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奇物语-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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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爹从革委会主任变成了蓄意侮辱伟大领袖的反革命分子。以前就有很多人不喜欢爹从不徇私的个性,这下终于逮着机会报复他。娘听说爹挨斗,着急受了风寒,撑了一个月就去世了。我爹在牛棚里听到我娘死了,也想不开上吊了。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奶哭瞎了眼,但还是撑着身子带着我,我是靠吃村子里的百家饭长大的。
从那天起,我就讨厌猫,我知道那是我的错,但我就是讨厌。我爹娘都死了,村子里的孩子欺负我,他们知道我之前在城市里读书,长得白净,于是经常在我身上涂满猫薄荷,然后扔上十几只猫在我身上。我身上被猫抓伤那是家常便饭。奶眼睛瞎,我忍着痛自己上药,怕她知道难受。甚至我开始害怕回去,因为奶也养了只猫,很漂亮,它总想亲近我,但我却很烦它。我有时候欺负奶眼瞎看不见,把那只四蹄踏雪的小黑猫扔得远远的,但它总是执着地跑回来。
日复一日地被那些孩子折磨、欺辱,我几乎认命,也慢慢把怨恨转移到了猫身上——谁叫他们家都养着猫,都喜欢猫。
我记得那天是在雷雨季,我抢着割完麦子,人都快散架了。后来想起衣服落在田里就又跑了回去。田里人都走光了,我到处找自己的衣服,却没想到看见了它。
我当时吓蒙了,从来没看过那么大的猫,纯白色的,眼睛瞪得人发慌,尾巴很粗,拖在地上。它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然后趴在我跟前舔着毛,我也不知道逃走,反而坐了下来看着它。
我自己都很奇怪,明明一直以来都讨厌猫,但却没法移开眼睛,突然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只猫好像在等我说什么。
“说出愿望来。”
它喊了一声,明明是猫叫,但我却感受到这种意思。
“村子里的猫,都死掉吧。”我哆嗦着说出这句话来,“一只都不要,永远不要出现了。”
第62章负猫(4)
我的话音刚落,白猫猛地站起来,全身原本平滑的毛一根根竖立着,体积猛地增大了。我以为它发怒了,毕竟它也是只猫啊!
那只白色的猫尾巴竖立起来,这时候我才发现为什么那尾巴看起来粗得过分,原来是好几条尾巴在一起,一开始我没发现而已。猫发出了嘶鸣,接着起了一阵大风,暴雨下了起来,等我能再看清楚东西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我现在想起那一幕都感觉是在做梦,回到村子后我生了病,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就找到自己唯一的朋友锤子说这事,(“锤子就是你四叔”,周老师看我疑惑,于是解释道)我以为他会不信,但他却一脸恐慌地看着我。
“你真的不知道昨晚出啥事了?”锤子这样问我。我当然不知道,淋雨回来我换了衣服就躺下了,睡得像死人。
我问锤子,锤子摇头说不出话,只是拉着我去了村东边,那里是村子每年宰猪的地方。
我当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只只被剥去皮的猫倒吊着,森森的粉红色的肉露在外面。猫大张着嘴,铁钩穿过喉咙,地上一片未洗净的血迹。旁边堆放着一堆堆猫肠子、猫内脏,苍蝇飞舞。剥下来的猫皮也挂着,等风干。
旁边还有两个人,猫的前爪绑在铁钩上,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扒皮,一张猫皮剥了一半。我认得那只猫,那身黑色的皮毛扎得我眼痛,它好像还未死,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我,那身皮仿佛脱衣服一般被扒下来,滴血的瘦弱身子在半空中晃荡。
我当场就吐了,锤子吓了一跳。
“昨晚杀了一夜的猫,全杀绝了。”锤子说。
