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沧桑-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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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和士兵们经过一宿半天的折腾已经又困又累,除了警戒的士兵外,其余的都在老乡家的热炕上进入了梦乡。天空中不时有飞机飞过,驾驶员们或许没有发现屯中的部队,也或许是这个小屯根本就不是轰炸的目标,带着“隆隆”的响声从高空中飞向大石桥。
我和石干事吃过饭后,在老乡家里打了个盹,然后在屯中挨家走了走,看看家属们的休息情况。
这一看看出了情况,当我们走到后街张家大院的房后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向我招手,示意我们过去。我和石干事走进院里问他:“老乡,有事吗?”
他四下瞅了瞅见没有别的人后小声地说:“长官,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队伍,但我觉得你们打了‘张老虎’,为我们除了害,又分粮食给我们,就觉得你们是好人的队伍。有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们,张家的哥四个里老三张得友‘矮地虎’跑了。”
我听后心里“格登”一下子,心想怪不得找不着他的尸体,他跑了,我们走后屯中的老乡们可要遭秧啦!
石干事焦急地问他:“怎么跑的,往哪跑了?”
“你们的炮一响,他就从后面的小角门领着两个人往东大山跑去。”
“他这是害怕跑了?”
他摇摇头:“不是,这哥四个都是不要命的主,我寻思他是上东大山找他叔叔去了。”
“他叔叔是干什么的?”
“他叔叔是个胡子头,山头号叫‘独眼虎’,手下有百十来杆枪,比他这几个侄还邪乎,你们得加点小心哪!”
“如果他叔叔来得多长时间?”
“得半天时间吧。”他寻思了一下说。
“谢谢老乡了。”
他在我们走的时候还嘱咐我们:“这伙人心狠手辣,你们要加小心哪!”
对于突然出现的情况,我和小石一合计,一定要加强戒备,晚上走的时候,部队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在我们往金连长住的房子走去想叫他增加岗哨的时候,在一个老乡家的屋后看见金连长手下的朴排长正在和几个班长合计着什么。看到我们突然出现,一个个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朴排长还把手伸到腰间的手枪上。他们这种反常的举动叫我一楞,但没有想到别的。
“你们在干什么呢?”我问。
“没啥事,闲唠呢!”
“你们连长呢?”
“在前边那个屋呢。”
我们转身要走,朴排长说:“王参谋,有件事本不应该我说,但是我看到了又不能不说。咱这队伍五十来辆车,一走挺长,咱的兵力不够啊,一旦半道上碰到情况那可就麻烦啦!应该把守山洞的那个排调回来。”
石干事说:“那粮食怎么办?部队现在正缺粮食。”
“反正咱也拉不了,管他呢!保护家属重要,你说是不是,王参谋?”
“一会和你们连长研究研究吧。”
在往金连长住的房子走的道上,石干事说:“这几个人怎么贼眉鼠眼的,看见咱俩那个慌张劲,不会是合计见不得人的事吧?”
石干事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我想起来金连长手下的三个排长有两个是鲜族人,都是金连长的老乡。这个姓朴,守山洞的姓李,还有一个姓侯的汉族人。这朴排长说的话咋听起来是有道理的,可是细想起来,这年头人心不保,他叫我把姓李的调回来,一旦联合起来对家属的金银珠宝起了歹念,那后果可不堪设想,想到这我的冷汗“刷”的冒了出来。
“你怎么还冒汗了?”
