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记-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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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外面的大门已被打开以及哥哥所说的让那些人灰飞烟灭的气体的汇报。她听到了茱丽叶的声音,听到她说所有人都死了。
在其中一个文件夹中,她找到一张小小的地图,上面画着一个个圆圈,许多都已被划掉。夏洛特知道,每个圈里边都住着人。而此刻,又有一个圈空了,又有一个叉被画上。唯一的不同,便是夏洛特也同自己的哥哥一样,觉得同那里边的人似乎有了某种联系。她同哥哥一起在无线电上听过他们的声音,听到过唐纳德反复斟酌同他们的联系,听到过他说这个开放的地堡正在帮他存取他们电脑中的数据,以便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一次,她曾问他为何不试试同其他地堡联系,他说那些地堡的负责人并不可靠。他们有可能会出卖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哥哥和这些人全都在反叛,而现在,他们全都不见了。这,正是反叛者的下场。此刻,只剩下了夏洛特,独自面对黑暗和死寂。
她刷刷翻动着哥哥的那些笔记,卡着手电筒的脖子已经开始有些痉挛。铁箱子中的温度渐渐升高,衣服下面已经开始出汗。她无法入眠。这个地方,同他们曾将她放进过的所有箱子都不一样。而且她看得越多,越是理解哥哥那些永无休止的踱步以及想要做点什么的欲望,也有了一种想要给那个把他们陷在这儿的系统画上一个句号的冲动。
她在饮食上十分节制,一次一小口。她在里边似乎待了好几天时间——其实,也有可能只是数小时而已。等到再次不得不去厕所时,她决定偷偷溜到大厅另外一头,再次试试那台无线电。想要小便的急切,在想要知道那边究竟怎么样了的迫切感的催动下,愈发叫人急不可耐。那边有幸存下来的人。第十八地堡的人竟然翻过了那些山头,到达了另外一个地堡。几个幸存下来的人——可他们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她冲了厕所,静听着水箱再次蓄水时头顶水管中传来的汩汩声。机不可失,她去了无人机控制室,并未开灯便揭起了无线电上的油布。第十八地堡的频道上只有静电声。第十七地堡的频道上也是一样。她一连调了十几个频道,直到听到声音了才确定无线电依然在工作。回到第十七地堡的频道,她等在那儿。她知道,自己可以就这样一直等下去,等到他们前来找到自己。墙上的挂钟显示刚刚过了三点,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刻,她觉得正好。这个时候,他们想必已没在搜寻自己。不过,也有可能已没人会再守在无线电前,等待着她呼叫。不管怎样,她还是按下了麦克风上的按钮。
“喂,”她说,“有人听到吗?”
她差点表明自己的身份,说出是何处在呼叫,但马上又想到万一自己的地堡中依然有人在听,在监听所有的电台的话,那又该怎么办?他们应该不会知道这个呼叫是从何处发出来的,除非他们通过中继器进行追踪——兴许他们有这本事。可那个地堡不已经从名单上销号了吗?他们应该不会监听。夏洛特将工具挪开,研究起唐尼给她送来的那些纸张,那份地堡排名。被毁灭了的地堡都排在名单最下面——
“谁啊?”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无线电上传出来。夏洛特抓住了话筒,在想是不是有某个自己地堡的人也刚好使用了这个频率。
“我是……你是谁?”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在机电区下面?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半夜三更的。”
机电区下面,那是他们的地堡的布局,她自己的不是这样。夏洛特推测这是其中一名幸存者,也想到兴许还有别人在听,所以得小心行事。
“对,我在机电区,”她说,“那边怎么样了——我的意思是,那上面?”
“我在睡觉,就是这样!可柯儿偏让我们把这玩意儿开着,以防她有事呼叫。我们正在和供水线路苦战,人们正在瓜分农场,把它划成了好几块。你是谁?”