“我吐得头昏脑涨,勉强听到锤子叙述,原来昨天晚上村里的老人同时犯了病,像瘟疫一样,他们口吐白沫,指甲变长,到处抓东西,嘴里还发出猫叫,整个村子被弄得恐怖万分。有人说这是猫瘟,就类似狂犬病一样。背地里大家都传是猫妖,一种叫负猫的猫妖,可以让养猫的人变成猫的妖怪。
大家恐惧了,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说法,说杀掉猫,吃掉猫肉就可以断绝瘟疫,治好病,于是那些平日里宠爱猫的人对猫发起了屠杀。本来机敏的猫根本没有防备,全被捆起来送到刀下。孩子们号哭着,但丝毫没有办法。大家等着宰猫、扒皮、分肉,然后着急送回去给家里的病人吃。
就这样,一夜之间,村子里的猫绝迹了,一声猫叫都听不到了,而吃下猫肉的人病也好了,人们就更加坚信了猫妖的说法。从那以后整个村子再也没人养猫了。
我的愿望,真的达成了。
但我感觉到恐惧,几乎每晚我都能听到猫叫声,别人都听不到,只有我会。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周老师突然停了下来,眼睛里瞳孔收缩着,如同猫一般。)
我开始发现,家里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多了很多爪痕,自己的书也被咬烂,床头多了几根猫毛,黄色的猫毛。
有次晚上起夜,我突然听到门外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以前猫爱干的事,猫如果回来太晚,主人锁了门,它们就会不停地使劲儿抓门。
我蒙着被子吓得哆嗦,过了好久声音没了,我慢慢打开被子,却看到瞎眼的奶站在我面前。她的眼睛冒着绿光,双手蜷缩着,跪在地上抓着我的床脚,那声音就像刨木头一般,刺耳得很。我这才记起,那天分了猫肉,有好心人也送了些给奶吃。
我吓坏了,要离开奶,离开村子。正好那时候我娘家里的人想带我去城里,他们可怜我娘就我这一点骨血,不忍心我在外流浪。之前他们也被斗得很惨,现在刚刚好点就立即来接我了。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临走前的那天,奶坐在小竹椅子上一声不吭。我知道她怪我,我也知道我走了她真的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但我那时候小,我太害怕了。
直到我走远,她也没说一个字,就是一直流眼泪。
半年后我考取了高中,同一天我打算拿着通知书去告诉奶,但她已经过世了。这以后我和村子最后一点联系也断了,只有锤子偶尔来县城做生意我才和他聊聊。
对村子的内疚让我大学毕业后拒绝了去机关单位,而是留在县城教书,对村里的娃我尤其关心。那些孩子的爹妈还以为我是念及旧情,老来城里答谢我,还为以前欺负我的事道歉。
我没敢告诉任何人。杀猫这件事一直纠缠着我,特别是听到最近几年又出现了猫妖的事,我愈发害怕起来。
我本来打算这辈子也不会回来,但那天我又遇见了20年前许下愿望的那只猫。我不明白它干吗要回来,干吗要来找我。是来向我索讨实现愿望的代价,还是代那些冤死的猫向我报仇?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它。
后来锤子找到我,说春生家又出事了。春生是我班里最聪明、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孩子,马上就要高考。我真不希望他受到这种干扰,我不想再连累其他人了。所以我听了锤子的话来村子,如果负猫真的要报仇,就冲我来好了,别再牵连其他人。
周老师说得很慢,他说话时间不长,声音却渐渐嘶哑,平时他连续讲课几小时都精神很好,声音洪亮。
“你真的以为,这都是猫的复仇吗?”年轻人走到周老师面前。
“难道不是吗?因为我的自私和憎恨,让那么多猫惨死,让村里人受折磨,这都是我的错。”周老师捂着脸。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那只为你偿愿的猫又回到了这里?”
周老师抬起头。
“你有没有想过,猫妖每次骚扰村子的日子?你真的忘记了吗?”
在一旁的四叔突然“啊”了一声。
周老师近乎呆滞地思考着,然后无法置信地望着我们,他从我们脸上的表情明白了什么。
“不会的,这不可能!”
