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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娘子,我要吃肉-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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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带着儿子汪云第一次被人恭恭敬敬引入了汪家,目不暇接的看着诺大的庭院,就好像看到了未来这里所有一切灌上她儿子名字一样,她恨不得用这双不够粗糙的双手搂起整个汪家,每日里抱在怀里不撒手的睡觉。
吴氏的儿子说起来比汪云锋还要大两岁,可那张脸面却比汪云锋苍老了不止五岁,一袭破旧的深蓝色衣衫,小心翼翼跟着的步伐,不敢到处张望又时不时偷瞄的神色显得鬼鬼祟祟,贼眉鼠眼。
领他们进来的仆从相当的冷漠,好像这一家子从主子到扫地的粗使大妈都带着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具,任何人都难以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丝温暖。
吴氏大大的撇着嘴:“小子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我告诉你啊,别想糊弄老娘,把我惹火了我会让汪云锋没有好日子过。你们这一家子人谁都别想安生。”
那仆从一声不吭,本来是在埋头走路,听了这话突地一顿,差点让身后呲牙裂齿的吴氏撞到他的身上。
吴氏一把扯破了仆从的袖子:“你瞎眼啦!敢这样害老娘,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那仆从还是不说话,只甚为倨傲的瞥了默不吱声的汪云一眼。那神色就好像在说:你撕了我的皮,看我不戳瞎你儿子的眼。
汪云被仆从冷冰冰的盯着,就好像是被毒蛇缠绕,从脚底泛着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上前拉住吴氏,声音中夹带着颤抖:“娘……”
吴氏笑出一口黄牙:“儿子啊,以后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等你当了官,就把这些个没有眼色的都卖了,卖了的银子让娘给你买个俏丽的丫头,赶快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汪云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说,只好拖着絮絮叨叨的吴氏跟在那仆从身后进了三门。正门面对的是一个很大的园林,圆形长廊怀抱着正厅,左右两边再延伸过去的是偏厅,穿透花鸟的石雕窗棂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阁楼,更远一些还有小轩室,九曲十八弯的半露在了翠绿葱葱的古木里。
树木高大,庭院深深,幽静、古拙,竹香隐隐。
仆从带着他们拐去了偏厅,还没进门,就一股压抑的惊惧铺面而来。
偏厅外的空地上站着几十个老老少少的仆人,有男有女,皆噤若寒蝉的站着。最中间靠前的位置放着一张板凳,上面匍匐着一位壮年的男子,正被两个黑衣人轮番拿着臂粗的棍子执行惩罚。壮汉被打了有些时候了,臀部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下面青紫的皮肉绽开着。汉子被堵了嘴,一头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眼睛频繁的往天上翻,眼看着就要晕了过去的时候,一个老妈子端着一盆子盐水就泼了下去,顿时引得那汉子弹跳起来,瞬间又被棒子打趴下了。这一次,是摁在地上打的,没一下那人就反射性的跳一下,仿佛被丢上来岸的鱼,半死不活的挣扎着。
周围站着的仆人们一个个脸色发白,汗如雨下,有胆子小的都晕了过去,躺在地上也没有一个人扶起。
富丽堂皇的厅内正坐着一个妇人,一身红缎金线缀珍珠百褶儒裙,梳着高髻,戴着盛世牡丹翡翠金环,白玉一般的手腕上几个金镯子叮叮作响,眉似剑锋,眼如墨玉,颜色端庄中凝着魇气,配着那一声声沉闷的疼痛声,让观者凭端生出惧意来。她的身旁上百年的檀木桌面上铺着翠绿锦缎,一桌子的帐薄和各色的纸张。妇人正随手翻着一本簿子,一丁点小小的皱眉就可以让外围站立的仆从们颤抖,若是被她刀刃似的视线看上一眼,那个人就恨不得跪地求饶。
“你们中间有的是随我一起长大的,有的是在夏家长着脸面的,有的是我亲自挑选交付了真心特意培养的亲近之人。我只认不管在娘家之前,还是嫁入夫家之后都没有亏待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在外人面前也给足了你们脸面。每月月钱,平日里的赏赐,逢年过节丰厚的红包和小礼哪一样少了你们,哪一样缺过你们?你们说说看,作为你们的主子,我可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汪云偷偷从母亲吴氏身后偷窥着坐着的女子,眼睛眨也不眨,里面的小气谨慎逐渐涣散,透出点黄色来,他不自觉的并拢了双腿,只觉得舌头在女子那一片白皙的颈脖上流连,往下再往下。
“看看这几年你们做了什么。仗着汪家的势力在外面狐假虎威,赌钱喝酒赊账还不够,居然还用汪家的名义倒卖房屋地契。你们告诉我,你们是汪家什么人?仗着汪家哪一位亲戚的体面?赖的账你们准备让汪家哪一位来还?是老爷,还是夫人我,或者直接发卖了你们的父母姐妹子女?再不济,也可以把你们卖了,不管是卖了劳动力,还是割肉论斤都是不错的法子,嗯!
