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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河神鬼水怪谈-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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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等你说完我走我的。”

等老梁唠叨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夏季天黑得晚,这时候天还亮着,正是吃晚饭的当口,郭师傅和丁卯接连在铁道桥下蹲守了几天,没少吃苦受累,好不容易破了案,想去吃份爆肚,当是犒劳了,因此没去食堂吃大灶,所谓爆肚即是爆羊肚,东西简单,平民百姓也吃得起,吃饭却讲究,用羊肚加工成“板肚、肚葫芦、肚散丹、肚蘑菇、肚仁”等等,除了羊肚新鲜,功夫全出在个“爆”字上,要爆得恰到好处,又香又脆,会吃的主儿吃爆肚,总要喝二两。

他们俩人蹬着自行车前往南大寺去,南大寺是清真寺,胡同深处有个不起眼的清真小馆,解放前卖爆肚和各种各样的回民小吃,门口有块爆肚冯的铜匾,当初店中只有五张半桌子,个师傅个伙计打理生意,别看这么个小馆子,却经营了上百年之久,解放初期物资匮乏,改成国营后只供应少数几种,坐下要了两碗爆肚,丁卯问道:“哥哥,今儿老梁找你说什么事说到这么晚?”郭师傅说:“他那些话,我也听不明白。”丁卯说:“那就别多想了,今天这爆肚不错,看来饿透了吃什么都香。”郭师傅说:“爆肚冯啊,这错得了吗,老年间,住在北京城里的庆王爷都要专程到这吃水爆肚。”丁卯不信:“王爷会吃这玩意儿?”郭师傅说:“怎么不吃,你以为王府里吃什么?”丁卯说:“我没那份见识,二哥你知道?”郭师傅说:“我有个老街坊,会打通背拳,曾在庆王府做过护院保镖,我听他说过。”丁卯对此十分好奇,问道:“哥哥你给我讲讲,王爷怎么吃饭?”

郭师傅说:“兄弟,王府里跟咱老百姓家里吃饭不同,王爷是天五顿,早上起来先练趟剑,练罢更衣,到书房吃早点,比如马蹄烧饼、油炸果子、炸糖果子、螺丝转、粳米粥、冰糖脂油猪肉皮丁馅的水晶小包子,有街上买的,也有府里做的。”

丁卯说:“原来王爷早上吃这些早点,中午吃什么呢?”

郭师傅说:“到中午吃晌饭,无非是面食米饭,要和当天的晚饭岔开,不能吃重了,下饭的是六盘八碗两汤,这是热的,外带四个小冷荤,松仁小肚、牛羊酱肉什么的,作为下酒之物,有时也吃煮白肉和肉汤饭,天冷的时候吃羊肉涮锅子,下午四点来钟,王爷睡觉起来,要吃下午点心,面茶、茶汤、豆汁、烫面蒸饺、熏鱼火烧、馓子、薄脆、糖麻花,趴糕、凉粉,也不麻烦,随便吃两口,要是赶上府里有朋友在,这顿就讲究多了,至少是两干两蜜四冷荤,大碗冰糖莲子,四盘饽饽菜分别是炒榛子酱、炒木樨肉、鸡丝烩豌豆、烩三鲜,就着黄糕和提褶包子吃。”

丁卯说:“王爷可真会吃,晚上这顿饭又是怎么个章程?”

郭师傅说:“晚饭和晌饭样,主食不同罢了,夜里十点前后吃夜宵,随意垫补垫补,馄饨、花卷、爆肚、糖三角,配着放在冰桶里存下的冷荤下肚,吃完这顿夜宵,家仆端上杯新沏的小叶香片,略饮几口,有本修本,无本安歇,庆王爷除了喜欢吃爆肚冯,隔三差五还经常去砂锅居白肉馆,前清祭神用整牲口,放在特大的砂锅里白煮,那叫祭神肉,乾隆年间这路手艺流传到民间了,有位师傅在瓦缸市使用大砂锅煮白肉,砂锅最能保持肉的原味,而且上至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无例外地认为吃上口祭神肉,是莫大的福气,因此这家白肉馆的砂锅肉,每天做多少卖多少,人家位师傅带俩伙计,每天夜里做白煮肉,早晨开卖,不到晌午就卖完了,卖完便摘幌子收摊,所以说砂锅居的幌子——过时不候。”

九四九年全国解放以来,郭师傅和丁卯的纸活儿不让扎了,在海河里打捞尸体,也没了犒赏,更没有混白事出大殡的机会吃喝,俩人馋得都快不行了,说着王府里的吃喝,把这份再普通不过的爆肚,想象成八大碗四冷荤了,这叫享得起福,也吃得了苦。

晚上八点多,小馆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听那些人谈论的内容,是当时传遍大街小巷的“人皮炸弹”。



