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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双城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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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乎不用说明。丝毫损害都不会有的,我并没有向那位小姐求婚。说句知心话,你可别对人讲,我想来想去都觉得犯不着白操心到那份地步。罗瑞先生,对一个头脑空空的姑娘的忸妮作态、虚荣无聊你是控制不了的。不要想去控制,否则你永远会失望的。现在请你再也别提了。我告诉你,为别人我对此虽感到遗憾,可是为自己我倒感到高兴。我的确非常感谢你,因为你容许我征求了你的意见,也给了我劝告。你比我更了解这位小姐。你说得对,这事是根本办不到的。”

罗瑞先生大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他。斯特莱佛先生用肩膀推着他往门外走去,摆出一副把慷慨、宽容和善意像甘霖一样对着他那冥顽不灵的头脑兜头浇下去的模样。“尽量往好处想吧,亲爱的先生,”斯特莱佛说,“这事再也别提了。再一次谢谢你容许我征求了你的意见,晚安!”

不等罗瑞先生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已经进入了黑暗之中。斯特莱佛先生已回到沙发上躺了下来,对着天花板眨巴着眼睛。

 第十三章 不体贴的人

若是西德尼.卡尔顿在别的地方也有发出光彩的时候,他在曼内特医生家可从来就暗淡无光。整整一年了,他常去他们家,却永远是那样一个沮丧的忧伤的闲人。他在乐意谈话时也能侃侃而谈,但是他那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阴云却总以一种致命的黑暗笼罩着他,极少为他内心的光芒所刺破。

然而,他对那座房屋附近的街道和它那没有知觉的铺路石却很感兴趣。有多少个无从借酒浇愁的夜晚,他曾在那道路上茫然而忧伤地徘徊过。有多少个凄凉的破晓曾照出他逡途巡不去的孤独身影,即使当晨晰的光芒鲜明地勾勒出为黑夜隐蔽的教堂尖塔和高楼大厦的建筑之美时,他仍然在那儿流连不去。其实在那个平静的时刻,他也许是可以想起一些在别的时候被忘却的和得不到的美好事物的。近来法学会大院那张被忽视的床比过去更少跟他见面了。他常常是倒在床上不到几分钟便又翻身爬起来,又回到那一带转悠去了。

在一个八月的日子,那时斯特莱佛先生已对他的豺狗说明“关于婚姻问题我另有考虑”,然后带着他那体贴的柔情到德文郡去了。那时市区街道花卉的美色与馨香已能给穷途末路者以安慰、给病体支离者以健康、给老迈龙钟者以青春,可是西德尼的脚步仍然在那条路上蹀躞不去,只是由于有了设想而从迟疑无目的变得稳健有力了。在他终于下定决心之后,那双脚便把他带进了医生家的门。

他上了楼,发现露西一个人在干活儿。露西对他一向就有些不大自然。当他在她的桌旁坐下时,她带着几分忸怩接待了他。两人谈家常时,露西抬起头来望了望他的脸,却发现了他的变化。

“我担心你是病了,卡尔顿先生!”

“没有病。不过我的生活方式是不利于健康的。这样胡混的人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要是不能过一种更好的生活岂不遗憾么?对不起,我话到口边就顺嘴说了出来。”

“上帝知道,确实遗憾!”

“那你为什么不改一改呢?”

她再温和地望他时却吃了一惊,感到不安了。他眼里噙着泪水,回答时口气也带着泪水:

“太晚了。我怕是好不起来了。只能越来越堕落,越来越糟糕。”

他把一只胳膊靠在桌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在随之而来的沉默里那桌子颤动着。

她从没见他软弱过,因此很觉难受。他知道她难受,却没有抬头看她,只说:

“请原谅,曼内特小姐。我是因为想起我打算向你说的话才忍不住流泪的。你愿听听我的话么?”

“若是对你有好处的话,卡尔顿先生,只要能让你好过一些,我很乐意听!”

