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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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青帘小轿 。。。
从炽焰宫回来,诸葛琛总会时不时地路过未凉轩,进来喝一杯茶、说上几句南疆的战况。
南疆的形势并非十分严峻,邻国的小部族已经被逼退到疆外。本着友好相处的原则,又昭示玉辰国有容乃大的气魄,诸葛珣打着亲善的名头,将所有俘虏送回那个不知名的部族。
“你的叔父啊,功劳可不小。”诸葛琛念叨着,看着沉默不语的姝宜,忽然放低声音,“捷报很快就会传到皇宫,晚上我来接你。”
姝宜不知道诸葛琛在说些什么,但总归是胜利的消息,便露出笑容,帮诸葛琛续上一杯热茶。
“绿萝又去摘梅花了?”诸葛琛左右张望着,又看看有些打蔫的梅花,猜测着。
“是啊,每天都去,和你一样。”
“我?”诸葛琛挑着眉,不知姝宜所谓何意。
“她前脚刚走,你就来。你刚走,她也回来了。”
“是吗,好巧。”诸葛琛放下薄薄的白瓷茶杯,握住姝宜正要端起茶壶的手,“未凉轩很无趣的,不如来我宫里玩。”
“宁王说笑了。”姝宜用力抽手,却被诸葛琛用力按住,茶壶在抗争中被甩到地上,摔得粉碎。
“也就是本王是个没有权力的王爷,否则哪会任你在未凉轩等死。”
姝宜看着诸葛琛甩手而去,身后的长袍随风飘舞着。还没等那深紫色的身影消失,绿萝便闯进姝宜的视线。
“姑……姑……姑娘,五百里加急,璩大人立了大功,南疆骚乱基本平定了。”虽是寒冷的冬日,绿萝的额角却出现几滴汗珠,想来刚刚听到消息,便跑着回来。
“宁王知道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吧。奴婢听到这消息,就急着赶来回来,见到宁王殿下时没顾得上说……”绿萝疑惑地瞧着姝宜,不知道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看宁王对南疆局势很关心,以为他会知道呢。”
绿萝的疑惑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眼睛更显得大些。姝宜解释着,越发觉得诸葛琛好不仅对南疆的事情了如指掌,还对她的生死十分关心。
她心里琢磨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诸葛琛的一举一动。还有,为什么他总是在绿萝不在的时候来未凉轩——如果真的是巧合,那巧合的次数也太多了些。
“圣旨到,璩氏接旨——”
事情发展得极快,看来诸葛琰要把好消息告诉她,便派人来宣圣旨吧。
她跪在正堂,听着小太监高亢的嗓音,两条眉毛快要拧成一条。捷报当然是好的,骚乱平息,璩远和璩沐就可以回到皇城,她也能回到苍梧宫,离开这个苍凉的皇宫一角。
姝宜心里犯着嘀咕,把卷好的圣旨放在一旁。诸葛琛又说对了,今晚诸葛琰要在炽焰宫宴请群臣,而她作为功臣的女儿,自然是要参加的。
傍晚,诸葛琛如约而至。深青色的帐帘,长长的流苏,他乘的轿子竟那么熟悉。姝宜看着帘子被挑起,从里面跳下一个盛装的男子。那不就是当年的诸葛琰吗?虽然两腮的棱角还不分明,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可那修长的手指、从轿子跳下的动作,俨然就是诸葛琰的翻版。
姝宜呆住,心像被人偷走,难以支撑她的生命。她怔怔地看着慢慢走近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诸葛琛看了看自己的领口,又看看衣袖和下摆,她几乎要把他当成十多岁的少年——和她曾经的年龄相仿。
他们到的并不晚,而其他人似乎来得更早,炽焰宫两侧已经座无虚席。高高坐在中央的,就是诸葛琰,这次他没有穿龙袍,而是穿了一袭蔚蓝色绣锦云的袍子。
诸葛琰洪亮的声音响彻炽焰宫,他身旁的太监从侧面走来,带着他们穿过人群,在众人注视之下,坐在诸葛琰身旁。
“各位爱卿,相国和朕的贴身侍卫远赴南疆,朕便把他的独女接进宫,好让他不要记挂。现在他们立了功,朕自然要款待功臣之女。”
“吾皇圣明!”一个喊声变成一片,下面的王宫贵族纷纷起身,对诸葛琰叩头。
“宣王十岁出头,朕也叫他跟着去了。宁王……留在皇城,朕暂时还舍不得啊……”
“诸位自便,不必拘礼。”诸葛琰摆摆手,所有人回到座位上,见诸葛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才陆续开始用膳。
三个人各吃各的,姝宜个子小,只夹得到近处的一两个菜。诸葛琛夹了些青菜放到她碗里,惹来诸葛琰一声轻哼。
诸葛琰算是她的什么人呢?宿敌?他的眼神还是那般有神,但脸上已多了些许沧桑,想来这个皇位坐得并不顺心。
谁叫他要争皇位,谁叫他非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他夺位的棋子!
