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生涯-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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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的确是个问题。”叶明净点头,“干巴巴的一句保证想来你也不会相信。你想要什么?免死金牌?我现在可没有给这东西的权利。”
陆诏静静的闭上眼睛,复睁开:“我需要想一想,殿下。给我一点时间。”
“当然可以。”叶明净道,“一个月,够不够?”
陆诏轻笑:“不需要那么久。十天,殿下。十天后这个时间,我给您我的答案。”
第一百四十七章春近(下)
十天的日子飞快的过去。叶明净再次出现在陆诏面前时,陆诏目色明亮,语声轻柔:“殿下,陆诏想过了。我选择第二条路。”
叶明净点头,她早有预料:“那么,你的要求?”
“要求?”陆诏轻笑,“殿下不是许诺给我了么?位极人臣。”
叶明净挑眉,定定的看向他,陆诏微笑着坦然回视。叶明净嘴角露出笑意:“好,卿若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陆诏淡淡一笑:“殿下,需要我现在做什么吗?”
叶明净道:“你现在做的就很好,继续扩大在文人清流中的名声。这个院子里,最好留一个心腹之人,这样,孤可以随时联系到你。”
陆诏点头,走开了一会儿,领来一个中年男子:“这是陆忠,我的家仆。”
叶明净打量了那人几眼,叫出计都:“这是计侍卫,除了他,任何人的传话都不能代表孤的意思。你可明白?”
陆诏看向计都,对着他锐利的眼神一怔,随即笑道:“我明白了。”
回到东宫,叶明净换掉身上的衣服,轻轻的呼了一口气。计都在一旁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叶明净发现他和谭启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便估计当年父皇也是这么潜移默化把人带出来的。
计都立刻开口:“殿下。陆诏今天没有提上次的要求。”
叶明净笑:“他当然不会提要求。这十天的时间,他其实是用来考虑的。考虑值不值得冒风险接受我的提议。”
“冒风险?”计都不解。
“不错。”叶明净捧了杯热水温暖微凉的手指,舒舒服服的盘坐在圈椅里,整个人缩成一团:“上位者的承诺,陆诏这类人不会相信。他们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的掌控力。确切的说来,今天陆诏和我只是达成了一个合作意向。具体能做到什么地步,就要看双方在日后行事时付出的诚意了。陆诏对自己很有信心。所以,他答应了我,就这么简单。”
计都垂下眼帘:“这人如此多疑不羁,殿下为何一定要用他?殿下,天波卫可以为殿下做任何事。无需顾忌道德。”
叶明净讶异的看向他,哑然失笑:“计都,我从来不怀疑天波卫会下不了狠手。只是,有些事,不是心狠就能做好的。你可是在对我用人产生质疑?”
计都大惊失色:“属下不敢。”
叶明净啜了口热茶,不紧不慢:“我发现你总喜欢针对他。刚刚你现身的时候威压外放了吧?”
计都心下一惊,膝盖落地:“殿下恕罪。”
叶明净静静的看着他:“单膝跪地,抬头仰视。天波卫的觐见主上礼仪是由周太祖亲自定下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计都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转换了话题:“属下不知。”
“你下去吧。”叶明净挥了挥手。
单膝跪地为天波卫觐见帝王和主上的标准礼仪。李若棠如此设定是因为,当初的罗耀向她求婚的时候,坚决不肯单膝下跪。于是李若棠便恶趣味的定下了这个规矩,让他的徒子徒孙们对着自己以及后代一次又一次的行着半个求婚的礼仪。
计都的心情,她略有几分明了。时隔日久,她仔细考虑过父皇的话。和东宫的那四个牛鬼蛇神一比,也不再介意与计都发生些什么。只是,计都的这个性子不行,血气方刚,情绪外泄。她要真的回应了他,他立刻就能发展成把飞醋吃到天上去。
这一类情形,只会给她添乱。两相对比,她当然情愿要一个稳重内敛的护卫。
微微阖上了眼,她慢慢想着,该让陆诏做些什么……
突然,寝室的门被压抑而急促的敲响:“殿下,您在吗?”
是冯立的声音。叶明净立刻开门:“什么事?”