夏洛特清了清喉咙:“我找……我希望能跟你们的首长说两句话。茱丽叶。”
“她不在。我还以为她在下面跟你们在一起呢。要是有急事,等到了早上再试试吧。还有,告诉柯儿一声,我们上面还需要几个人手。要是有可能,派一个在农场上干过的熟手过来,还要一名运送员。”
“唔……好吧。”夏洛特再次瞥了一眼挂钟,看了看自己究竟还得等多久。“多谢,我晚点再呼你们。”
那头没有了回应,夏洛特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为何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联系上那边?她根本帮不了他们什么忙。难不成,她觉得他们反倒可以帮助自己?她注视着自己组装起来的这台无线电,只见周围散落着不少螺丝、电线以及工具。就这样贸然出来,实在是有极大的风险,但其恐怖程度同一个人独处在发射舱中比起来,则是小巫见大巫了。有可能联系得上的欣慰远远盖过了被人发现的恐惧。在那之前,她可以试着睡上一会儿。于是,她用塑料布盖上了无线电,想了想营房中冰冷的架子床,可等待着她的,终究只会是那个无窗的铁箱子。
44第一地堡
唐纳德的早餐伴着来访者一起到了。头一天,他们不曾理会过他,而且少给他送了一餐饭。每一次,都是震天响的脚步声先把他惊醒。总之,都是一些能够打乱他的生物钟、让他烦躁不安、令他发狂的伎俩。不过,也有可能那时是白天,此刻则是深夜,他们根本就不曾短了他的吃食。很难说得清。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墙上原先挂钟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干净的圈和一颗孤零零的螺丝钉。
两名身穿警卫制服的男子陪伴着瑟曼和早餐一起到来。唐纳德原本就是和衣而睡,看见他们进来,就在简易床上盘腿坐了起来。两名警卫一脸怀疑地打量着他,瑟曼将托盘递了过来,里边有一个鸡蛋、一块饼干,以及水和果汁。唐纳德体内痛苦难当,但同时也感觉饥饿。他找了找,没看到餐具的影子,于是径直用手抓起鸡蛋吃起来。热乎乎的食物让他的两肋好受了一些。
“检查天花板夹层。”其中一名警卫说道。布拉瓦,唐纳德认出他来。此人做警长的时间几乎同唐纳德在任的时间一样长,而且唐纳德清楚,像布拉瓦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朋友。
另外一人则要年轻一些,唐纳德不认识。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他经常会待得很晚,因此对夜班警卫反而最为熟悉。年轻警卫爬上靠墙的一个壁橱,举起天花板上的一块板子,从屁股后面掏出一把手电筒,朝各个方向照了照。至于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唐纳德自然最是清楚不过。他早已检查过了。
“被堵住了。”年轻警卫说道。
“你肯定?”
“不是他。”瑟曼说道。他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唐纳德,说完,只见他朝房间内挥了挥手。“那地方到处都是血,他肯定会沾上一些的。”
“也有可能是他找了一个地方,擦洗干净,还换了衣服。”
一听这话,瑟曼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就站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唐纳德突然觉得自己不饿了。“是谁?”瑟曼问。
“什么是谁?”
“别再装疯卖傻了。我的一名手下被人袭击了,有一个穿着反应区工程师制服的人通过了安全检查,就在这儿,就在这个楼层,就在同一天晚上。我猜,他们是到这个大厅来找你的。去了通讯室,我知道那个地方你可没少待。这事你绝对脱不了干系。你把某个人带进来了,或许就在你上次轮值期间。谁?”
唐纳德掰下一块饼干,放进了嘴里,好让嘴巴有点事做。夏洛特。她到底在做什么?把地堡翻个底朝天,好把他找出来?去了通讯室?如果真是她,那她肯定是疯了。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布拉瓦说。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唐纳德说完,啜了一口水,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谁被袭击了?他没事吧?”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发现的血迹,正是自己妹妹留下的。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干吗要把她唤醒?又一次,他想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告诉他们她藏在哪儿,这样,她便不再孤单了。
“是艾伦,”瑟曼说,“他下了晚班,跑向电梯,然后在三十层被人发现,被发现时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艾伦受伤了?”
