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殇-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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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遗憾的是，只抓住了方馨，而舒榭，却不知所踪，同时不知所踪的还有方舒，这两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即使布下了天罗地网也找不到。
因晚雩出嫁而被闲置了几年的长秋殿最近又热闹起来，其实说热闹，也不过是多了个成梅。作为未来的妃子，她被特许可以随时进宫，谢慎昔平时诚心礼佛，说话的时候也比较有威仪，成梅年纪还小，孩子心性尚未拔出，多少不太喜欢与她接触，相反的，倒是常常跑来长秋殿找晚雩。
那日，成少青和成梅一同进了温章宫，成梅和往常一样冲她问了安，便乖乖站到一边，低眉顺眼地听着他们说话。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耐，谢慎昔微微一笑，道：“果然是我这个老人家太枯燥了呢，小梅啊，你要了闷了，就出去走走吧，不必陪着我这个无聊的老太婆了。”其实这个老太婆有些言过其实了，现在的她不过三十几许的年纪，保养得也好，除了眼角稍微有些眼纹，其他的看上去，都和二十几岁的少妇差不多，真是风韵犹存的年纪。
成少青脸色微变，忙站起来跪了下去，顺手拉了成梅跪下，他低头道：“太妃娘娘，小梅不懂事，请您饶了小梅。”
谢慎昔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反应过来，她搀起了他们，笑着道：“你们兄妹俩这是做什么？哀家只是一个玩笑而已，瞧你们！还不快起来？”说着嗔视一眼成少青，有些责怪说道，“成将军你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跪两下没事，小梅可是姑娘家，又是哀家未来的儿媳妇，把她跪坏了，你可负责不起。”
两个人顺着她的话站起来，有些尴尬地笑笑，尤其是成梅，不好意思只能傻笑着应和。
“我说母妃这里怎么欢声笑语的，原来是有客人在。”舒珏笑着走了进来，今天他的心情显然很好，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是蕴含着笑意的，不像平时，皮笑肉不笑，盯着人看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他冲谢慎昔行了个礼，目光越过成少青来到了成梅的身上，两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以前在长秋殿就有遇上过一两次，不过那两次都是她刚刚来而舒珏急匆匆要奏，所以除了他那双鞋子外，成梅根本就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能从背影判断大约是个俊朗的男人。
刚十五岁的舒珏还没有长开，脸上有残存着少年郎的生涩气息，成梅悄悄打量着他，脸颊绯红，慢慢垂下头去。
舒珏也在打量她，不过是光明正大的，成梅生的小巧玲珑，一双眼睛好似明珠一般，笑起来还有一对小酒窝若隐若现，舒珏第一眼看到她，就呆了一下。
谢慎昔呵呵笑着，目光在这两个人之间徘徊来去，片刻，她捶了捶自己的肩膀，眉头皱了皱，有些埋怨道：“陛下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正好挑了母妃小憩的时候来，难道就那么不想见到母妃吗？”说着假嗔瞪了他一眼。
舒珏笑笑，走过去为她捏着肩，道：“母妃说笑了，实在是政务繁忙，脱不开身啊。”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成梅身上瞥了过去，注意到他灼人的目光，成梅脸颊更红，头低得不能再低。
谢慎昔和他拌了几句嘴，便借口要休息，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温章宫。
成少青可以走在舒珏和成梅的后面，笑看妹妹一脸羞怯而舒珏却有些毛燥不安的样子，悄然闪了人。
成梅走在舒珏侧后方，忽觉身后空空荡荡，果然发现狭长的宫道上没了哥哥的身影，不由气结，嘟囔着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舒珏回过头，却见她一脸懊恼地垂着头，手中的绢帕已经别扭得不成样子，不由好笑，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他道：“朕可以叫你小梅吗？”
成梅想也不想就嗯了一声，然后微微抬起眼，想看又不敢看，弱弱地说道：“哥哥都叫我梅梅，陛下也可以叫我梅梅。”
看着她略显慌张的反应，舒珏忙憋住笑，沉吟道：“梅梅……”成梅脸又红了一分，他道，“你很喜欢梅花吗？”
成梅摇摇头，眼珠子转了转，像是一只小老鼠，可爱极了，她道：“我爹娘喜欢梅花，可是我不喜欢。”舒珏哦了一声，回头看她，她又嘟囔着说道，“我喜欢栀子花。”
