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马挥戈-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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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孩闹咧咧,要跟杨三小过不去,莫藏咋不小心,又踩了杨三小的脚,两个人差点打架。老两口不怕那边,那边再怎么说,阿鸟不跟杨二嫂一般见识,杨二嫂一介女流,也怎么不到狄阿鸟。
他们怕的,是他们家老三,怕两个后生在这儿殴斗,正在郭华等人的拉扯下说这说那。
有了老范,杨小玲却把关系理透了。
她心里清楚,莫藏踩杨三小一脚,那肯定不是不小心,那边不消停,这边就不会消停,自己爹娘,几个拉架的,根本就不知道问题在哪,再过一会儿,真发展到那种程度,这边杨三小和莫藏肯定要打起来,谁劝,谁拉都没用,于是一到跟前,就直棱棱地说:“爹,娘,你们到底还管不管我嫂子吧。”
杨锦毛有点儿不敢相信,因为狄阿鸟的妻子没一个吭气,那个李家小姐眼泪汪汪的,也是站着没吭声,而心疼的,冲出来的竟然是自己女儿,他觉得这简直让人看笑话,慢吞吞地说:“阿鸟越让她,她越上脸,我也管不住呀。”
杨小玲向四周看去,又紧张又冲动,脱口就喊:“你管得住,你再不管,我让阿鸟还手打她。”
这句话激怒了杨三小,杨三小张嘴就骂:“日你妈,浪媳……”
他还没骂完,他娘上去先赏他一巴掌,杨三小挨打,感到无比愤懑,就想拿姐姐出气,上去要打杨小玲。
李多财上前一个箭步,一推他胳膊,正正指在他鼻前三寸,大喝道:“我看你敢碰你姐一指头。”
石骰不知道什么从房子上下来,却忘了挑起事端的就是自己,大声就喝:“打他,教他打他姐。”
郭华背个身,死死把蹦跳的杨三小护住。
这边杨家老两口,看人要打自己儿子,护犊心切,哪里还管得了从院子闹到院外了的杨二嫂,转骂杨三小不分大小。杨小玲越急,他们越护。他们越护这边,那边就越没人管。狄阿鸟死活逃出院,在外头跟杨二嫂说是非,要赔猪,而杨二嫂却在外面骂街,惹来一群围观的街坊邻居,连工棚的人都跑出来劝架。
杨小玲简直气疯了,正要出去和自己嫂子打一架,结束事端,只见面前那个叫“阿瓜”的小孩,双膝一弯,扑通跪到了自己父亲面前,她心里本能地一颤,只听那阿瓜哭着说:“大爷,你别让你家的大婶再骂我阿爸了,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杨锦毛还没有醒悟,上去把他抓起来,连声叫着:“孩子,你看这孩子。”
“扑通”一声,杨涟亭当面跪下了,一头杵下去,大声说:“大爷,你行行好,让你家媳妇别骂了,我给您老磕头了,给我家主公留一分脸吧。”
杨小玲血猛地往头涌,心里大叫:“天哪,真成了这样的呀。”
第一卷雪满刀弓三十一节
杨锦毛应付不了了,急急忙忙往外走,还没走到外面,听到个熟悉的粗嗓门,而儿媳妇的声音在叫疼,顿时知道儿子回来了。
杨二一大早出门,也只有他和杨二媳妇知道去了哪,听到人回来了,不由停了脚步站住。旋即,杨二闯开门口站着的人,一手举只鞋,一手拖了他媳妇,正使劲地往里拽。
杨小玲跟在父亲后面,也安了心。
杨锦毛此刻却来了劲,跳脚大骂:“你娘个腿,你干啥了,把你媳子留在家丢人……”他泼了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口水,好像杨二纵容自己媳妇,丢尽了他的人。杨二也没多说,拖着杨二嫂往间房子一填,杨宝、杨蛋曾经见过这爹娘打架的仗势,害怕,站在那儿大哭,喊“娘”。狄阿鸟从外头进来,把杨二拽回来,不停地责怪自己。
杨二也就站在人前,揉着脑门,沉声叹气,看到了老范,随口传了句话:“校尉相公让您去一趟。”
老范早知道邓校尉要招自己去,扯了狄阿鸟的衣裳一把,私下串供:“他让我去,肯定是私下问草料场的事儿,我该怎么说好呢,说你们是铁匠铺里的,我也不熟悉底细?!”
