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刀玉步摇-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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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早说出来的!”赵心玉兴奋地拉住她的胳膊,“你这法子好!若真如此了,岂非又让百姓更信了将士们?我这便找父汗说去!”说着忙不迭地出去了。
忽必烈正因这场过大的“祥瑞”而苦恼着,才想着要召来图那等人商议,就听报得义女已经来了,便先行召了进来。
“父汗,我想到如何应对这场祥瑞了!”赵心玉风风火火地进来,也不行礼,径直地开口了。
忽必烈笑道:“哦?我才想着这事呢,你却来了。说罢,若是可行,我可就不召图那来了。”
赵心玉一脸得意:“雪下得这样大,将士们也定是不便操练的了,不若就让他们到城中同百姓一起清除雪患。这一来么,做一些儿力气活,可权当操练了。二来么,也可让百姓过上正常日子,这清出来的雪还可做来年的养肥。胜于这两样的:助百姓度过雪患,也可显出将士们的诚心,从此百姓更信父汗您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忽必烈本就对这场雪心存烦恼,虽是祥瑞,太大了也未尝是件好事,这会子听了义女的主意,也觉得是个好法子。当即便将图那、卜远、韩忱鹳及阿尔斯楞四人召来,将将士们分散下去,分别自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向城中大营扫雪而来。此举不说将士们既可操练也可深得民心,便是百姓们见了这许多冲锋陷阵的人在闲暇之余不是吃酒欢乐而是在帮自己清除雪患,纵然之前也曾有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如此大的雪,百姓们在田间、街巷之中见了这些人,还是感动不已。
图那等人带领将士们在城中清除雪患,自是用不上不甚有气力的女子了。阿菊已跟了赵心玉许久,脾气也自然有些像她,依她而见,自己本是侍婢,扫雪这等活计本来就该自己做的,如今却被那些士兵们做了,虽知道是主子的主意,这心里也是不平:许多人都有事情做,我若再不找些儿事情,倒叫旁的人笑话伺候公主的人懒散了。想着,才要去向主子讨一些儿事情来做,赵心玉却已让另一个侍婢来叫她去绣房了。阿菊自然不敢怠慢,一路去了,这心里也在奇着:这时候去绣房做什么?
穿过两个院子,阿菊才来到“绣房”,其实这里原是一些年纪较大的婆子们为将士们制作布制衣服的地方,如今公主屈尊来在这里,委实新奇。
赵心玉见阿菊愣在门口,便笑道:“还不进来么?来得晚了,可是去见了什么人?死丫头也动心了不成?”
“公主说的哪里话!”阿菊顿时羞了个满面通红。
赵心玉举起手里才完了一半的羊皮袍子:“还不过来帮忙?”
原来,赵心玉见了将士们的辛苦,也想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可巧自草原新近送来许多羊皮、鹿皮、狐裘之类的好料子,便想着亲手制作一些好衣服送予将士们,也算得是对他们的赏赐。
听了主子的用意,阿菊跟是欢喜自己跟对了人:试问古往今来,又有哪位金枝玉叶肯屈尊为他人制衣?心下里感动着,于是又向赵心玉说了这制衣要人多才好,又何况是这些上好的料子,那些做惯了粗衣的婆子们是断断用不得的。赵心玉细细一想,也是觉得有理,便命她将一些心灵手巧的侍婢们全都召到这里来,一同为将士们赶制过冬的衣服。
“公主怎地这般宝贝这件袍子?”见赵心玉细心至极地缝制着一件羊皮袍子上的领子,阿菊自是明白这一件是送给谁的,于是便玩笑道。
“你又找骂不成!”赵心玉红了脸,忙忙地低下头去。
阿菊笑道:“想那日大汗宣告了众人后,公主还未曾送予兀良哈将军一件定情的信物,今日这件袍子便可算了……”
“死丫头!看我不把你的嘴巴缝上!”
