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曹操有个约定-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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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把她搂在胸前时,对我微微颔首。
谢谢。
我勉力扬起一个笑容,失去知觉的身体竟然还能感觉到眼角划过一滴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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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一滴划痕的余温还在,所有的知觉刹那间像迎面打来的浪,感觉得到周围的静谧,闻得到空气里丝丝缕缕的草药香气。
我感觉交叠在胸前的手指跳了下,颤抖而缓慢地睁开眼睛。
明亮的烛火摆满了整个小屋子在无声地燃烧着,而隔着我视线的,是一道透明的玻璃。
我缓了一瞬,慢慢地眨了下眼睛。张开手看了看,纤指柔荑,指尖竟涂了丹蔻一般鲜艳欲滴的颜色,顺着看下来,连我身上所着的衣物也是绯红如霞。
有些不明情况。
一偏头,这才看到自己此时正身在一座透明的棺椁之中,身/下铺着细碎的草药,丝丝缕缕的草药香气便是从这些草药里散发出来的。
我对着自己躺着的棺椁愣了会儿。水晶棺?诈尸?吸血鬼……
一声细微的响动,棺盖缓缓开启,一把温润的声音带着些许低哑道:“你醒了,岚嬗。”
我闻声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憔悴却没有一丝狼狈的脸,是棱角越发分明的华云铮。
我动了动唇,但说不了话,只听到喉咙一阵低低的咕噜。
华云铮伸手将我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脸上虽是波澜不惊,但眼中抑制着惊天骇浪的惊喜,固定好我,慢慢地端来一碗汤药,“来,喝点药。”
我没迟疑,就着他的手把碗里的药汁喝个精光。
宛如一泓清泉注入干涸许久的河床,我感觉这药汁入喉之后飞快地侵入四肢百骸。迅疾地蔓延之后汇聚在心口上,猛地一抽,我忍不住咳了声,吐出一口黑色的陈血。
华云铮轻拍我的背,我用力地呼吸了两口,减轻心口处的疼,一把扯住华云铮的袖子,干涩的喉咙里终于可以发声,但那声音陌生得如腐旧的钟在吱吱呀呀地走着。
“云铮,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在问什么。
我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而不见曹孟德?这是在宛城还是许都?我为什么会睡在棺椁里……
华云铮微凉的指从我腕上移开,像一个慢镜头一样慢慢地抬起眼睛,焦距落在我脸上。
“陈岚嬗,你刚刚死而复生。你无声无息地在这里面躺了三年,刚刚有了呼吸,有了脉搏,还能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瞳孔紧缩了下,“我……”我死了……对,我应该是那时候死在宛城里的,回想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袁绍惊惧交加的脸,我不由地皱了眉。
“袁绍呢?”
华云铮顿了下,“你醒来的问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他?”
我的手微微收紧,是,他还欠着我一条命,我怎么能不提他!
“当日曹军兵临城下,他带着五万兵马形如隔岸观火,张绣无奈只得举兵投诚。张绣投诚之后曹孟德却没有心思理会他,而是一路向北穷追,这才将你从他手里夺回,你说他现在会在哪里?”
我默了一默,“现在是建安五年?”
华云铮不答,而是说,“你先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再好一点,我们就回许都。”
而我想的是,我沉睡了三年,推算一下应该是建安五年,此时袁绍还好好的,而不是像华云铮说的那样晦涩,误导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建安五年……
我不在许都,那应该是……官渡?