“上帝保右你的好心与体贴。”

过了一会儿,他从脸上放下了手,平静地说了下去。

“不要怕听我说话,也别怕我要说的话。我很像是个在青年时代就已夭亡的人,一辈子也没有希望了。”

“不,卡尔顿先生,我相信你最好的年华还在前头。我可以肯定你能非常非常值得自己骄傲。”

“希望是值得你骄傲,曼内特小姐。虽然我还有自知之明——虽然我这苦闷的心让我神秘地产生了自知之明——但我会永远也忘不了的。”

她的脸色苍白了,她战栗起来。幸好此时他对自己表示了无法改变的失望,才令她安下了心。于是这场会晤便具有了跟其它任何谈话不同的性质。

“即使你有可能回报你眼前的人的倾慕之情,曼内特小姐,他此时此刻也明白自己是个自暴自弃的、虚弱可怜的、不得志的酒徒(这你是知道的)。尽管他会感到幸福,但他却难免会使你痛苦、悲哀和悔恨,难免会玷污了你、辱没了你,拖着你跟他一起堕落。我很明白你对我不可能有什么温情;我并不祈求;我甚至为此感谢上苍。”

“撇开这个问题不谈,我能对你有所帮助吗,卡尔顿先生?我能不能让你走上新的道路呢?——请原谅!我难道就没有办法回报你对我的信任么?我知道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流着真诚的泪,娴静地说,“我知道你是不会对别人说这样的话的。我能不能使这事对你有好处呢,卡尔顿先生?”

他摇摇头。

“不行。曼内特小姐,不行。如果体能再听我说几句,你也就尽了你最大的努力了。我希望你知道你是我灵魂的最终的梦想。我是在我堕落的生活中见到了你和你的父亲,还有你所经营的这个甜蜜的家,才恢复了我心中自以为早已死灭的往日的梦想的。我也因此才感到比任何时候都凄苦可怜。自从我见到你以后,我才为一种原以为不会再谴责我的悔恨所苦恼。我听见我以为早已永远沉默的往日的声音在悄悄地催我上进。我曾有过许多没有成形的想法:重新奋起,改弦更张,摆脱懒散放纵的习惯,把放弃了的斗争进行下去。可那只是个梦,整个儿是个梦,一个没有结果的梦,醒来时还躺在原来的地方,不过我仍希望你知道你曾唤起过我这样的梦。”

“难道那梦就一点也不能留下么?啊,卡尔顿先生,再想一想!再试一试吧!”

“不,曼内特小姐,在整个梦里我都知道自己是很不配的。然而我一向便有,至今也有这个弱点。我总希望你知道你是怎样突然控制了我,让我这一堆死灰燃起了火焰的一—可是这火焰因为它的本质跟我难以分开,所以并没有点燃什么,照亮什么,做到什么,就一事无成地燃烧完了。”

“既然,卡尔顿先生,是我的不幸使你比见到我之前更悲哀,那么——”

“别那么说,曼内特小姐,因为若是世上还有东西能拯救我,你早就拯救了我了。你不会使我更悲哀的。”

“既然你所描写的心情大体可以归结为我的影响——简而言之,这是我的感觉——我难道就无法产生有利于你的影响了么?我难道就完全不能对你产生好的影响了么?”

“我现在所能获得的最大好处,曼内特小姐,正是我到这儿来想得到的。让我在今后迷失方向的生活中永远记住我曾向你袒露过我的心,这是我最后的一次袒露。我要记住,我此时留下了一些能让你悲痛和惋惜的东西。”

“这些都可以改变的,我曾一再最热诚地、衷心地请求你相信

“别再请求我相信了,曼内特小姐。我已经考验过自己,也更了解自己。可是,我令你难过了。让我赶快说完吧!你是否能让我在回忆起现在时相信我生活中最后的一番知心话是保存在你那纯洁真诚的心胸里的,它将在那儿独自存在,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如果那对你是一种安慰,我答应。”

“连你最亲爱的人也不让知道?”

“卡尔顿先生,”她很激动,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你的秘密,不是我的秘密,我保证尊重它。”,

“谢谢你。再说一句,上帝保佑你。”

他把她的手在唇边放了放,然后向门口走去。

“别担心我会继续这次谈话,曼内特小姐,即使是顺便提起。我是永远也不会再提起的了。就算让我死去也不会有更可靠的保证的。在我死去时,这个美好的回忆对我也将是神圣的——为此,我还要感谢你、祝福你——我最后的一句誓言是向你作出的,而我的名字、缺点和痛苦都将温柔地存留在你的心里。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令人轻松和快乐的呢!”