舒珏没听过栀子花，眉头微颤，问道：“栀子花？”
“嗯。”成梅点头，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就稍显大方些，不像刚才那么放不开，她说，“长安不适合种栀子花，以前我有养过，可是没养活。连花都没开就谢了……”她的话中透着淡淡的可惜。
舒珏心头一动，有了一个想法，他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和她聊起了别的。
等到了长秋殿的时候，成梅已经不那么怕生了，她抬头对上舒珏的眼睛，弯起眼睛小了，道：“陛下，我到了。”她的眼睛漆黑的像是夜空那般漂亮，黑色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舒珏本是演戏，可是到了后来，不知不觉间却是真情流露。
“陛下不进去吗？”她狐疑地问，舒珏轻轻摇了摇头，道，“朕还有一些事，就不进去了，代朕向姐姐问声好。”
说完便走，成梅目送着他离去，良久都没动。走了两步，舒珏鬼使神差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却见成梅还站在原地，正看着他的身影发呆，发现他回头，她好不容易恢复了颜色的脸又红了起来，慌慌张张曲了一膝便奔进了长秋殿。
舒珏呵的一声笑，摇了摇头便回了温室殿。
晚雩被项陵强行按在床榻上不得下来，成梅进去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争执，而争执的起源就是喝药问题。晚雩认为自己的烧已经退了，身体也好了很多，根本不需要再吃那哭啦吧唧的药，偏偏项陵不以为然，把汤匙凑到了她面前一定要她喝。
“都说了不想喝了，你别逼我啊！”她躲闪着项陵的手，死也不肯喝，项陵拗不过，又怕药洒了，便收回手，瞪着她。晚雩不领情地等回去，“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眼角一瞥，她看到了成梅，忙不迭招手叫她过来，成梅眼睛一弯，笑嘻嘻走了过去，她看了一眼没动过的药碗，道：“公主，要还是要吃的呀，你怎么能闹起小脾气呢？”
“我已经好了！”晚雩再一次强调，忽然发现成梅的脸颊很红，奇怪道，“你的脸怎么了？”
成梅慌里慌张摸了摸自己的脸，傻傻地道：“我脸怎么了？”
“很红啊！”晚雩理所当然地说道，脑海中晃过一个念头，她紧紧盯着她，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遇上陛下了？”
一语中的，成梅眼神闪烁，过了很久才闷声点了点头，晚雩和项陵齐齐笑了起来，成梅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好像从头到尾，她和舒珏说话的时候都是自称我，而不是小女。
第124章 夜色长秋（4）
天下初定，舒珏也到了适婚的年纪，皇权争夺的阴影随着舒珏大婚而被慢慢冲淡，皇帝大婚，大赦天下，普天同欢。
始为新妇的成梅一身宫装，挽了一个灵蛇髻，两边斜斜插着两支金步摇，随着她来去走动而左右晃动，几个宫女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为她打扇。现在的后宫之中，除了谢慎昔以外，就数她最尊贵，自然是一干宫女太监争相巴结的对象。
她所出现的地方，一定是欢声笑语最多的地方。
夏天是兰石苑最繁盛的时候，到处是遍布花香，满水渠都是五彩的睡莲，清新的香味溢出水渠，一靠近岸边就能闻见。
晚雩和项陵一同坐在凉亭中，谁也不说话，静静喝着茶。有时候两个人熟悉到一定的程度，就是相互不说话一整天，只看着对方，也不会感到尴尬。
忽然，晚雩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茶杯，宫女见状，忙上前加大了打扇子的频率，晚雩偏过头，挥手让她下去。
“你们都走吧。”
众宫女微微屈膝，鱼贯而退。项陵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目光回到她的身上，也放下了茶杯，声音轻了几分，道：“怎么了？”
晚雩双手交握，望着远处凌风抖动的睡莲花瓣，嘴角微微下垂，“事情都过去了，可是为什么……我却不那么好受呢？”她又叹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着。
“你说舒瑾？”项陵顺着她的目光看莲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以前常常被拿来和他作比较，提起自己的时候，往往是和他一起被人们所认知，他温和，是个谦谦君子，而自己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人人都以为，他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
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
舒珏一道诏书昭告天下，宣布了他非皇嗣的身份，公布羊皮书于众，彻底毁了舒瑾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将那个温润如玉的形象抹去，成了一个叛国逆反的大奸贼。而他两个儿子，虽然逃走，却也终将永远躲在暗处，不能正大光明地活着。