我没跟他说,因为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想。
见到了金连长后,他增派了双岗后也竭力要我调回李排长那个排。这使我更增加了怀疑,就像古代寓言中丢斧子人一样,咋听都像他的提议是为哗变做准备,因为石干事极力反对调,我也就没有同意调回李排长。
天擦黑时在老乡们热情的忙活下,家属和士兵们又实实惠惠地吃了一顿大米干饭和猪肉炖酸菜。剩下的饭菜全部给了老乡,老乡们吃的那个香啊就甭提了。
天黑了以后,家属们分别上了车,石干事特别嘱咐把剩下的大米全拉上好给部队吃。家属的车队在茫茫的黑夜中向南大岗走去,乡亲们恋恋不舍地把我们送到屯边。
第 一百 二十二 章 虎崖激战
南大山,其实不大,却险峻异常,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匪窝。远瞅黑乎乎的大崖子就像魔鬼一样张着巨口,数不清的大石砬子就像座座大坟丘。近看灌木丛生,蒿草茂盛。虽然没有像北满那样的原始森林,但树木也是密密麻麻,狐狸和狼时常出没。
车队出了张家堡登上了南大山盘山道。由于年久失修,加上很少有车辆行走,道路崎岖不平。再加上一层积雪,非常难走。老板子们虽然扬鞭策驴,拼命地吆喝,可那从来不钉掌的毛驴,腰一弓,一使劲,蹄子一滑溜,老板子们急得直瞅车上的家属。家属们坐在车上若无其事地闲唠或者低着头寻思自己的事,老板子们摇头叹息:“这些官太太拿她们可真没招。这么难走的路也不说下车,减轻点车的重量。”家属们对老板子们的嘟囔像没听见一样,有的还呛他们几句:“叨咕啥,路这么滑我们能下去走吗?跌倒摔坏了,你们能负责呀。”老板子们只好自己高声吆喝牲口,山坡上到处响起了了“驾驾”的喊声和清脆的鞭子声。
寂静的大山夜晚,响声一传多远。
一支七八十人的队伍绕过车队和警戒的部队奔向山半腰的老虎崖子。这支队伍的当家人名叫张大山,是个惯匪,独霸大东山。此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因为他的一个眼睛小时候和人打架被打瞎,常年蒙着一个黑布罩,人们送他个外号叫“独眼虎”。
“独眼虎”原来是满洲国营口市警察署的一个警长。满洲国倒台后,营口市的老百姓对这个血债累累的恶魔恨之入骨,自发组织起来对他进行抓捕,吓得他跑到东大山,依仗着他侄子们的势力,拉起了一股土匪武装。从此东大山三沟十四屯的百姓,刚刚为打败日本鬼子而高兴,又陷入他的祸害中。
一九四五年十月份八路军进东北时,顺道扫了他一下,从此他对八路军恨之入骨。国民党中央军过来后,将他收买,并委任他为大东山保安团团长,这下他更加有恃无恐地残害百姓。据老乡讲仅三年的时间就有十四人被害,二十余户被逼得家破人亡。
“独眼虎”的保安团驻扎在大东山的卧虎沟,团部设在伪满时期留下的小学校内。
这一天下午,“独眼虎”躺在炕头上,盘算着怎么向乡亲们勒点大脖子(油水),好把自己的队伍再扩大一点。“矮地虎”气喘吁吁的进了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嚎了起来。“独眼虎”一见急忙从炕上坐了起来,问道:“得友,什么事叫你这么伤心?”“矮地虎”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说:“老叔呀,大祸临头了!”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学了一遍。
“独眼虎”听后,气得暴跳如雷,瞪起牛一样独眼厉声喝问“矮地虎”:“什么队伍,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们一会说是解放军,一会又说是国军,不过还有些老娘们和孩子掺呼在里面。我也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队伍。”
“独眼虎”沉思了一会,把手往炕沿上一拍,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了,昨天我听踩盘子的弟兄从营口回来说,58师看事不好投了八路,这伙人八成就是他们。你看他们有多少人?”
“四五十人吧,可火力老猛了,光炮就十多门。”
“独眼虎”听后在屋地上走了几个来回,自言自语地叨咕说:“人数不多,火力还挺猛。”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是他们的家属队呀。这帮老娘们可是有钱的主,得友你快起来,这回咱爷俩要发啦!”
“矮地虎”从地上站起来后,焦急地说:“老叔,钱不钱我不寻死,关键还不知我爹他们怎么样?”
“你爹他们也在屯里?”