倒卖房子地契欠的高利贷,用什么偿还?用汪家的家俬器皿,还是用老爷的书画和夫人我的金银首饰?更或者,你们是私下去了老爷的书房,用银子来买卖朝廷消息吧?”
底下刷啦啦啦的跪下了一串人,有一个甚至于下半身失禁,不停的磕头求夫人饶命。
夏令寐指着那早就打得只剩一口气的仆从道:“他私自偷了府里的物品出去还赌债,只是打一顿是不够的。他用手去偷,我就砍了他的手;他用脚跑去赌,那就砍了脚。来人啊,执行吧。”
只是一瞬,那壮汉根本来不及发出一声求饶就血肉横飞,四肢已经分离,血淋淋的躺在了院子里,把那一地的盐水和汗都给染红了。
跪着的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来,他们似乎都想到了夫人还在汪家的日子。这位靠着武艺超群而得到夏家重视的嫡女,最擅长的就是杀鸡儆猴,也最喜欢用最直接的法子来惩治恶仆。
七年了,他们都忘了。汪家的女主人根本不是一位和善温柔的主,她可是真真正正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女修罗,她可容不得下人阳奉阴违败坏家声,更加容不得任何人无视汪家百多年才延续下来的家规家法。
御史家族,治家如治国,家国天下,铁面无私。
夏令寐不能刚回家就拿着汪家人开刀,可是她陪嫁来的这些仆人的身契可都在她的手上。这些年这些事,汪云锋不说,夏家人不能管,他们都在等,等着夏令寐大动干戈敲山震虎。
他们这样的世家,若不自律,哪里能够延绵几百年长盛不衰,靠得就是荣辱不惊,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才能够峥嵘千秋。
夏令寐略显疲惫的靠在榻上,岫玉已经拿出垫子给她垫在背后,又有伶俐的小丫鬟给她捶腿打扇,凉风一吹,她又褪去了铁血无情,变成了那深闺贵妇,懒懒的依靠在花团锦簇之间,笑得端庄而闲适。
“请吴氏母子进来吧。”


四四回

选择谈判的时候,夏令寐的气势是相当惊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给人压力。
吴氏在外面的时候经过那一场血腥阵仗的压迫已经丢了些气势。这位穷困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等到入了偏厅外的血迹都冲洗了干净之后,又开始左右张望。相比入门之时那些鬼气森森的仆从,这里的丫鬟们仿佛带领她进了繁花绽放的春园,每一个人都充满了生气和谨慎。她们是妖娆又天真的,在这金碧辉煌的轩室里显得楚楚动人,瞬间冲淡了吴氏的胆怯。她被引进内室的时候,忍不住抖了抖自己的胸脯,眼角上挑,又恢复了张狂的神色,掂量着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盆一景,算计着这些能够卖出多少银子,能够给她堆积多少金山。
夏令寐请吴氏坐,吴氏就大大咧咧大马金刀的跨坐在绣墩上,一屁股差点陷了进去,摇晃了两下才坐稳。
夏令寐又说:“上茶。”
“不用了,我不耐烦你们这些人的客套。我告诉你,我来这里是要分家产的,有了银子我自己会买好吃好喝的,用不到你现在假惺惺。”
夏令寐挑眉,原来这吴氏还是一个爽快人。
“既然如此,那么夫人可有信物能够证明你的身份?”
吴氏眼珠子一瞪,把汪云扯到面前:“要什么信物,这个儿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是老爷的亲生儿子。”
夏令寐看也不看汪云,只问吴氏:“夫人说的老爷姓什名谁?生辰八字多少?又在何年何月何时与夫人一夜春风,得下这么一位敦厚的哥儿?”说着,梭得一下瞄了汪云一眼,惊得对方浑身一激灵,颤抖过后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竟然有些一尝所愿后的松散和慵懒,让他忍不住对夏令寐瞧了又瞧,那神色慢慢就放肆了。
夏令寐冷笑一声:“去请老管家来。”
不多时,老管家就带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少年抬了两筐子书薄入屋来。
那吴氏早就知道汪家人会问汪老大爷的过去,当下大嗓门就拉开了说:“哼,谁不知道我家老爷姓汪。如果他姓旁的我犯得着来找你们?告诉你,我家老爷是天安初年生人,生辰七月初七月上眉梢时。在天安十五年外出之时遇到了我,说好了若我给他生个大胖儿子,就接我回家做正房奶奶。哪里知道我等来等去都等不到那天杀的上门,独自拉扯到了儿子才知道他早就死了啊,我苦命的儿啊……”抱着汪云就哭得撕心裂肺。
屋子里的老人脸色当场就变了。虽然汪家老大爷早就病势了,可也轮不到外面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来哭一场。真正该哭的人可还在高堂上坐着呢。
“敢问这位夫人,你说我家老爷是七月初七生人?”