“死去的猫就死去了,真正变成负猫的不是猫,而是人,那个每日坐在家门口流着眼泪希望你回来的人。”
“别再说了——”周老师的眼泪涌出来滴在地上,一旁的灰猫忽然走到他脚边,用颈蹭着他的小腿。
“强烈的情感会让人化为妖怪。这种情感会吸引那家伙出现,向你索求欲望。换言之,实际上你满足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只为你偿愿的猫。我找它很久了,没想到它又回到了这里。”
年轻人抓起猫,猫咪不满地叫了一声。
“为什么那只白色的巨猫会出现在这里,你也该明白了吧!因为按照老人的愿望,只是希望你回来而已,但她如猫一样无法表达出来,所以每年村里闹猫妖的日子,其实就是你的生日。”
不小心被关在门外的猫如果回到家发现大门紧闭,主人睡着,它会发疯般抓着门,希望被人发现。
我突然觉得周老师的奶奶很可怜,儿子儿媳没了,孙子远走,连唯一能陪着她解闷的猫也被杀死了。
“我不会再离开了,永远不会。”周老师跪在地上,双手按着腿,不知冲着谁说话,带着哭音,又像是自言自语。
“愿望也算达成了吧!不知道那家伙又要跑去何处了。”年轻人笑了笑把那只灰色的猫放进自己口袋,只留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看着我们。
“打扰你们了,饭菜很可口,真想留下来多吃点儿。不过我还得去追那只猫,以后这里不会出现猫妖了,喜欢养猫的也可以养几只。”年轻人整理了一下行装。
“这只可以给我养吗?”我鼓起勇气说,指了指那只猫。
“好的。”他把灰猫拿出来放在我手上,我第一次触碰到这种感觉,温暖柔软。
书上说,人的心也是温暖而柔软的,所以当你抚摸到这些小家伙,它们便能感觉到你的心。
我抱着灰猫,它不再抗拒我了,而是缩成一团眯着眼,安静地躺在我怀里。
那以后再也没看到这个年轻人出现,在收完麦子的麦田里,那只巨大的白猫我也从未见到过了,我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但又如此真实。
村子里开始出现了久违的猫叫,周老师也留在村里的小学。四叔和爹都问他是否太委屈,他说比起他奶,根本不算什么。
后来我如愿考上了大学,城市里养猫不太容易,但我尽力养了一只。我很想再见见那个年轻人,和那只拥有好几条尾巴的巨大白猫。
它是猫妖吗?还是说,它是猫神?
谁知道呢?
第63章江东之女(1)
江东苏大老爷家中有一个女儿,是江东一带出了名的美人。苏大老爷虽然家财万贯,到头来也没有个继承家业的人,只好盼望能给女儿招个好夫婿,将这家业一并放心托付。
苏小姐终于到了出阁的年龄,于是招婿的事情张罗开来。城里的媒婆隔三差五地登门,王家大公子才情了得,李家小儿子聪明非凡,西城赵家富可敌国,东城张家门当户对……柬帖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苏府上下一时好不热闹。
胡是一介贫寒书生,家住在苏府的后面,与气派的大宅院相比,他的家简直像草房那样简陋。他是后迁至此,原本住在江西那边,父母双逝,他变卖家产,葬了二老,独自来到江东,寻了一间房屋便住下,平日为周围邻居写个书信,换几个铜钱聊以为生。他人生得秀气,待人也客气,礼数周到又不显生分,大家都喜欢与他相处。
因为苏府大小姐的婚事,他们这些住在后面的小户人家也不得安生。往来提亲的使者在府上遭遇白眼,当场不敢发作,只好跑到后面来叫骂一番。还有骑着快马飞奔而来的,卷起滚滚尘土,刚刚晾出去的衣服转眼就落上灰尘。
这天叫骂声与马蹄声一直不停,读书也读不下去,好在初春的天气温暖怡人,胡在小院子里摆上一张椅子,躺在阳光下面,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叫骂的人与飞奔的马。
苏家大小姐他只见过一次,还是三个月前他刚刚搬到这里来时的事情。那天见到苏府的人兴师动众,排成长队出门去,中间有两顶轿子。问邻居他们是做什么去,隔壁邻居告诉他,这是苏府去庙里上香,每三个月一次,早上去,当天晚上回来。
果不其然,天刚刚擦黑就看见苏府如长龙一般的仆人队伍浩浩荡荡地归来。回想起来,当时的天色十分诡异,是透着蓝的灰色,云很重似的,贴着远方的地平线,动也不动。冬天的寒冷还残留着,一到晚上就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作威作福。小路两旁的树都掉光了叶子,枝丫狰狞地张牙舞爪,像一双双手,伸向路边走过的人们。
大概是因为劳累了一天,失去了早晨时候的精力,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木讷着一张脸,没精打采的,好像人回来了,魂魄却不知道丢在哪里了。这样庞大的队伍却悄无声息的,走到哪里,哪里也静默下来。
忽然没来由地吹起一阵风,吹动了天上的浮云,吹断了脆弱的树枝,枯萎的荒草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正是人们生火做饭的时候,滚滚白烟弥漫到空气里,模糊了视线。
说这风没来由不无道理,胡刚从集市上回来,行走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