“曹孟德呢?”我问道。
华云铮的目光穿过微凉的空气,冰霜一样落在我身上。
八月秋雨凉。
走出那个阳春三月一样的温室,尽管身上穿着繁复的红色嫁衣,一阵夜风带来秋雨的湿气,让我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
纸伞隔开淅淅沥沥的密雨,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竖着招魂幡的漆黑祭台。
一道闪电打过,惨白的招魂幡下是一抹黑色的的身形,如山一般一动不动地跪伏在祭坛上。
雨水浸/透丝履鞋,丝丝凉意从脚心上传来,却是一阵阵的心疼。踏上高高的天梯,繁复迤地的裙裾发出轻微的摩擦。
一步步地登上祭坛,那个身影一点点地浮现面前。
中规中矩的祭天玄衣,雨中散开的乱发,僵直地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手中的倚天上有一丝丝殷红随着雨水化为淡红顺着剑身而下。
走近了,才发现那人原来是阖着眼睛的。我缓缓蹲下/身来,平视着他的脸。湿透的乱发中,两鬓竟是灰白。
“曹孟德。”轻声低唤着,我的手慢慢地贴上他的脸,僵冷如冰。
头顶的纸伞噼噼啪啪,原本巍然不动的人忽然拧了眉,眼睛上有未干的水痕,经他轻轻一颤,水珠滚落下来,一双黑亮如墨的瞳孔慢慢张开。
石化了一般,曹孟德僵硬地伸着手,在离我脸上有一寸的地方不敢再动,一双眼睛只是盯着我的脸看。
耳畔不由地回响起刚刚华云铮说的话。
“一个不信鬼神只信自己的人竟然也会听信他人,在两军对峙的眼下大摆祭台祭天。只因为有人说了句这时候是回魂的最好时机,只要有人开祭坛血祭三日,心中所念之人,魂魄就会迷途知返。”
三天三夜。
他就这样任自己在雨中流了三天三夜的血!
我怒极反笑,“曹孟德,你是不是傻了?你以为,割破一根手指就可以撑到三天之后么?若是三日之后我还是没有醒呢?你是不是要流干自己的血,死在这祭坛上?”
曹孟德的眼睛有不真切的迷离,牵动僵硬的嘴角,脸上还是如临梦境一般近而情怯的神情。
我心里一抽,覆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是我啊,我是陈岚嬗……”
隐约听到一声不真切的嗫嚅。
曹孟德脸上有不断滚落的水珠,无声地落在手背上,冰凉彻骨。一股冰冷的气息靠了过来,是他带着凉意的呼吸。
“对……不……起。”
无声的三个字,却是重重地砸在我心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想说的,应该远远不止这些,可除了这三个字,纵使千言万语也挽不回当初。
命运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然后一旁冷观弱小的人类苦苦挣扎以此为乐。
如果当初我再坚持一会儿,如果当初他再早到一会儿,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千金买不回当初,我们这样子便只能这样子。
对不起,又有何用呢。
雨势渐大,雨中传来一阵倚天坠地的铿锵,原本跪着巍然不动的人如大山崩塌。
☆、【096折】官渡,决枭雄
【096折】官渡,决枭雄
华云铮把完脉,让人再加了一床被子过来。
躺在榻上的人明明已经烧得意识不清了,我的手却还是被紧紧地攥着。
华云铮针灸了下缓解了他僵硬的手臂,还是没能解救出我的手,最后只能任由他这样握着。
等华云铮走了许久,外面的天隐隐泛着鱼肚白,曹孟德好像进了很深的梦境,脸上有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坐着维持一个姿势久了觉得有些累,就掀了被子的一角轻轻地窝在旁边,只要我稍微动一下,手上的力道就会下意识一样一紧,只有这样维持着一动不动呆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曹孟德的呼吸就会慢慢趋向平稳。
我静静地躺着,仔细端详着他的侧脸。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连行军作战时都不忘将我带在身边,即使只是一个躺在棺椁里毫无生气的死人。
从华云铮的只言片语中我才得知,曹孟德回许都之后整军待发,作战方向却不是徐州,而是宛城。宛城地势本不利于作战,加上隆冬冰雪覆盖,更是难上加难,最后只得在入春第一天融雪之际举兵宛城。而那时候,如初计划一样,张绣举兵投诚,曹孟德不费一兵一卒便收了宛城。
而那两天后,他带轻骑彻夜循着袁绍的五万兵马追回的是已经身体凉透的我。回到宛城的第十一天,张绣忽然反叛,而此时已听不进任何军事的曹孟德出手不及,在带我回许都的途中,小韦和子修沿途折返,等曹孟德意识到什么时,正好收到子修和小韦带着的一队轻骑在张绣的军阵交锋中,全军覆没的消息。
早在宛城的时候,我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可是心里没有停止过滴血。
一想到子全军覆没这四个字会发生在子修和小韦身上,梦魇一般。
丁芷嫣以后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说,宛城一战折损的不是已逝者的命,而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的心头血。
追溯根源,这一切应该是源自于我。
如果我当初不在宛城,就不会被人利用,更不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些噩梦。
我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袁绍!