冯立面色有些苍白,用尽量镇定的口吻道:“陛下刚刚吐血昏厥了过去,罗睺大人让我来请您过去。”
“什么”叶明净心跳猛然停止,脑中一片空白。三秒钟后,她面无血色的低声吩咐:“让绿桔进来,换上我的衣服躺在床上。计都随我一同前去。你留在这里照应。”
绿桔很快来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飞快的换上了叶明净的中衣,躺到床上,盖上被子。这个时候,叶明净习惯在寝室不留人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她换上一身太监服饰,跟着身着侍卫服的计都在夜色中离开东宫。
计都带她走的,是暗卫的路线。叶明净多年的练拳调息效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无声无息的跟着他来到了宣明宫。
谭启早已派了人等候,飞快的将他们引到寝室。一个头发乌黑的中年男子正在给承庆帝针灸,神情肃穆。正是太医院院使何长英。
何长英扎完最后一针,收好工具。一个小太监端了水盆来给他洗手。谭启则轻手轻脚的给承庆帝系好中衣,盖上被子。
叶明净低声询问何长英:“父皇怎么样?”
何长英看向她,目如古井:“日日针灸,细心调养,不可劳神。大约还能坚持四个月。”
四个月?叶明净呼吸一滞,咬牙看向谭启。发现他没有半分惊讶,心头顿时怒火冲天:“你们竟一直瞒着我。”声音低哑,一字一句从喉管深处吐出。
谭启轻声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叶明净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家具摆设晃了几晃。然后,一个温暖的手臂扶住了她。
计都将她扶至罗汉床边坐下,何长英搭了一会儿脉:“没事,急火攻心。”取出一个小瓶子,拔开瓶塞,在叶明净的鼻子底下一放。叶明净只觉一股恶心之极的味道直冲脑门。随后,一丝清凉渐渐散开。她的目光再度恢复明亮。
早有小太监端过一杯温水,叶明净喝了两口。看向何长英:“不可劳神,是指什么程度?”
何长英道:“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心情要好。每日吃吃喝喝,简简单单的养病。”
叶明净苦笑:“这是不可能的。”父皇要能什么都不想,那就不是父皇了。
何长英面不改色:“那就要看劳神的程度了,耗神越多,时日越短。”
这种口气就像在说明天会下雨,今天是几号一般。用最平淡的口吻,说着最残酷的消息。叶明净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四平八稳的脸。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略略平静。
“殿下的心跳过快了。情绪太过不稳。”何长英突然道,“如此会很伤身。即使殿下身体底子好,也不应这般糟蹋。”
“你”叶明净怒视,却在对上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瞳孔时,一阵泄气。苦笑道:“何院使。孤做不到平静如初。这里。”她指了指胸口,“心不我与。”
承庆帝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太监服的女儿。
叶明净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头枕着手臂伏在床边,婴儿肥的小脸被压的鼓出一块,睡得迷迷糊糊。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承庆帝动了动手,叶明净立刻睁开眼,大喜:“父皇,你醒了?”
皇帝陛下嘴唇微动,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裂沙哑。谭启及时端了茶盏出现,里面盛着温水。
承庆帝润了嗓子,柔声道:“快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你不在。”
叶明净点点头:“父皇,我一会儿再来看您。”轻手轻脚的离开,走到门口时,和刚进门的何长英打了个照面。
回到东宫。绿桔一夜未眠,正焦急的翻来覆去。见她来了,才将心放回肚子里,连忙上前帮她更衣。
叶明净换了衣服,匆匆喝了一碗粥,塞了几口面点,便又往宣明宫去了。这回是正式请安,带着冯立、绿桔、杏儿,以及一众小太监和侍卫。
承庆帝的气色比昨晚要好上不少。见她来了,道:“今天就留在这里。一会儿方敬他们来了,你也跟着听听。”
叶明净淡淡一笑:“是,父皇。”
内阁接到了皇帝陛下身体不适,要罢朝一段时日的消息后,并没有太多惊慌。
这类事从去年开春就有了。皇帝陛下似是对朝政有了倦怠,隔一段时日就要来一两个月的罢朝。一开始,大家还恐慌的猜测过是不是陛下的身体出了问题。等到三五次一折腾,再看看皇帝陛下红润的面色,愉悦的笑声。众人只得承认,勤奋了一辈子的陛下,如今开始想偷懒了。
好吧,这也是人之常情。上朝这种事,十年二十年干下来,是个人都会疲惫的。前朝还有从来就不上朝的皇帝呢。
方敬、董学成以及其它五部的尚书齐聚宣明宫。承庆帝坐在椅子上,桌前铺着一帖据说是王羲之的真迹。太女叶明净在一边给他轻轻捶肩。父女两小声的从各方面议论着帖子的真伪。
看吧,皇帝陛下果然打算开始享受生活了。
“啊,你们来了。”承庆帝懒洋洋的收回目光,看向几人:“朕昨日身子有些不适,需罢朝一段时日。有什么事就承报上来。朕若没空,和太女说也是一样。”
方敬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关切的问道:“陛下身子何处不适?御医可有看过?”