那个年代,这类谣传多得数不清,大致是说在长江上有座大桥,每天夜里有解放军战士执勤守卫,有天半夜,个背着孕妇的男子,匆匆忙忙来到桥头,说老婆要生了,急着过桥送医院,解放军战士好心帮忙,替这个人背上那个孕妇,跑着过桥,跑到半觉得这女人怎么死沉死沉的,也不说话也不喘气,身上还有股火药味,解放军战士猛然醒悟,是特务在具女尸肚子里撞了炸药,冒充送孕妇过江,要炸毁这座大桥,眼看炸弹要爆炸了,解放军战士抱着那具女尸,从大桥上跳了下去,终于在千钧发的紧要关头,保住了桥梁的安全。

丁卯听到可笑之处,跟那些人说:“老几位,我是没见过长江上的大桥是什么样子,不过长江肯定比咱这海河宽多了,想必那桥也更大,具女尸肚子里能装多少炸药,炸得掉那么大的桥吗?再说那当兵的活腻了不成,发现女尸肚子里装满了炸药,扔下大桥也就是了,何必抱着女尸同跳下去?这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在小馆里吃爆肚的人们纷纷点头称是,有个闲人说:“丁爷所言极是,这听就是胡编的,据我所知,人皮炸弹根本不是出在长江大桥上,实际上此事发生在北海公园,那天正好过节,公园里的人非常多,长椅上坐着个白衣美女,长发披肩,低着头坐在长椅上动不动,好像睡着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也没醒,当时有个小孩的皮球踢到这美女头上,那女子仍是丝毫不动,恰好有位公安人员看见,发觉事情反常,过去推那个白衣美女,发现早没气了,死尸肚子里传出钟表走动的声音,原来这女尸内脏先前让人掏空了,填满了烈性炸药,摆好姿势放在公园里,幸亏发现及时,定时炸弹还没有引爆,这位公安同志急中生智,用力将女尸推进了公园的湖里,否则公园里那么多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些人你言我语,七嘴八舌,说的全是“人皮炸弹”之事,内容相差无几,都是往女尸的肚子里面装填炸药,至于炸的是大桥还是公园,各说各话,好似亲眼所见般,社会上那些无根无据的谣传流言,无例外是这么来的,郭师傅听这些人扯了半天闲篇儿,也是图个解闷,听够了和丁卯蹬上车往家走,他告诉丁卯:“你明天早要当班,先回去睡觉,我绕趟去买两个驴打滚,你嫂子这几天身子不好,吃不下东西,给她买俩驴打滚换换口儿。”丁卯说:“哥哥还是你心疼我嫂子,那我先回,黑天半夜你自己留点神。”

俩人在路口分开,郭师傅去买驴打滚儿,这东西名字很怪,其实就是黄豆面做的豆面糕,称为驴打滚也是很形象的比喻,这种中间裹豆馅的黏食,成形之后要在黄豆面中滚下,好比郊野中活驴打滚扬起灰尘般,故而得名,如今大多数人只知驴打滚这个俗称,却不知豆面糕的正名,做驴打滚的师傅,平时也跟郭师傅相熟,他到那位师傅家里买了几个,挎在车把上往回骑,要不怎么说无巧无不巧,他不去买这个驴打滚,不会绕路回家,如果不是绕路回家,也不会遇上事儿。

说话是夜里十点多不到十点,郭师傅骑车骑到金汤桥,看见有个人推着辆三轮车从对面过来,推三轮这位四十来岁,天黑看不清穿什么衣服,没遇上郭师傅之前,这个人路推着三轮走过来很正常,到近前突然变得很吃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奇了怪了,不上坡,二不过坎,任他在金汤桥上咬牙蹬地,把全身的劲儿都使上,这辆三轮车却说什么也不往前走,要是拿句迷信的话说——当时好像有鬼在后边拽着。



早在清朝雍正年间,出了东门,在海河上有座东浮桥,清朝末年建成了永久性钢梁大桥,底下也有水泥桥墩子,钢桥上能过有轨电车,海河上有大轮船经过的时候,钢桥可以通过电力启合转动,整座大桥坚固无比,固若金汤,得名金汤桥,九四七年,赶上次几十年不遇的大旱,海河金汤桥下这段都见底儿了,政府组织民夫挖河床上的淤泥,结果挖出两个白铁桶,揭开看,铁桶里有个死人,尸身被大卸八块了,尸块分别装在两个铁桶里,沉到河底下毁尸灭迹,警察将铁桶和尸块上的衣服做为线索,顺藤摸瓜破了起出在十几年前的凶案,不是这场百年罕见的大旱灾让海河见了底,永远不会有人发现这两个装有尸块的白铁皮桶,人们都说天降大旱才让河底屈死鬼的冤情得以见天,是冤情不泯天意如此,这个案子郭师傅也曾亲眼见过,每次路过金汤桥他都能想起来。