我们现在身在官渡,也是被他一步步紧逼于此。
这三年,他已经雄踞北方大部分领地,然而,人心得到的越多,越是难以满足。从建安五年正月开始,他就已经陆续着手南下,并多次让人在许都周围干扰。
四月,经过一系列交锋,他的军队铁蹄已经踏过了黄河一路南下而来。
曹孟德虽在交锋之中赢得了战争,却输尽了领地。
先是白马初战告捷,曹孟德挟白马百姓弃城而走。
再是延津正面交锋,派出的五千兵马抵不过十万铁蹄,曹孟德再次弃延津而退兵官渡。
而袁绍将白马和延津尽归囊中之后,随后又逼近了官渡,并在官渡水泽上与曹孟德营垒对峙。
这就是史上有名的官渡之战。
我庆幸我醒来的正是契机,若是晚一点,我就看不到袁绍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我睁开眼,已是华灯初上。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看样子,似乎又睡了一天。
而我是被结结实实地拥着,身后有轻微的呼吸声,我一动,环在腰上的手便紧了一下。
很显然,用被子捂了一天的人已经退了烧,而且已经醒了……很久。
曹孟德轻轻地将头贴着我的,温热的呼吸喷在颈窝里微微发痒。
我微微避开些,曹孟德顺势搂紧了,手掌正好贴在我肚子上。我的身体微微一僵,不再动了。
那里曾经有个像果子一样不断生长着的生命,而它在那里生,也在那里逝。当初下意识去摸,还能感觉到那隆起的小山丘之中有稳而有力的跳动,现在那里只是一片平坦而宁静。
他也许不知道,他掌下的这片腹地,曾经孕育过一个和他血脉相通的生命。而这,以后只能是个秘密。不知者是福,我痛过了,所以我不怕,但我舍不得他痛。
良久,因为高烧而沙哑的嗓音在耳畔轻轻响起,“我一直不敢动,怕我一动就把这个梦给弄碎了。我杀过那么多人,早就连死的恐惧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而你却让我重新尝过一遍,刻骨铭心了三年……你说,这世上可还有比你更狠心之人?”
我的手覆上他的手,十指紧扣。
“所以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那样离开了,我会这这里陪着你一起生老病死。”
曹孟德的气息拂过耳畔,“我已别无所求,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待在我身边,给我天下,我也不换,绝对不换!”
建安五年八月,官渡。
前方营垒又有伤亡消息传来,袁军在水泽对岸的营垒中垒砌高丘,常以乱箭突袭处于低势的曹营,曹军反击之力薄弱,将士折损甚多。
九月,曹军一度出兵反击,与袁军交战不利,退回营垒坚守。
历史上对官渡之战的评价很高,不仅仅是因为此战让曹孟德得以统一混战许久的北方,更在于他出奇制胜以少胜多。
我知道了结果,怎么也想不到过程会是这样的艰难。
每天大家都是数着日子过来的,每天都有一个接一个鲜活的生命成一具又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孟绥送来最新伤亡奏报,曹孟德以手撑额,已经半晌没有换过姿势了。
自那日高烧退后,他就落下头痛的毛病。华云铮施了几次针灸皆无甚效果,再加上目前军事紧张,连觉都睡不好,更别说什么调理了,曹孟德也不甚在意,只有在对着那一次次翻新的伤亡数字时,会下意识地去揉揉太阳穴。
等孟绥走后,我端了药进来,直到把药放到案前,曹孟德才恍惚回过神来。
闻到药味,又皱了皱眉,“怎么又是这个药?”
我替他揉了会儿太阳穴,道:“谁让你头又疼了,快趁热喝了吧,不然又要说苦了。”
曹孟德端了药一口饮尽,眉头皱得更紧了,“咳,那个华云铮一定是故意把药弄这么苦的!”
“人家干嘛故意把药弄苦?良药才会苦口的嘛,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曹孟德嗤了声,“那我吃了这么多‘苦口良药’怎地就是不见得好?”
我揉着他太阳穴的手一顿,“那谁让你在大雨天的淋了三天三夜?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珍惜,还好意思怪别人,人家欠你了吗?给你看病还招你嫌。”
“我嫌他又不是因为他给我看病。”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反正咱们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要不就……”
我的心蓦地一凉,史上都说曹操和华佗之间有间隙,最后华佗好像还是死于曹操之手的……
“你怎么了?手这样凉……”曹孟德握了我的手,被我反射性地甩开,“你想对华云铮做什么?!”
曹孟德一怔,“什么做什么?”
“你想杀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