承庆帝很严肃的道:“朕全身都感到不适,想来病的是十分严重。上朝是万万不能了。”
方敬等人看着陛下清瘦却红润的脸,集体无语。
第一百四十八章漩涡(上)
承庆二十六年四月,皇帝陛下再次罢朝。同时,五十二岁的他突然多了一个把玩古物字画的爱好,除了必要地朝政讨论,逮着谁都要唠叨品鉴一番。皇帝陛下似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连后宫都不爱涉足了。
薛皇后端坐在昭阳宫,目光深邃,太监黄胜向她汇报:“太女殿下近日又搜罗了一批古董,送去了宣明宫。”
“是吗?”薛皇后抚摸着精心养护的指甲,“还有呢?”
黄胜道:“太女殿下最近往宫外市井之中出入频繁。”
薛皇后不置可否,让他下去。看向云洁:“晋国公怎么说?”
云洁道:“太女确实是出入一些店铺,有时也在茶楼酒楼打探古物字画的消息行情。”
薛皇后蹙眉,若有所思:“或许是我多虑了,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云洁静默不出声。薛皇后继续自言自语:“我和他做了三十几年的夫妻,他的为人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赏玩古董字画?这个年纪突然有的爱好?骗傻子呢!这里面绝对有鬼!”
云洁道:“国公爷和三爷也是这个意思。三爷猜,是皇上在故布疑阵,想借机放松臣子们的警惕,暗中则应是在替太女谋划。让太女接管朝政。”
“老三?”薛皇后轻笑,“他倒是生了个能干的儿子,想来洹之给他打探到了不少东宫的消息。他们打算怎么办?”
云洁道:“听说,国公爷取出了几幅府里珍藏的真迹交给了世子爷。”
薛皇后微微一笑:“投石问路?倒也罢了。”随后,她冷笑一声,“要我说,小九也是个没用的。他若是能打动叶明静的芳心,哪里还需要拐这么大弯子折腾。”
云洁大气也不敢喘,低头不语。薛皇后继续冷笑:“说我没本事抓住皇上的心,他们倒是送个有本事的来看看啊?哼!也不过如此!”
晋国公府,薛渭之来到了薛凝之的院子,将一个长长的木匣子交给他。
薛凝之打开匣子看了一眼,讥讽一笑:“怎么?连这幅画也舍得送了?宫里那位难道打探不出消息来?”
薛渭之没好气的道:“如你所愿,洹之没有任何进展。太女殿下看似和他亲近,实则滴水不漏。还得你出马才行。”
薛凝之将木匣子放过一边,低声道:“大哥,我看这事是个契机,你可想好了?”
薛渭之也压低了声音:“我和母亲略略提过。小九入宫后,三叔家气焰高涨,三婶为鸡毛蒜皮的事和母亲闹了好几次,母亲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分家。和二叔、三叔他们分开来。”
薛凝之点头:“祖母过世之后,家产就已经分割过了。原本他们还住在府里就只是看情面。”他突然眼睛一亮,“大哥,不如趁此机会,咱们和他们彻底断开。”
薛渭之也早就想到了这点:“我也是这个意思。三叔在御林军,父亲在朝堂上。这两相文武一合,也太招人眼了。”
两兄弟意见相若,便一气商量了许久。
……
叶明净现在最大的感觉就是时间不够用。她想尽量多的时间和父亲在一起。可这恰恰是最难办到的事。承庆帝什么话都不说,只消眼神一瞥,清瘦的脸上唇角紧闭。叶明净便再有不舍也只能压在心底。
出了宣明宫的大门,就得笑,得笑的欢欣,笑的从容。在外界奔走时,也得笑,需笑的胸有成竹。心头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