随行的,因为钦天监在七阿哥夭折后曾奏,‘客星见离宫,占属中宫一眚’。当时有一颗时隐时现的‘客星’出现在名为离宫的六颗星之中,是为天象大异,钦天监以为这预示中宫将有祸殃临头。”
也好转了许多。这次又有璟瑟下嫁蒙古之事冲喜,你们只要尽力医治,皇后一定会好转的。”他说罢,却见进忠进来道:“皇上,令贵人听说您忧思伤怀,所以特意在殿外等候,想见皇上。”
皇帝不假思索道:“你们都留下好好照顾皇后。李玉,去令贵人阁中。”
嬿婉自封令贵人之后,皇帝虽也宠爱,但比初初承宠时却逊色了几分,自然也是为了当日燕窝细粉与不辨甜白釉之事。嬿婉虽然惴惴,又百般自学以讨皇帝欢心,却也总有些心虚。此刻皇帝宁愿去见她而不留皇后宫中,李玉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忙答应着伺候皇帝去了。皇后披衣强自立在屏风后,眼见着皇帝离去,身体一软,靠在了素心怀中,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失神地絮絮道:“医得了病,医不得心……医得了病,医不得心……”
三月初八,皇帝奉皇太后回銮。皇后的病一直忽急忽缓,人也时昏时醒。
虽然还能起身,却消瘦了不少,连早午晚的膳食都不能陪着皇帝一起用。
这一日是三月十一,御驾至德州,弃车登舟,沿运河从水路回京。皇后一路车马风尘,极为吃力,忽然到了水上行舟,眼见两岸轻红蘸绿,迤逦十余里不绝,抹出烟霞般柔丽的色泽,隐隐然有了蒙蒙春意,心下也有几分欢悦,便撑着身体与皇帝和嫔妃们一同用了晚膳。
皇帝见皇后能起身用膳,心下十分安慰,便先打发了嫔妃们离去,特意陪着皇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叫人送了皇后回到青雀舫上,吩咐李玉召如懿至龙舟上,欣赏白日里山东巡抚进献的宋代崔白的名画《双喜图》。
皇帝的龙船之后便是皇太后的翟凤大船,再便是皇后乘坐的青雀舫,其后才是嫔妃们的喜鹊登梅彩船一一跟随。皇太后素喜礼佛,嫔妃们的船尾后专有一船供奉佛像经卷,太后便携了福珈并合船宫人尽数同去焚香祝祷。皇后扶着素心与莲心的手回到青雀舫上,但见两岸月色如画,一时也起了兴致,在船尾伫立,看着夜色中柳色青青,晓风圆月,也颇有几分动人情致,便贪看住了,道:“今儿月色真好,本宫许久没见这样清朗月光了。”
莲心忙劝道:“皇后娘娘,您凤体才稍稍见好,仔细着了风,还是进去吧。”
素心悄悄儿向她摆了摆手,道:“娘娘这才真是大好了。这儿是有些风,不如咱们去取件大氅来给娘娘吧。”她见皇后颔首应允,便恭谨含笑,“娘娘且在这儿立一立,奴婢们速速就来。”
莲心便也顺水推舟道:“也好,那咱们再取些热茶来。”二人说罢,便匆匆去了。
皇后正看着月色清明如许,似一块牛乳色的软纱轻扬滑落,只听得舟后跟随的是苏绿筠的船,船上隐隐有女子说笑声如银铃婉转。她认得这些声音,细细听去,分明是蕊姬、海兰和绿筠。
皇后虽然不比晞月与如懿饱读诗书,可听着这健康而充满欢悦的笑声,不知怎的想起从前自己偶然看过的一首诗:  “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月殿影开闻夜漏,水晶帘卷近秋河。”
旁人风送笑语,自己却是病烦挣扎,孤凉一身。皇后心底愈加煎熬,正想要出声呵斥,只听见蕊姬的声音格外爽亮,躲也躲不过去似的直直逼来:“东巡前钦天监曾禀报说‘客星见离富,占属中富一眚’,以为是预示皇后娘娘将巡前钦天监曾禀报说‘客星见离宫,占属中宫一眚’,以为是预示皇后娘娘将有祸殃临头。如今看来,皇后娘娘病重,原来就是应了这句天象的。”
海兰的声音低低切切的:  “皇后病了应着天象便罢了,可我怎么听说是应兆七阿哥的死呢。也真是可怜,这么小小一个孩子,发了痘疫说去就去了。”
绿筠连连念佛道:“阿弥陀佛,还好一场痘疫,只是殁了一个七阿哥,别的阿哥、公主都安然无恙,也算是神佛庇佑了。”
蕊姬看着绿筠,似是关切,亦是怜其不争:  “纯贵妃便是太好性儿了。前几日我过来与姐姐说话,却看外头送来的贡缎独姐姐这儿短了两匹,姐姐却不争也不问,由着她们好欺负。后来还是嘉妃看不过,着人拿了自己的补来。”
海兰奇道:“竟有这般事?姐姐孩子多,本该多体恤些,谁知还总短了缺了的。皆是姐姐性子太懦的缘故。”
绿筠有些不好意思:“旁人便罢了,愉妃妹妹还不知道我么?但凡我的阿哥安保无虞,旁事我也懒得理会。再者……”她微微沉吟,“皇后也是可怜,痛失爱子,病中嫁出独女,哪里还顾得到咱们这些小事。罢了罢了。”
蕊姬的笑语带着神秘的意味,道:“可怜?有什么可怜的?两位姐姐没听说过一种说法么?”
绿筠好奇道:“什么?”
玫嫔笑得极爽朗:“就是一报还一报啊!为娘的做了什么孽,便都报应到了孩子身上!二阿哥和七阿哥都是健健康康的好孩子,怎么会一个个都早夭了!追根宄底的事咱们都不知道,许多事咱们也都只是看见了果,没看见因而已。”
绿筠吓得脸色微微发白,忙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道:  “玫嫔,你还年轻,可别这样口无遮拦的,若是皇后娘娘听到了……”
蕊姬撇一撇涂得朱红的唇,垂首拨弄着自己养得水葱似的三寸指甲:“哪里这就听见了?难道皇后不挂念她死了的儿子,没事儿将耳报神竖在咱们这里做什么?”
海兰听她这般说话,忙打了圆场笑道:“玫嫔是爽利人,有什么说什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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