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我的似水流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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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专业课则呆在CabotScience图书馆,或者A系的图书馆。A系的图书馆不大,里面的气氛尤其宁静悠远、远离尘嚣。一排排书架之间散布着几张古老而依旧结实的大写字台。墙上挂着获得过W奖或F奖的教授的照片,不少人白发苍苍。
记得我第一天来系里,就站在那里看照片,系里的一位秘书向我介绍教授和学生的情况。一位教授恰好进来,匆匆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借出一本书,又匆匆走了。
“这是Q教授,他的照片在这里,”秘书指着一张照片说。照片上,Q教授和另外几位老教授在聊天。人们举着酒杯,笑容满面。
“当然,这是十多年前的照片了,”秘书说,“所以不像Q教授——现在Q教授头发少了。”
“少多了,”我说。
“对,一般来说,大家头发都少了。”
“看来要掉不少头发才能当上教授呢。”我盯着照片上头发稀疏的Q教授,若有所思。秘书一笑。
有时我还去燕京图书馆看书。那里收藏了大量中文、日文的书籍。图书馆建筑面积不大,门口立着两个石狮子。进了门,前台常站着一个和蔼的老头,五十多岁,戴黑框眼镜,风度翩翩。他是日本人,拿过三个博士学位,见人就礼貌地点头,日本式的口音磕磕绊绊。据方晴说,老头虽然乐于助人,总跑来跑去,实际上都是白忙——他忙了半天,你要借的书还是没找到。阅览室陈列着各类中文期刊,墙上有些中文字画,坦白地说,不算精品。
这天我在阅览室看书,身边恰好坐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此人已经谢顶,身子圆鼓鼓的,右手戴着一个金戒指,上面嵌着一颗钻石。他在一个笔记本上写字,龙飞凤舞,不时停下来翻翻杂志。我好奇地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是作家,在写小说。他一直写到阅览室关门。一起出门的时候,我问:“您在写什么题材的小说?”
“噢,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原来是这样,”我笑道,“我以为作家都写大事。”
“其实写作的目的就是把无聊小事写得有意思,让人乐意读。”
“原来如此……”
作家见我在听着,兴奋起来:“我是农村出来的。农民的苦太深太重了!所以我要写小说——我要歌颂农民。我也是农民!”
“您看来挺关心他们的疾苦。”
“谁不关心自己的父老乡亲!我来哈佛进修一年,时刻都不敢忘记自己是农民。一想到这个,我就有了动力,小说就写得有意思。我的很多作品都是展示农民的劣根性的。”
“不过,”我皱了皱眉,“您不是要歌颂农民吗?”
“当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作家说,脸上的表情很沉重,“但我的确深爱着农民。来哈佛之前,我回了一次乡下老家——那是一个贫瘠的小山村。可我的父母和兄弟都对我那么好。真的非常感动!一进村口,我看见母亲在老屋门口候着我,就连忙吃了一口土!”
“吃了一口土?”我糊涂了,“您摔了一跤?”
“不,我从地上抓起一块土,就塞进了嘴里!”
“您为什么要这样?”我更糊涂了。
“不知道!我把土塞进嘴里就嚼了起来。村里谁都猜不透我为什么要这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接着作家递过一张名片,嘱咐我有空买一本他的小说读读,就走了。回到宿舍,吃过晚饭,我又琢磨了一阵作家为什么要吃土这个问题,没想出所以然,就把这段奇遇添油加醋讲给爱丽丝听。近来我和爱丽丝有时闹些小别扭。她生气时从不大吵大闹,只对我冷嘲热讽,道歉讨好都不管用,她根本不理。我只好找机会哄她发笑。这次我成功了。
从爱丽丝屋里出来,我一眼看见方晴的男朋友站在她门口。他一边重重地敲门一边说:“方晴,你开开门!有话好好说。”
门内没有声音。他立刻又敲了几下。
“方晴,求你了!”
门内还是没有声音。他抬手整了整头发,转身挺胸而去。
我呆站在门口。方晴的男朋友欺负她了!为什么?他们不是好好的吗?
我顾不上什么了,急匆匆走到她门口,一言不发,也重重敲了两下。
“你走吧,既然没空!我一个人呆着挺好!”