他跟他一向的表现多么不同啊,想想看,他放弃了多少东西啊!他每天又压抑和扭曲了多少感情啊!想到这一切不免令人痛苦。在他停步回头望她时,露西·曼内特伤心地哭了。

“别难过!”他说,“我配不上你这种感情,曼内特小姐。一两个小时之后,我瞧不起却又摆不掉的卑劣伙伴和恶劣习性又会把我变得比流浪街头的可怜虫更不配你的眼泪了!但在内心里我对你将永远是现在的我,虽然外表上我仍是你一向在这儿所见到的样子。我对你提出的倒数第二个请求是:相信我的这番话。”

“我会的,卡尔顿先生。”

“我的最后请求是这样的——提出它之后我就让你摆脱一个我深知跟你毫无共鸣的、无法沟通的客人。我虽知道说也无用,但也知道我的话出自灵魂。我愿为你和为你所爱的人做任何事。若是我的事业条件较优,有作出牺牲的机会或能力,我愿抓住一切机会为你和你所爱的人作出任何牺牲。在你心平气和时请记住:我说这话时是热情的、真挚的。你将建立起新的关系,那日子已经不远。那关系将会更加温情而有力地把你跟你所装点经营的家连结在一起——一个永远为你增光、令你幸福的最亲密的关系。啊,曼内特小姐,在一个跟他幸福的父亲长相一祥的小生命抬起头来望着你的脸时,在你看到你自己光彩照人的美貌重新出现在你的脚下时,请不时地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他为了让你所爱的人留在你的身边是不惜牺牲他的生命的。”

他说了声,“再见!”最后道一声“上帝保佑你!”然后便离开了。

 第十四章 诚实的生意人

每天,坐在舰队街板凳上,跟他那相貌丑陋的顽童在一起的耶利米亚·克朗彻先生眼前总有大量的五光十色的东西川流不息。有谁能在舰队街热闹繁忙的时刻坐在那儿而不被那两条浩大的人流弄得目眩耳聋呢!一条人流跟着太阳无休止地往西走,一条人流对着太阳无休止地往东走,两条人流都在往日落处红紫两色山峦外的平原走!

克朗彻先生嘴里咬着干草望着两道人流,像是那盯着一条河流看了若干世纪的异教徒乡巴佬——只是他并不在等着河水干涸。何况那是件没有希望的事,因为他有一小部分收入正是来自为胆小的妇女(往往是盛装的中年以上的妇女)导航,从洪流的台尔森一侧驶到对岸去。尽管每一次和客人接触的时间都很短,克朗彻先生却总对那位女士发生兴趣,甚至表示出想有幸为她的健康干杯的强烈愿望。他的经济收入正是从这种普渡众生的行为所得到的谢礼。这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

过去曾有诗人坐在公共场所的一条板凳上望着行人进行沉思。克朗彻先生也坐在公共场所的一条板凳上,可他不是诗人,因此只是四面张望,尽可能地不去沉思。

他东张西望时正好是行人不多、急着赶路的妇女也少、生意不算兴隆的时候。这却使他心中强烈怀疑克朗彻太太又在肆无忌惮地“下跪”了。这时一支从舰队街向西滚滚而来的不寻常的人流引起了他的注意。克朗彻先生向那边望了望,看出是来了一支丧礼队伍,因为有人阻拦引起了喧哗。

“小杰瑞,”克朗彻先生转身对他的下一代说,“是埋死人呢。”

“呜哇,爸爸!”小杰瑞叫了起来。

这位少爷发出这种兴高采烈的呼喊是带有神秘的意思的。而老爷却很生气,瞅准机会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是什么意思?呜哇个什么?你要对你爹表示个什么意思,小混蛋?你这小子跟你那个‘呜哇’越来越叫我受不了了!”克朗彻先生打量着他说。“别让我再听见你那么乱叫,否则叫你尝尝我的滋味,听见了没有?”

“我又没伤着谁,”小杰瑞一边揉着面颊,一边抗议。

“住嘴,”克朗彻先生说,“我不管你伤没伤着谁。到座位上坐着,看热闹去。”

他的儿子服从了,人群也来到了。他们正对着一辆肮脏的灵车和一辆肮脏的送葬车发出喧闹和嘘声。送葬车上只有一个哭丧的,一身公认为适合于这种庄严场合的肮脏服装。可是他的处境似乎并不叫他高兴。马车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嘲弄他,对他装鬼脸,还不时地起哄大叫,“呀!密探!啧啧!呀哈!密探!”而且加上太多太犀利的叫人难以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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