“皇兄打算什么时候让两位璩大人回城?”诸葛琛放下筷子,似乎比姝宜还要关心他们的归期。
“平了乱,自然立刻返回。”诸葛琰瞥了一眼姝宜,转头对诸葛琛道,“唯一的女儿还在皇宫里啊。”
“如果不回来呢?如果回不来呢?”
诸葛琰顿住,没有回答。两人对视着,一旁的姝宜开口了,她想知道诸葛琛口中的“不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宾客的喧闹让三个人的沉默更显尴尬,却没人愿意打破它。谁也不愿讲出最坏的事情,就仿佛将坏事说出来的人带来了厄运。
姝宜不知道筵席何时结束,自己又是如何回到未凉轩的。待她睁开双眼,已是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纸,打在她的头上。
隔三差五就有胜利的消息传入皇宫,哪怕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胜利,也让姝宜的心情越来越好。她几乎每天都在盼望着,第二天可以在苍梧宫的昭月殿醒来,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即使从未如愿,也值得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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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春日惊雷 。。。
飘雪的季节如同羽毛般拂过人的心弦。
兴许梅花会嫌弃不够寒冷的天气,早已凋零。绿萝再也不用去皇宫深处摘梅花,而需要留在未凉轩,照顾争相绽放的白色玉兰。待它们绽放时,春天也悄悄溜到了她们的身边。
“啪嗒,啪嗒。”冰凌化成水滴,低落在石阶上。
一场春雨一场暖。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窗棱,滋润着悄然生长的花花草草。春日的气息笼罩着整个皇宫,和煦的阳光照进未凉轩,却未能温暖姝宜的心。
“皇上,宣王说有要事……”
“让他进来吧。”诸葛琰从那张铺满长桌的、画满线条的宣纸上移开目光,看着素月斋的门。素月斋是诸葛琰的书房,没有他的主动召见,任何不得入内,也不宜打扰。诸葛珣现在要见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诸葛珣大步闯进素月斋,引他进来的小太监被甩在后面。
“三哥,璩大人重伤,恐怕回不来了。”
“谁?”
“璩大人,璩沐啊!”
璩远吗?璩家在南疆那么多戏楼和客栈,南疆的事情已经办妥,他们在南疆不肯回来,也是能原谅的。本以为毕竟姝宜在皇宫里,谅他们不敢不回来,却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
这个消息对诸葛琰来说过于突然,他一时还不知如何是好。
“璩远呢?璩远怎么样?”
“虽然也伤得不清,但毕竟是个武将,不会……”
“不是已经平息了吗?还有余部?”他打断诸葛珣,入鬓的剑眉紧蹙着,青筋一根根突起,声音大而急促。
诸葛珣把听到的消息一一转述给诸葛琰。听罢,诸葛琰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椅子倒在地上,和诸葛珣一起离开素月斋。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被一群黑衣人截住,连他的贴身侍卫都受了伤,险些丧命。对方的武功是何等高强啊。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诸葛琰问着,二人上了一辆马车。
“没有,是南疆的密报,直接送到我手里。”马车驶的很急,诸葛珣还没有坐稳,便被摇晃得撞在马车的边上。
“三哥,咱们这是去哪?”
“郁晴宫,会会咱们的好弟弟。”
“诸葛琛?莫非三哥怀疑……”
诸葛珣不知他的三哥是怎么将璩远受伤的事情和诸葛琛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这样去郁晴宫,实在有些突兀。
“你知道什么人能打过璩远吗?”诸葛琰绷着脸,凝视着摸不到头脑的同行之人,“除了几个皇家死士,没人能伤到他,还是如此之重。”
诸葛珣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人,能够动用皇家死士去杀人,去南疆杀人!