方晴的声音里带着埋怨。我停了停,又轻轻敲了几下门,鼓起勇气说:“方晴,是我,毕小明。”
门开了。方晴红着两眼,脸色憔悴。
“方晴,你怎么了?”我冲动地说,“什么事这么伤心?有人欺负你吗?”
“没什么。小明,爱丽丝还好吧?”
“别提爱丽丝——她好好的。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我很好,”方晴把目光投向窗外。
“方晴,”我朝她走了两步,“我知道你有烦心的事。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只要你能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现在高兴多了。”
“不!为什么你从不相信我!”我越说越冲动。方晴转头看着我。她的眼里含着泪。
方晴喜欢我!我脑子里一闪。错不了。那热烈的目光,居高临下却依然热烈的目光!
“好吧,”方晴说,“你把桌上那篇论文拿来——那篇中文的——帮我翻成英语,我们一起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烦躁地说,“这不是你最需要的!”
“拿你没办法!”方晴恢复了平常的语气,“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少废话,快翻译。”
我们翻译了几个小时。方晴始终没提她和男朋友吵架的事,我也没问。我很激动,每翻译一句都由此生发出各种联想……我毕竟是在为方晴效劳!虽然我没能劝解她,给她感情上的安慰,陪她喝杯咖啡等等——虽然不过是帮她翻译论文,可我还是在为她做事!她还那样认真地征求我的意见,一点嘲弄的语气也没有!
十三、爱丽丝不要我了
过了一天。我在爱丽丝屋里帮忙收拾东西,忍不住问她:“爱丽丝,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好,你这么喜欢我。你说说,为什么喜欢我?”
“看你得意的!谁喜欢你了?”爱丽丝递过来一个圆胖胖的水瓶,叫我把它放进盒子里。
“哪个盒子?”
“就是那个正面画着个圆胖胖的水瓶的盒子——瞧你,真傻。不过我就喜欢你这傻样。”
“天下傻瓜太多了,还有不少白痴,你却偏偏喜欢我。”
“不过你的头毛茸茸的,摸起来特别好玩——事实上我最喜欢你这一点。”爱丽丝使劲摸了摸我的头。
“那你买几个布娃娃就是了,何必找我?”我有点不快。
“嗯……你学习刻苦,碰到一个课题就钻研到底。还有,你长得也不坏。还有,你心地诚实,从不隐瞒什么。还有,你不像一般男人,只想和女人上床……”
这几句话让我飘飘然。
“坦白地说,”爱丽丝突然问,“小明,你对我有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没有!”我想也不想就说,脸上还带着笑。
“你别哄我。到底有没有?”
“真的没有!”
看着爱丽丝的脸,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一个至纯至美的女朋友。从此我什么都不能瞒着她了。
“真的?”爱丽丝还在问我,“你对伊丽莎白是不是有那种想法?”
“没有。”
“那方晴呢?”
“坦白地说,我的确有过——她比我大多了,肯定很有经验……”
爱丽丝勃然变色:“我就知道。你三心二意!你干吗不跟着她去?你被她迷住了……”
“可我只是在性的方面……”
“被她彻底迷住了!看看,你自己都承认了!你忘不了方晴。方晴在哪里,你的脚尖就指向哪里。见到她你很不自然,有时还特别激动……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好。”
她语气郑重,表情坚决。我慌了,凑过去吻她的脸,想讨好她。爱丽丝把头一扭,躲开了。糟糕——这个吻过分急切了。
前天的事在我脑海里一闪。爱丽丝一定是发现我匆匆跑进方晴屋里,所以生气了。我的脸一红,赶紧解释说:“爱丽丝你别误会,前天没发生什么。我帮方晴翻译一篇论文。她好像很忙……”
“我不是在说前天的事!什么?前天有什么事?你干吗不跟我说说?翻译论文?你肯定边翻译边想入非非……”
“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脸都红了。”
“我急的!”