狄阿鸟脱口就要说“实话实说”,旋即想到老范当时糊涂,现在肯定看出了点什么,现在是好心跟自己打声招呼呢,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拿出问心无愧的模样,不然坏事不说,还拿人家当外人看,于是沉吟片刻,说:“咱们要避嫌呀,他要问你什么。怎么脱得了干系,你怎么给他说。”
老范点了点头,回答说:“我知道了。”
老范说完,就急忙出门,狄阿鸟转了个身回来,见杨锦毛撵伙计们去干活,杨二不让。他不好问的,只听杨锦毛问,说:“营上没结算?!”
杨二沉沉叹口气,说:“以前好好的,这回却支不下款,去找邓相公,他说到年外结帐,不会少咱钱,可要是再没明没黑地干下去,咱们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过上俩、仨月,连买铁的钱都没有……”
杨锦毛吃惊不小,呆呆地问:“那咋办?!”
狄阿鸟看着爷俩,杨锦毛干脆找土轩外一蹲,唉声叹气,而杨二到伙计跟前,大声说话,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心说,要老杨家遇到这难事儿,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拖累人家,既然在西城找了片房,还是尽快搬走,这就走到杨二跟前,搭上他肩膀,安慰说:“二哥,你别发愁,咱哥俩出去喝两盅,想想办法。”
杨二没有拒绝,一边走,一边反过来安慰:“他不会不给咱钱,拨咱家的也有粮,足以应付到开春,你也甭担心这,怕那,啊。”
狄阿鸟没找石骰算帐,赶走别的人,招了李多财,一起来到不远的酒馆。
这酒馆离得近,平日来往出入,看也看得人熟。
今日三人过来,却见它只开了四道门板,外头横架竹梯,下头几个人,像是在合计着,怎么摘招牌,都感到奇怪,李多财上去赶问一个靠得近的:“你们这酒馆,不开了?!”
那人看也不看就说:“是呀,刚刚卖了个价钱,不开了。”
杨二和掌柜的认识,大老远打声招呼,说:“严掌柜,生意好着呢,怎么不开了?!”
那人回过头,招呼杨二两句,打哈哈说:“这年头,也挣不上什么钱,都是慌口饭吃,既然价钱合适,也就让人家发财吧。”
狄阿鸟想这雕阴镇于关中之北,放往年,出入来往的人一定很多,酒馆、客栈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而如今,关隘阻塞,边关重镇,肯定使生意大不如前,关门大吉也是理所当然,却也迎合说:“这么好的生意,可惜了。不知道人家接了宝号,做什么生意。”
严掌柜笑笑,说:“也干这一行。”
狄阿鸟瞅瞅那招牌,用手指往那个方向戳戳,问:“怎么不把这个也让掉。”
严掌柜和他们说得亲热,凑过来,小声说:“人家不要。”
狄阿鸟搭了他肩膀,问:“他不要,咱还不转了呢?”
严掌柜喷了一口大蒜气,再压低声音,苦笑说:“由得着了咱?!”
狄阿鸟见酒喝不成,干脆领着杨二,去看自己刚看过的房子,午后回来经过,酒馆的门已经敞开,地下飘了一地的红屑,礼品沿街摆放,上面果然换了块新招牌,披红带绸,名题得很有根骨,也有气势,曰:“山河会馆”。
杨二瞅了就说:“这个严掌柜没一句实话,明明开武馆,要说是同行。”
洞开的大门中进出的都是些武夫模样的,个个喝得东倒西歪,几人躲闪着进家,发觉陈绍武坐在他家里喷酒气,都很惊奇。
狄阿鸟说:“昨个还在跟人打仗,今天中午就灌了一肚子酒,坐到老子面前乱喘气,这是在哪喝的?”
陈绍武往隔壁一伸胳膊,说:“副使认邓校尉家长公子为干儿,往营里递了帖子,请客吃饭,谁都不好推辞,王将军,都让司马代他去了,我又怎么能不来。”
狄阿鸟说他是有身份的人,不让他叫自己“主人”、“主公”,他就叫狄阿鸟叫“公子”。他踢踢地下放着的宝剑,两眼越睁越大,突然一顿,说:“公子,雕阴城里,要出大事。”
狄阿鸟也不感到别扭,漫不经心地问:“能出什么大事?!是不是要打大仗?!”