其实他并不很讨厌舒瑾，相反更多时候，对他都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只可惜，造化弄人。
舒珏并不是一个能容人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时间长了，下场比起舒瑾也好不到哪里去。
“陵，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项陵以为她是想回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道：“那我们今天就回去。”名曰养病，实际上她是被舒珏以各种理由强迫留在宫中，他不清楚舒珏留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牵制他还是不想她卷入纷争。
晚雩却摇头，目光对上他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项陵有一刹那的愕然，随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脸色变得有些沉重，须臾，他再一次笑了，眉头间有了轻松之色：“太好了，你和我想的一样。”
“父亲前两天刚刚告老还乡，我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她垂下眼去，十指握着杯子，紧紧地，“我已经……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了。”一缕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项陵坐到了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晚雩顺势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凉风习习的小亭中，一时只剩下蝉鸣，绵长而又饶人心神，却无端端多出一分安宁来。
天气炎热，成梅逛了一会儿兰石苑，没多久就出了一身汗，尽管有宫女撑着伞，她却还是晒红了脸，这里离她的华馨殿尚有很大一段距离，有宫女提议让她坐养车回去，她却说：“这么热得天，我们会热，羊也会啊，不要。”说着提起裙子就往走廊走去。
众宫女忙不迭跟了上去，一个年级稍长的嬷嬷一边跑一边轻呼，道：“娘娘小心脚下！”
成梅却是在宫外自有惯了，不习惯宫中各种各样的规矩，也不爱受拘束，她越是催她就跑得越快。
一众宫女体力没她好，差点跟丢。
成梅逃的欢快，边跑边回头，咯咯的笑声传遍了半个兰石苑，晚雩和项陵相拥而坐，忽听不远处传来笑声，不由回头望去，但见成梅欢快地跑了过来，她似乎没看到他们，犹自跑了过来。
晚雩轻声笑了出来，她摇了摇头，站起来叫了一声：“梅梅！”
成梅忽听有人叫她，一时受到惊吓，脚下趔趄就要摔去，众人惊呼，全都去搀扶她，接过你绊倒我我扑在她身上，园子里人仰马翻的，成梅还是没有躲过摔倒的命运。
她抚着屁股在众人搀扶下走进凉亭，小心翼翼地坐下，刚笑了一下忙又呲牙，毫无半点皇妃的形象。
晚雩替她拢了拢乱开的衣襟，道：“你已经是皇妃了，一举一动代表的是皇家的典范，怎么还能这么轻浮？”
成梅嘿嘿一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不过听到不代表记住，这些话嬷嬷不知道说了几遍了，可是她没有一次是放在心上的。这次也不例外。
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晚雩轻叹一声，抬头看了一眼众宫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成梅会意，忙让她们退下。
“公主，你想说什么？”她好奇宝宝一样地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竟叫晚雩一时看呆。
她心沉了沉，道：“你啊，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正所谓树大招风，现在你还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以后陛下纳了其他的妃子，就你这样单纯的性格，可怎么办啊。”
成梅被她严肃的神情渲染，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猛地握住晚雩的手，有些慌张：“那那怎么办啊？”不是没听说过宫里的一些传闻，历朝历代后宫争斗惨烈，她也是知道的，可是从进宫到现在，舒珏待她极好，谢慎昔也很疼爱她，宫中上上下下都顺着她宠着她，让她一时忘记了那些残酷的事实。
“我……我想过，可是，可是感觉那些离我都很远。”
项陵无言，她是宫中唯一的后妃，感觉不到那些残酷的斗争也很正常。他是男人，不合适跟她讲太多，便保持了沉默。
晚雩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