赵心玉放下袍子,一面笑着一面与她嬉闹起来,在这“绣房”之中,赶制衣服这等枯燥乏味的事情竟也变得甚是趣味起来。
“单单扫雪也就罢了,却还要铲去坚冰,这会子胳膊酸痛得连棉花也拿不住了,端的要好生歇一会子才罢……”
韩忱鹳一边抱怨着今日的辛苦,一边用小药锤轻轻在双臂及双腿上敲着,以缓解今日的劳累。他倒没觉出这与操练有何不同,也合当操练才是将士们常做的事情,故此他竟不觉得这扫雪有何用处了。
卜远倒是镇定得很,双脚泡在盛满了热腾腾的药水的木盆里,甚是舒心:“你若怪……”说着看了一眼歪在椅子上睡着的图那,笑道,“便去怪公主罢,若不是她对大汗说了这主意,我们如何要受这份罪……”
“你们两个在我房里作甚?”图那原没睡着,闭着眼睛同二人说话。
卜远笑道:“公主才派了人来送你波斯国的熏香药泡脚,让你舒缓舒缓,端的你又把它给了我,我岂有不受用的道理?”
韩忱鹳也举起药锤来晃了晃:“这个也不错,敲打了一会子,真真儿地舒服了许多。公主对你还真是不错,她若不给你这些东西,倒叫我们去抢么?”
图那睁开眼来叹道:“女人自然要对男人好,——我可不当她是公主的,寻常百姓家里又有哪个女人不对夫君好的?除非是那些奸猾善嫉之人。”
卜远又笑道:“休要不知足了,你真真儿地对她好些儿才是正经……”
正说着,只听门外传来叩打柴扉的声音:“能进去么?”
“能!能……”
韩忱鹳向来喜欢看热闹,忙忙地起来开了门,正是赵心玉,此时正抱了一件崭新的羊皮狐领的袍子立在那里。
“是送给我的么?”韩忱鹳故作惊喜地伸出手去接着,“这如何说的,怪不好的……”
赵心玉“啪”地打了他的手一下,怪道:“休要弄脏了!”
这时卜远已经泡好脚站了起来,一拉韩忱鹳的胳膊:“休要再闹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的好,免得又被他说我们不知趣。”
“大哥说得对!”图那自是高兴得很。
韩忱鹳只得依了卜远的话儿,同他出去了。此番赵心玉倒是没有说二人“多事”,许是觉得忽必烈既已宣告了众人,那平日里的一些儿玩笑也就不过分了罢。
“还未歇息么?”将人儿让了进来,图那却想要吓一吓她,旋即“砰”地一声将门关死。
赵心玉果然一颤:“你要作甚?”
图那笑嘻嘻地答道:“听阿菊说你给我做了袍子,想必这件就是了罢。如此的好东西,我还没能看个仔细,又怎能让旁的人看了去啊?”
“……你好生看看罢。”
赵心玉哭笑不得地将袍子小心放到桌子上,轻轻展开来。图那确是看得呆了:只见这件袍子如同洁白的羊乳般,在烛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柔和的圣洁之光,一针一线精密至极,虽不及天衣无缝般地无暇,却也是一件完美的华服,那淡色的狐领则更是柔软,手摸了上去,才知“爱不释手”究竟是何道理……
“如何不绣些东西上去?”图那爱惜地抚着袍子,甚是喜爱。
赵心玉的绣品他自然见过,绝美清秀,巧夺天工,但既是送予自己的东西,如何未在领口、袖口等旁的人不易见到的地方绣些特别的东西上去?之前的帕子、香囊、荷包断不是如此的。
莫非是有何心事不成?
图那才有要发问,赵心玉却先开了口:“这袍子既送了你,便想着你能穿上,绣那些个劳什子做什么?叫旁的人看了倒把你说成是个爱花儿粉儿的人,说出去也不好的。”
图那叹道:“你闲暇时候也是多些,绣些‘花儿粉儿’又能怎地?我不过是想时时感到你的情意罢了,——绣到只有我可看到的地方也不成么?”
赵心玉不悦地说道:“只做了袍子送你,你就说出这许多话来,若是送了别的,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来呢!我原是想着你终日与将士们在一处,不宜在衣服上多带东西,才没有弄那些花哨的。你却说我不愿意做这些东西?送东西还送出病来了!”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你也要想想自己说的话儿的……”图那又是一声叹息,“想来也是你被娇纵惯了的,心地虽是善良,也要想想旁的人的心思,若不然这善心可就白费了,——这还放在一旁,端的被人说了,难道你这心里就是好受的?我也不想说这些的……”
“我爹和父汗都不曾这样说过我,你却替他们来教训我么!”