陈绍武指了指地下的宝剑,吃力地说:“我今天看到一个人,好像是樊元帅的手下,追杀过咱们,我本来还认不真切,哪知试探着问了句,被他……反过来……用手一捏——”
莫藏把陈绍武面前的宝剑捡了起来,一抽,只抽了半截,剑也只剩下半截。
狄阿鸟已经知道那人谁,一点也不吃惊,只是问:“你没告诉别人吧。”
陈绍武说:“他一直呆在邓校尉家长公子身边,看样子和邓校尉关系非浅,我又认不真切,和谁说去?!我借邓公子走开的机会,和他说了几句话,引他到外面,想试探、试探,哪知道他心里有鬼,当着卫兵们的面威胁我,把剑都捏断了,幸好阿过跟我一起蹭顿饭,不知跟他说些什么,让我先回来了。”
狄阿鸟说:“大力金刚指,我也会,吓唬人行,你担心什么呢?!害怕他什么?!樊家军都已经灰飞湮灭了,他一个小跳蚤,就不能跳到人家邓校尉家,你别没事找事,大惊小怪?!何况,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
陈绍武连忙说:“现在一定了,我不认得,阿过认得。我怕他和邓校尉勾结,想在雕阴城图谋不轨。”
狄阿鸟苦叹不已,只好说:“樊氏拉秆子,底下的人只是被人家驱使而已,人家和咱一样!咱可以有机会为朝廷效力,为什么不给人家一个机会呢?再说了,樊家人也不是都别有所图,那个樊英花,就是你说的樊元帅,她其实是真心拥戴国王陛下的,现在天下安定,都推让了权力,不知所踪,让天下人看到了她的本意,这个人曾是她的心腹,可能贼心不死吗?!你切不能让人知道,我回头问一问阿过,也见见那人,警告他一下,噢,阿过呢?”
陈绍武说:“阿过和他在一块儿,到现在还没回来。”
狄阿鸟心中一动,顺势问他:“你该不是要落井下石,借他整垮邓校尉吧?!”
陈绍武说:“我当时根本没多想,只是有点担心。”
狄阿鸟让他等着,自己出了来,寻思着要不要找找赵过,想来想去,还因为拿不定该不该公开见樊英花,没直接去,只是让人带句话,找几个自家人进城,到刚刚找来的房子那儿张罗、张罗,为搬家做准备。
他这间房子进进,那间房子走走,进了段含章那屋,见段含章怪冷淡的,就抱着自己几斤几两的儿子出来逗弄,到杨小玲面前招摇一阵儿,问李思晴哪儿去了。杨小玲刚刚告诉他,李思晴被李思广叫走,李思晴就已经从外面回来。
她带着一个陌生却见着眼熟的姑娘,后面跟着老范先生、吕花生。院子里孩子正在打闹,他们不时来到狄阿鸟身边,跟他怀里的孩子捉迷藏,要抱一抱。阿狗把围巾又笑湿了,不停跟人说些大人说给他的话:“我只大三岁,就是阿叔叔。”
吕花生进来就绕了,提着一包东西唤老杨家的俩孩子,显得獐头鼠目。狄阿鸟看他对孩子们区分对待,心里就不舒服,侧目盯着看了看,发觉那人见自己看他,连忙背了个身,心里又是一阵轻蔑。
这时,李思晴已经到了跟前,喊狄阿鸟一声,说:“我哥正找你呢,要带你见见邓校尉。这是刚刚认识的邓家姐妹,跟我一起来看看。”
狄阿鸟回过头来,认出来了,来的就是褪了戎装的“白袍红线”。
她穿着洗月白对襟比夹,头发结了辫儿,耷拉在肩头,妙目低垂,看起来,多出许多的腼腆和羞涩,却是一到跟前,就大声说:“啊,是你,你是她的相公,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狄阿鸟本不想去见什么邓校尉,却还是“恩”了一声,把孩子交给杨小玲,叮嘱李思晴说:“好好招待一下贵客。”
邓小姐突然觉得他今天的气度和语气和前几次的印象大不一样,擦肩过去时,猛地侧过脸,摸不着头脑地看他。
第一卷雪满刀弓三十二节
狄阿鸟刚刚走到外面,老范也心照不宣地跟出门,跟在一边,忧虑重重地说:“邓校尉没有说什么,只问我,跟你来往之中;有没有摸过你的底儿。在回来的时候,他的长子倒是向我打听千里镜的事儿,吕花生跟着他,像变成了他的心腹,而且这几天,老在这儿跑来跑去,怕是来探千里镜的,你要小心点儿。”
狄阿鸟沉吟不语,心说:“邓校尉掌管垦戍流徙,更要填籍、造册,对犯人的来历最是知底,他这么问老范,意味像是很深长呀,恐怕不是不清楚我的底,要老范摸我的底,像是在提醒他,让他切莫和我亲近,无缘无故提醒他,会不会知道有人要杀我,或者是;已经和要杀我的人勾结在一起?!”
老范见他没吭声,低声又说:“匹夫无罪——”
狄阿鸟打断说:“你以前官职有没有邓校尉大?”
老范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连忙说:“监天官掌王室书文、典籍,历法,观仪天象,推断运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