五十年代初期,不像现在路灯整夜照明,半夜十点大桥上不供电了,月影朦胧,桥梁又宽,对面过来个推三轮的人,到金汤桥中间那辆三轮车突然推不动了。

郭师傅看对方推得吃力,他也是热心肠好管闲事,问了句:“用不用帮忙?”那人听他说话,扔下三轮车就跑。郭师傅有心想追,却发现三轮上放着团物事,上边拿草席子遮住,散发着股浓重的血腥气,招了许多苍蝇嗡嗡乱飞。

他吃了惊,以为草席子下是个死尸,揭开看是几条死狗,心说这不怪了吗,用三轮车拉着死狗,为什么怕让人撞见?揭开三轮车上的草席,看那几条死狗肚子鼓起,用手摸梆硬,显然填满了东西,立刻想起来在爆肚馆里听说的人皮炸弹,这是想炸大桥?

此时有巡逻的部队经过,郭师傅叫来当兵的帮忙,急着转移装在死狗肚子里的炸药,结果发现死狗里没有炸药,填的全是烟土,抽大烟的烟土,顺藤摸瓜查下去,破了个案子,是解放前个拉煤的,解放军攻打天津时,他趁着打炮打得厉害,到街上撬开家烟馆,进去没找到钱,只偷了几箱烟土膏,这几年直把烟土埋在自家房后,到乡下寻了买主,大烟膏能镇痛,比如得了骨癌这种绝症,疼得人恨不得求死,就需要大烟膏来镇住痛楚,乡下些土郎中听说拉煤的有货,肯出钱买,但烟土膏子是违禁品,苦于运不出城,这天拉煤的想了个办法,套来几条野狗,勒死之后掏去内脏,将烟土塞进狗肚子,拿三轮推着,装成送去肉铺的死狗,想借着天黑混过检查运到乡下,没想到过桥时三轮车链子卡住了,遇上郭师傅问他句用不用帮忙,那人也是心虚胆怯,扔下三轮跑了,要不然还不至于让人发现,这个拉煤的不仅似偷运烟土,身上居然还背着人命案。

公安人员去拉煤的房后挖剩余烟土,有住在附近的邻居来举报,说这拉煤的两口子住间小屋,小屋在条很偏僻的死胡同里,那地方在鲇鱼窝,居民大多是社会底层苦力,拉煤的日子过得很穷,有钱也不用拉煤了,身上穿的衣服是补丁摞补丁,可经常炖肉吃,隔着半条胡同都能闻见他们家炖肉的香味。

那片的住户全是贫民,穷得连稀粥都喝不上,鲇鱼窝日子过得最宽裕的人家,逢年过节才舍得买手指大小的条肉,还是最贱最贱的刮骨肉,买回来全家包顿饺子,因此对炖肉的香味儿格外敏感,大伙就纳闷个出苦力拉煤的,个月能赚几个钱,怎么总吃炖肉,而且是半夜才炖肉?



街坊四邻听说这个拉煤的会套野狗,寻思大概炖的是狗肉,又怕街坊撞见分口,才如此偷偷摸摸,老街旧邻们直对此耿耿于怀,直到有公安人员到拉煤的家里取贼赃烟土,有几个好事的邻居检举揭发,公安感到事情蹊跷,回去审问拉煤的两口子,审全交代了。

原来解放前这夫妻俩吃人,那时拉煤的活儿又脏又重,能把人累吐血,“拉煤、熬糖、磨豆腐”合称三大苦,拉煤占着头苦,但凡有别的活路,也不会做这个行当,不只是用车拉煤,拉到地方还得给人家筐筐背到门口码放整齐,整天吃糠咽菜肚子里没食儿,哪天眼前黑头栽到地上,这条命也就扔了,有年赶上大饥荒,乡下树皮全让人吃光了,想套野狗都没处套去,这个拉煤的饿得眼珠子发蓝,有天路过转子房,转子房离鲇鱼窝不远,都在谦得庄带,以前有段话,说是“打小空、捡煤渣,穷人挑担去卖盐;拉地排、扛大个,愿出苦力上河坝;谦德庄、逛逛,刨去吃喝都是当;鲇鱼窝、转子房,坑蒙拐带害人坑;棒子面,硬窝头,咽不下,用棍戳;要抽烟,有锯末,要喝水,有臭河”。

说得很生动,足以想象鲇鱼窝转子房这片的穷苦景象,尤其是转子房,好几条转圈的小胡同,房屋多半低矮简陋,素有蒙偷拐带害人坑之称,住的都是江湖人,很多人贩子也住在这,往常他们从地拐带来的人口,小孩卖给戏班,妇女卖进窑子,全在转子房带交易,拉煤的从那路过,遇上个乡下女人要卖自己的儿子,这孩子长得很秀气,也挺白净,荒年饿得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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