“艾伦死了,”布拉瓦说,“一把螺丝刀插进了他的脖子。其中一部电梯里边到处都是他的血。我想知道凶手在哪儿——”
瑟曼抬起一只手,布拉瓦立刻闭了嘴。“给我们一分钟。”瑟曼说。
站在壁橱上的那名年轻警卫调整了一下天花板上的那块板子,让其落回原位,随即跳了下来,在大腿上擦了擦双手,任由那壁橱上面洒满白花花的泡沫板碎屑。两名警卫一起等在外面。门被关上前,唐纳德认出了一名路过的工作人员,差点叫出声来——很想看看他们在知道自己是冒牌货之后,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
瑟曼将手伸进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干净手帕,递给了唐纳德。唐纳德感激涕零地接过来,心中有些奇怪,不知他为何要拿这个当礼物。他等待着咳嗽的到来,但它竟史无前例地缺席了。瑟曼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打开来,等待着他。唐纳德这才回过神来,掏出自己那一块满是血渍的脏兮兮的手帕,扔到袋中。
“为了检测分析,对吗?”
瑟曼摇了摇头:“这地方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只是一种……态度。我曾试图杀了你,这你也知道。我那样做是表现得有点软弱,但正是因为虚弱,我才没能成功。事实证明,你对安娜的那些分析,是对的。”
“艾伦真的死了吗?”
瑟曼点了点头。唐纳德打开那块手帕,又将它叠了起来。“我喜欢他。”
“他是一个好人,我新招募的一名成员。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唐纳德这下终于明白那块手帕的用意了。蹩脚的警察变成了好警察。他摇了摇头,试图想象夏洛特干这些事时的样子,却想不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同样想不出她驾驶无人机投弹或是做上五十个俯卧撑时的样子。孩提时代,她便是那么叫人难以捉摸,总能让他大吃一惊。“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那样杀人,除了你。”
瑟曼对此不置一词。
“我什么时候下去?”
“今天。我还有一个问题。”
唐纳德端起托盘上的水杯,长长地喝了一口。水很凉。想不到水的滋味也能这么令人刻骨铭心。他兴许应该立刻把夏洛特的事说出来,或者,等到下去之前。总之,他不能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扔在那儿。随即,他意识到瑟曼正在等待自己。“你接着说。”他说。
“你在上面的时候,记不记得安娜离开过军械库?我注意到你和她在一起,只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没有。”唐纳德说。那段时间一点儿也不短,更像是一生的时光。“为什么?她做什么了?”
“你有没有听她提过输气管道?”
“输气管道?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我们发现了阴谋破坏的痕迹。有人擅自改动了医疗区和人口控制区之间的管道。”瑟曼挥了挥手,似乎想要将这事挥到一旁。“正如我所说,我觉得你对安娜的分析是正确的。”说完,他转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唐纳德说,“我有一个问题。”
瑟曼犹豫了一下,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
“我到底怎么了?”唐纳德问。
瑟曼低头看了看塑料袋中那块血迹斑斑的手帕。“你见过被一场大战蹂躏过后的土地吗?”他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柔和而又节制,“你的身体现在就是一片战场,这就是你体内的现状。几十亿人,两军对垒。一方想要把你撕裂,而另外一方则希望能将你拼凑在一起。它们很快就能将你踩成肉泥。”
瑟曼对自己的拳头咳嗽了一声,开始将门拉开。
“其实我那天并不想翻过山头,”唐纳德说,“我去那儿,并不是为了让人看到好来救我。我只是想去死。”
瑟曼点了点头:“事后我也想到了,而且我应该让你去的。可他们拉响了警报。我起来一看,我的人正在手忙脚乱地穿防护服,而你已经爬了一半了。这就好像在我的散兵坑里出现了一枚手榴弹,凭多年的经验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但我还是扑了上去。”
“你真不应该。”
瑟曼打开房门,布拉瓦正站在外面,等待着。
“我知道。”说完这话,他就不见了。
45第一地堡
达西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干着活。他将深红色的抹布浸入桶中,桶内的水立刻变成红色。他将抹布拧了拧,抹布变成了粉红色,然后转身继续擦拭电梯内的那片狼藉。四壁已被擦拭干净,血样也已被送去检测。他一边干活,一边模仿着布拉瓦的声音,嘟囔道:“去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