赵心玉的脾气本就火爆,断断受不得别人如此训斥自己的,纵然话儿有理,可用了这般语气说出来,她可是听不进去的,故此才厉声打断了图那的话。
图那素日里只当她是自己心上的人儿,不曾过多地去想她是什么公主,因此这心里也就没了桎梏,又听闻对方如此厉声地同自己说话,火气也自然忍不住了,索性将那袍子抓了起来:“你拿回去罢,送了谁都好,我可是受不起的!”
“你不要收回这句话才好!”
赵心玉也正在气头上,回身抓起袍子就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踏着地上的乱琼碎玉,一路往自己的房里去了。图那见她跑了出去,这心里倒是一惊,不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拉她,可火气毕竟还未消去,才伸了手来,只顿了一顿,又收将回来。
“她若再不改一改,以后的日子怕是没法子了……”
图那心里这般想道。
且说赵心玉,自图那的房中一路跑回来后,因是在夜间,也就没人看见,只是回了屋里正打算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之时,不成想阿菊从侧房走了出来。
“公主!你这是怎了!”见主子竟满脸泪痕,阿菊被唬得不轻。
“给我拿坛子酒来!”赵心玉狠狠地将袍子掷到床上。
阿菊自是要问个明白:“公主……”
赵心玉陡然大声:“你不听我的话了么!”
“公主休怒,奴婢这就去!”
阿菊断是不敢不从命,忙忙地去了,只是这心里已经明白了个七八分:主子哭着回来了,那袍子也成了她的发泄之物,那可不是与兀良哈将军闹别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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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琼碎玉映烛光,佳人形单影只。
赵心玉让阿菊拿了两三坛子的马奶酒来,并取了一只大大的酒碗,关紧了窗子在屋中,只想着自己今日心情不好,定要好好地吃上一顿酒,吃醉了才是最好的,哪怕只是一时间忘了烦恼也是值得!心里想着,这酒也如水儿一样地被她一碗又一碗地灌下,也合当她酒量还算大的,喝了好一会子竟不见半点醉意,倒是脸儿渐渐变得粉红粉红,更是可爱。
“你算什么!难道天下就剩了你一个人不成!”
赵心玉猛然喊了一嗓子,将侧房里的阿菊唬了一跳。阿菊也知主子的脾气,本以为她会哭出来,可没想到对方只是一会子喊一会子吃酒,根本不像是要哭的样子,这心里也奇怪起来:怎地方才还哭得那般不堪,这会子却又憋在心里似的?若再憋出病来,岂不是大汗会治自己的罪?
“公主……”
阿菊小心翼翼地想要过去劝一劝,不成想赵心玉顺手掷过去一只杯子:“休要过来!”
阿菊只得又乖乖地回了侧房,她本就胆战心惊地看着主子,生怕其出什么事情,但经过这一遭儿,更是不敢上前细问,只有远远地看着,也只盼着主子能稍稍静下来一些儿,自己也好想个主意劝一劝。于是好容易眼巴巴地挨到了天亮,吃了一夜酒的赵心玉也累了,终于趴到桌子上睡起来,阿菊也恐惊醒了她,便只是将她那将雪绒狐裘给她披上,自己匆匆出了房间。
阿菊自认只是一个侍婢,断没有直接去劝图那的身份,心想着这事情或许只有他那两个结义的兄弟才可办到,便直奔了卜、韩二人居住的院子而来。
“这倒是稀客了!”见阿菊一大早便来找自己,才用罢了早饭的卜远甚感新奇,“莫不是公主出事了?怎地不去找兀良哈将军,倒找了我们来?我们的话儿又有什么用……”
“此事也只有二位将军才可办到!”阿菊急急地行礼道,“此事断不能让大汗和赵丞相知晓,尤其是九王爷,他若是知道了,定会与兀良哈将军大打出手,可是大大的不利……”
于是,阿菊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虽不深知图那与赵心玉说了什么,但想来也定是些伤心的话,不若主子怎地会那般不爱惜自己?那两三坛的酒竟吃了个精光,若不是心里苦闷,她平日里也断不会吃这许多酒的。
听罢阿菊的话,卜远点了点头:“这倒是了……我那个二弟的脾气也是不好,想来是因他而起的。也罢,我就去说上一说,纵然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旁的人不便掺和,架不住我对他旁敲侧击一番,——总归我们是兄弟,他与心上的人儿吵了架,心里也是不舒服的,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理?”
阿菊又忙忙地行下礼去:“多谢将军!”
“你回去照顾公主罢,她醒来若不见了你,定会疑心的。”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