吴氏一甩帕子:“难道我连我那死了的男人什么时候生的都会记不住?”
老管家似乎憋着气:“那就对不住了,你说的生辰跟我家老大爷的对不上。”
吴氏瞪着他:“你放屁。你们汪家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男人的生辰。”
老管家笑道:“的确,外人都知道老大爷的生辰,就好像平民百姓都知晓当今圣上的出生年月一样。但凡世家大族,每一个人都有两个生辰。一个是其生母怀胎十月预产的日子,还有一个是生产之时的确切时辰。大雁朝百多年前的圣祖皇帝中了巫蛊之术之后,不管是皇族还是世家子弟,出生之后就有两个生辰八字,对外告知的全部都是预产之日,而真正的生辰只有亲生父母知晓。你说你的老爷是七月七日生人,那就与我家老大爷的生辰合不上。汪云公子的父亲自然也就不是我们汪家老大爷。”
巫蛊之术历来都需要被诅咒之人的确切生辰八字,贴在诅咒草人身上,每日里用尖针扎之,会让该人生不如死神识不清,逐渐衰弱直到死去。别说当年深受其害的圣祖皇帝,就是夏家这等大族,也会刻意隐瞒孩子的出生时辰,只有年月对上,有时候连具体的时日都有偏差。除了亲生父母和贴身接生的稳婆和嬷嬷,甚少有人知晓。夏家这样的大族,接生的稳婆都是家生子,自然不担心外泄。
夏家如此,汪家也是如此,所以,吴氏说汪家所有人都知晓汪老大爷的生辰,这话可信也不可靠。也许是汪老大爷真的没有告诉她生辰,也许是背后拾掇吴氏的那人根本不知道汪老大爷的生辰。如果换了另一位小户人家的主母,还不一定知道这些世家隐秘之事。可惜的是,夏家本就是善于真真假假糊弄人,对这些自然是明白。
吴氏愣了一会儿,突地坐地大哭:“天杀的哟,老娘替你生了儿子,你居然连自己的生辰都不告诉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枉费我把你儿子拉扯这么大,你不娶我就罢了,还拾掇着一群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一边嚎哭一边摧地,大摆着泼妇的样子,就跟这些时日在汪家大门里闹腾的一样。她是料定了汪家好面子,经不起她这么撒泼打混。
夏令寐冷哼,一边喝茶一边无意的问:“刚才那砍了四肢的还活着吗?”
老管家赶紧低头:“回禀夫人,老奴来之前那人已经没气了。”
吴氏的哭声一顿。
“这么快就没气了?我只是砍了他的手脚,又不是砍了他的头,死得太快了。”
老管家道:“的确。他其实也罪不至死,就是偷了府里的东西去还赌债,前后也就几百两银子。不过,他最大的过错是骗了主子。这人一旦撒谎成性,还胡作非为以假乱真就该死了。砍了四肢失血过多算不上什么,应当拖到大街上千刀万剐才是。”
吴氏的嚎叫梗在喉咙,冒出一个嗝。
夏令寐点点头,似乎一条人命在这类大家族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她转头问吴氏:“你家老爷是哪一年与你相遇的?”
吴氏呆呆的回答:“天安十六年。”
老管家立即让人从那堆搬出来的书册里面翻找出标注了天安十六的册子,舔了舔手指翻阅道:“老大爷在十五岁那一年就参加了白鹭书院的终业考,得了第七名。那一年的前六个月都在府里读书,出门过三次,都没有离开过北定城。七月与老夫人下定,之后三个月忙着接手府邸的差事,根本没有出过远门。九月老大爷拜入当时的太子太傅名下,成为座下弟子,帮助老师一起修改《法典》,一直到天安十八年才参加科试,入朝当官。这前前后后四年,老大爷没有一次离开过北定城。”
夏令寐拂开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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