她礼貌地叫我出去,把门关了。我愣在门外,后悔不迭。十分钟后,门又开了,爱丽丝冷淡地说:
“小明,别以为我只是一时性起,所以和你闹。我想了很久了。真没料到,一到哈佛就碰上了你。一年要过去了,下学年宿舍的人都要自己各处找房子——也就是说大家都要散了。你好好想几天,到底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如果你喜欢我,我们就接着约会,哪怕不住在一起;如果你还忘不了方晴,我们就马上分手!三心二意是不成熟的表现,你怎么总像个孩子!”
她真的生气了!爱丽丝是对的。我怎么能三心二意!她一直对我好,我却不在乎她的感受。我小声问:“爱丽丝,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她不说话,只偷偷抬眼瞥了我一下,目光里积满怨恨。
“爱丽丝,”我叹道,“我爱你,这你是知道的。”
“我要给你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想啊,你还要我吗?”
爱丽丝说:“可以——如果我愿意的话。”
晚上,我躺在床上回想起爱丽丝怨恨的目光。开始我很憋闷。分明什么事也没有,她就气了,说女人善变真是没错!还说我不成熟——她这就叫成熟?
我在床上滚来滚去,边想边咬牙切齿。慢慢地,我累坏了,迷迷糊糊中,爱丽丝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我特别想她!她撅着嘴唇生气的样子那么可爱。真想抓住她的手,拼命亲她,然后凝视她怨恨里夹杂着爱怜和喜悦的目光!
这么一来,我又高兴了,想着想着还差点笑出声,忙把脸埋到枕头里——我立刻后悔了。我怎么能这样对待爱丽丝!她肯定伤心极了。她爱我,我却连她的嫉妒都没察觉。如果她知道我现在还很高兴的话,会怎么想?……我一夜无眠。
爱丽丝还让我好好想想,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和她在一起。其实我在气愤、甜蜜、内疚之间转来转去,完全没想这个——也没必要想,当然要跟爱丽丝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我洗漱完毕,照了照镜子。我头发凌乱,脸色灰暗,两眼无光。这样也好,可以让爱丽丝看看我一夜无眠的后果……要知道,我是因为想她才睡不着的。我要马上告诉她,我爱她,而且将只爱她一个人。何况方晴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哪能再缠着她?
我敲开爱丽丝的门。爱丽丝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脸色憔悴,眼神哀愁。
“小明,原来是你,”她淡淡地说,“有什么事吗?”
我有点吃惊。本来以为她会问我做了决定没有。
“当然有事!”我一字一顿地说,“爱丽丝,你忘了你昨天说的话?我就是要告诉你,我爱你。我是你的!”
爱丽丝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刻。她突然眼圈一红:“方晴是对的!你就是个小孩!”
接着她把门关了。我目瞪口呆,出了一身冷汗。爱丽丝不爱我了!我冲动地叫了她几声,她不回答,门依然关着。我怕宿舍里其他人笑话,没再喊,低头回了自己房间,倒在床上。
甜蜜的喜悦到此为止。我没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心里喊:爱丽丝不爱我了!绝望如幽灵般缠绕过来。
我对自己的一切都失去了信心。我寻找理由,从种种角度证明爱丽丝还爱我,但都没有用。那天爱丽丝亲过我——这说明不了什么,亲吻对于美国女孩来说像吃饭一样普通;我们经常一起散步——这也没什么,爱丽丝和伊丽莎白也一起散步;爱丽丝觉得我数学好,还说我有恒心,从不放弃,是出色的研究者——数学又有什么用?再说谁在乎研究呢?我年纪小,纯洁天真,不像有些男人只想跟女人上床——不,我已经不纯洁不天真了。有段时间我还天天想跟方晴上床。爱丽丝看我的目光充满爱怜——可目光是世上最难懂的书了,我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总之,爱丽丝绝对没有理由喜欢我。奇怪,她为什么不早说?
绝望的时候,我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说不定爱丽丝并没有真正和她的前男朋友分手——他们只是暂时分手,爱丽丝需要安慰,才跟我好上了;现在她男朋友又回来了,所以她把我一脚踢开……说不定她跟方晴一样,是个表面火热——不,表面天真可爱——内心冰冷的人。她先让我爱上她,然后把我一棍子打死,给我个教训……说不定她和方晴事先约好了,合伙寻我开心——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仿佛看到她们正一起坐在RHall地下室看电影、聊天……
有时我平静下来,觉得爱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