“哪倒没有,他们在老库呢。你赶快领着人去吧,晚了就全完了。”
“你别着急,这是打仗,得叫弟兄们吃饱饭。”
“独眼虎”的队伍抓紧吃饭,天刚擦黑就兵分两路,分别由“独眼虎”和张得友带领直奔张家堡而来。
大东山的卧虎沟距张家堡有四十余里,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独眼虎”的队伍首先到了张家堡,结果扑了个空。随后他带着队伍绕过车队奔老虎崖子顶上而去。
老虎崖子是个大崖子,高四五十米,长约二三百米,崖面像刀切的一样,崖顶是片老树林子,几根百年的老藤像巨蟒一样从石缝中顺崖而下。盘山小道从崖根经过,道下是陡峭的山坡,明眼人搭眼一看就知道这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打伏击战的好地方。
“独眼虎”的队伍多是胡子出身,善行夜路。他们绕过车队飞快地到达了崖子顶上,把兵力埋伏在树林子里,兵丁们揭开盖的手榴弹摆在身边,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崖子下的小道。只可惜“独眼虎”在布置兵力的时候,惊动了林子中的几只鸟,它们扑拉拉地飞出了林子,“独眼虎”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夜鸟惊动了我们的先头部队,搜索探路的是警卫排的一个尖刀班。班长马玉龙是一个非常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他深知夜鸟惊林必有贼人的道理,于是叫部队停下,通知我和赵排长“崖子顶上一定有人埋伏”。
我和赵排长赶到前面,借着月光观察了一下地形,觉得马班长分析得有道理,这伙人可能就是老乡们说的“独眼虎”的队伍。正在这时,老库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我心想,听老乡说:“这‘独眼虎’的队伍只有百八十人”,面对比他们强大得多的部队,居然敢兵分两路,看来这真是一伙亡命之徒。
赵排长说:“来者不善哪!”
“多亏事先有准备,要不然可要吃大亏了。”
赵排长惊讶地瞅着我说:“你怎么知道有匪徒要来?”
“根据老乡说的情况,我估计的。”
“行啊,你赶上孔明了。”
“打仗吗,就得动点心眼,万万马虎不得,任何蛛丝马迹都得分析。”
在得知张得友逃脱了可能去找他的叔叔“独眼虎”后,我首先把消息告诉了李排长,叫他做好准备,匪徒要来可能先到老库。部队出发以后,我又把消息告诉了担任尖刀班的马班长,叫他们搜索前进,一旦发现可疑情况,立即派人向我报告。
驻守在老库的李排长得知消息后,马上向大东山方向派了隐蔽哨,同时,把兵力埋伏在大砬子顶上的工事和山洞大门两旁的掩体内,门口只派了几个游动哨,张得友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苦心修造的工事竟成了他们进攻的巨大障碍。
张得友带领“独眼虎”分给他的一个排兵力到达南大山根时,就被发现,哨兵跑回老库向李排长报告:“有一个排的兵力已到山根底下。”
李排长看了看地形和三个班长合计:“库门前是开阔地,他们要想进入老库必然得经过开阔地。咱们搁几个人在门口晃当着,叫他们误以为没几个人,待他们进入开阔地后一齐开火,不全消灭也造他个差不多。”
计划定下来后,班长们回到各自的位置,轻重武器都做好了开火的准备。为了防备敌人从两侧迂回到山洞的上方,李排长特意布置了一个班的兵力守在山顶上,正好堵住了山下敌人向山上迂回的路线。
张得友的队伍怕遭伏击没有走大道,而是从老林子里摸了上来。老库门前的李排长得到哨兵的报告后也听到山坡上树林里有一阵响动。可是左等不见动静,右等也不见动静,心里觉得挺纳闷。自言自语地说:“这帮玩艺玩的什么把戏?”按照事先的约定,李排长学了声鸟叫,哨兵打着哈欠回到洞里,“咣当”一声把洞门关上了。
过了一会仍不见动静,李排长不免有些焦躁,骂了句:“狗娘养的,搞什么名堂?”话刚落音,就见一团黑乎乎的人影,端着枪,猫着腰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旁边的战士说:“打吧,排长!”
“再等一等,不能这么几个人吧。”
这伙匪徒进入开阔地后,仍不见有其他的人出来,眼看就要到达洞门前,李排长抬手一枪喊了声“打”。所有的武器一起开火,红色的火舌射向开阔地上的人群,十几个人被报销在开阔地上。其余的逃到树林里打起了黑枪。
夜战打黑枪是土匪的看家本领。李排长的队伍只要枪一响,肯定就有枪溜子跟过来,李排长的战士还击却打不着他们。他们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李排长他们在掩体里换不了地方,一来二去李排长的队伍有了几个人的伤亡。面对这种情况李排长心急如焚,有心想带队伍冲下去,一来自己的任务主要是保住库里的粮食,二来摸不清对方的情况,气得他冲林子里骂了起来:“狗娘养的,有种的冲上来,别他妈的像养汉老婆似的偷偷摸摸放黑枪,算什么他妈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