趁着夜色,疾驰的马车停在郁晴宫殷红色的宫门前,守门的侍卫迎上来。诸葛珣纵身一跃,跳下马车,诸葛琰也紧跟着跳下来。
“宁王人在哪里?”诸葛琰厉声问话,侍卫还没来得及行礼。
“这个时辰应该还在书房……”侍卫还未说完,二人已经大步进郁晴宫。
书房的灯光果然亮着。诸葛琰在书房门口停下,对诸葛珣说:“把姝宜带到郁晴宫,你亲自去,就说是小住一晚。”
诸葛珣不知诸葛琰有何打算,犹豫着,不反对,也不马上行动。
“如果是诸葛琛做的,姝宜这人留不得。”
诸葛珣大致明白诸葛琰的意思,暗自替诸葛琛和姝宜担心,却也往宫外走去。他朝马夫示意着,往皇宫返去。
“皇兄,你知道了?”诸葛琛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接诸葛琰。诸葛琰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要快很多,大约是刚听到消息便来了。
“皇兄一定知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消失时的感觉。明明就在眼前,却得不到,更阻止不了。”
诸葛琰见诸葛琛如此从容地面对自己,稍显诧异。他确实深知这种感觉。不论是儿时的歌姬,还是夺位时年轻女子的离去,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或许有些细节不能回忆得分毫不差,那种沮丧、绝望,仍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沈园园、苏即,皇兄记得她们的名字吗?”诸葛琛轻易讲出两个女人的名字,眼睛死死盯住诸葛琰,好像这样就能让她们活过来似的。
“那你呢?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臣弟没有皇兄那般雄心壮志,也不懂儿女情长……”
“你要杀掉朕的两位重臣,还要长篇大论一番?”诸葛琰冷哼一声,星眸中闪着寒光。
“臣弟以为,如果璩家二人回不来,姝宜也绝不会死掉。”诸葛琛的额头贴在地上,朗声道,“那么臣弟也不必放下了。”
“你杀死她的亲人,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你怎么也不想想!”诸葛琰盯着诸葛琛高高束起的发髻,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为了一个……一个非亲非故的丫头,连南疆的老百姓也不管了?”
“当皇上的又不是臣弟,臣弟何必管那么多。”诸葛琛抬起头,凝视着早已怒发冲冠的诸葛琰。
“好!朕倒要看看,宁王不管南疆的百姓,怎么能保得住姝宜的一条命!”
诸葛琰甩着龙袍,看也不看诸葛琛一眼,径直往外走去。
诸葛珣到未凉轩的时候,蜡烛刚刚熄灭。绿萝守在门外,看到诸葛珣来了,愣是将姝宜叫了起来。
“璩姑娘,宣王殿下有要事前来,说务必见姑娘一面。”诸葛珣浅笑着,对这个宫女的行为不知该如何评价。
若说她是姝宜的下人,却一点也不体谅自己的主子;若说她是个十分称职的宫女,倒还算合适——皇上是所有人的主子。
姝宜暗自叫苦,才脱下的衣裳又得一件一件穿好。待绿萝将头发绑好,才走到正堂。
“璩姑娘是皇上的客人,今晚我也是来邀请姑娘到郁晴宫小住一晚。”姝宜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诸葛珣有些冷乱的发髻和鬓角。
“刚刚南疆又传来消息,璩相已经启程……本王想邀璩姑娘前往郁晴宫小小庆贺一下,聊表心意。”
时间仓促,诸葛珣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借口编造得十分吃力。他只盼着姝宜年纪尚幼,喜欢热闹,会不假思索地答应。
毫无疑问,诸葛琛错了。不仅因为这个怪异的借口,还因为他以为姝宜的心智和她的外表一样,三岁出头。
月亮已经高挂枝头,这么晚,有何必须要到郁晴宫的理由吗?庆祝南疆的胜利还是璩家二人的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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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熊熊烈火 。。。
诸葛琰想起为诸葛珣、诸葛琛封王时的情景,走出郁晴宫敞亮的书房,到了翠明轩——郁晴宫的最深处,诸葛琛午夜安枕的地方。
翠明轩铺着象征着皇家血脉的深红色的琉璃瓦,夜色中,反射着诡异的月光。他坐在深褐色的宽大的木椅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夜晚的春风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好似不甘心的冬风,残留在宫殿,萧瑟、寒冷,让人浑身打颤。
“皇上知道吗?”上马车前,姝宜犹豫着。既然诸葛琛对她当做人质的事情很是熟悉,却仍然贸然将她接出宫外,诸葛琰不会怪罪吗?
“这就是皇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