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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九尾龟-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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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睁的看着秋谷的脸儿,要看他究竟怎样。

只见章秋谷霍的立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今天总算我姓章的出来排解一场,这里的茶钱,一古脑儿都归我给就是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五块钱的钞票放在桌上,左手挽着贡春树,右手拉着杨慕陶,口中只说一声:“你们众位不要见怪,我们失陪了。”一面说着,大踏步往楼下便走。众人见了,拦又不是,不拦又不是。别人也还罢了,只有李洛卿和林柱甫更加着急。两个人不分好歹,抢在章秋谷面前拦住去路。林柱甫陪着笑,口中说道:“请略停一步,我们还有话讲。”秋谷微笑道:“我的话已经讲完,再讲也不过是这几句话儿。你们不用拦阻,就拦阻也不中用。”李洛卿、林柱甫那里肯放!秋谷又笑道:“你们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马路上斗殴,是犯规矩的。等回儿闹得巡捕来了,我是有名片的,只怕你们就要吃亏了。”说着放了贡春树和杨慕陶,两手轻轻一分,在章秋谷不过是用了一二分气力,李洛卿和林柱甫已经东倒西歪,立脚不住,没奈何,只得让在一旁。章秋谷回过头来对着贡春树和杨慕陶道:“你们都跟我来。”三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下楼来,竟没有人敢再来拦阻。

秋谷刚刚走到门口,早听得楼上在那里乱嚷乱骂,嚷成一片。章秋谷眉头一皱,便问贡春树道:“今天这件事儿,平空的被他们骂上几句,是你作成我的好生意!”春树还没有开口,杨慕陶忙连连拱手,深致不安道:“总是为着兄弟的事情,实在不安得狠。要是今天没有秋谷先生来和兄弟解这个围,那就了不得了!”秋谷也谦让了几句。春树插口说道:“他们的骂人,就和那驴鸣狗吠一般,那有这样的工夫去听他。”秋谷听了一笑,便同着他们两个,同到久安里陆丽娟那里坐了一回。

杨慕陶千恩万谢的说了许多感恩图报的话儿。秋谷道:“朋友的事情本来理应相助,算不得什么。倒是你怎么平空的会去吊上了这两个宝货的膀子?”杨慕陶听了不觉面上一红,口中还想支吾。秋谷笑道:“你不用瞒我,你只和我从实细讲就是了。”杨慕陶听了,知道瞒他不过,便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又道:“这一班流氓也不知是他们两个的什人,他们见了那两个为首的人,好像狠有些怕他们的样儿”秋谷听了早已心中明白,只微微一笑,也不开口。却对着杨慕陶说道:“今天我的意思,要和你同去见见你们那两位贵相好,不知你答应不答应?他们既然和你要好,看着他们一班流氓把你拥了出去,一定心上狠不放心的;你也应该去给他们一个信儿,省得他们心上记念。”杨慕陶听了满口答应,便同着章秋谷和贡春树一同到后马路乐仁里二弄一个门口。杨慕陶叫秋谷和春树略等一等,自己敲门进去。

秋谷同春树站在门外等了一回,方才见杨慕陶走出门来,请他们两个人进去。上了扶梯,走进房间,早见两个淡妆少妇袅袅婷婷的立在门内,见秋谷和春树两个人同走进来,便朝着他们一笑,说了一声:“请坐。”秋谷是本来认得这两位宝货的,现在不免又细细的把他们打量一回,见他们虽然差不多都有三十余岁,却还是细腰长腕,皓齿明眸,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儿。便把方才在大观园的情形略略的和他们说了一遍。

又说:“据我看来,既然闹了这个乱子,这个地方是住不得的了,还是换个地方秘密些儿的好。万一他们有心寻事,三更半夜的打了进来,虽然不怕他,却究竟面上下不去。”正是:徐娘半老,犹为堕马之妆;孙寿中年,尚作回风之舞。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便知分解。

第一百二十四回 王素秋家庭翻醋瓮 康已生中冓咏新台

且说康大姑太太和康二姑太太听了章秋谷的话儿,免不得也谢他几句;一面偷转秋波,细细的打量他们两个。看着这样的两个少年男子,一个是玉山朗朗,华彩非常;一个是琪树亭亭,丰姿照夜。杨慕陶生得虽然俊俏,和他们两个人立在一起,就觉得差了好些。康姑太太看了又看,不觉心上狠有些儿羡慕的意思,便把两对秋波只顾望着秋谷、春树这边溜来。秋谷虽然看见,却故意别过头去和春树说话。

只听得杨慕陶问着康姑太太道:“方才那一班流氓,究竟是你们的什么人?你们为什么都这样怕他?”康姑太太还没有开口,章秋谷早接着讲道:“你这个人真是有些糊涂。这班宝货那里有什么好人,无非总是大家赌气赌出来的事情,你又何必去问他!”康姑太太听了这几句话儿不觉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杨慕陶听了也不觉恍然大悟,心中彻底皆明。暗想我这个人怎么这样糊里糊涂的,一时竟想不出来。

章秋谷说了几句闲话,便立起身来对着康姑太太讲道:“他们那班人都不是什么好货,今天吃了下风,一定要想着法儿来报复你们的。不如今天就把这几间房子还了房东,随后慢慢的再找地方,觉得妥当些儿。你们的意思看怎么样?”杨慕陶听了连连答应。康姑太太见秋谷同着春树立起身来要走,心上未免有情,明知道留不住的,只得起身相送。横波一瞥,脉脉含情,看着贡春树、章秋谷两个人出门走了,方才回身进来。

果然听着章秋谷的话儿,立刻把房子还了房东。有些动用器具没有安放的地方,便和房主人说明了,暂时寄放。好在房租已经付到月底,这些器具暂时存放一下也不要紧。料理了一回,又和杨慕陶说了几句话儿,叫他在外面另寻房子。杨慕陶答应了,便起身先走。

康大姑太太和康二姑太太便也慢慢的回到虹口康公馆来。

刚刚走到花厅,就听得里面有许多人的声音在那里吵闹,又夹着些女子的哭声。康姑太太听了,心上甚是疑惑,不知道闹的什么事儿,便连忙赶过去看。急急忙的走过一重院子,那吵嚷的声音直钻进耳朵里来,听得十分真切。只听得大姨太太的声气在那里哭着乱嚷道:“你这样一把年纪,还是这样的不要脸,成天的和那些娘姨、大姐拉拉扯扯的混闹。这还不必讲他。如今索性连自己的媳妇也要拉拉扯扯起来,那里还像个人家!我虽然是堂子里头出身,眼睛里头却从来没有看见你们这样的一家人家,不论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都是嘻嘻哈哈的没有一些儿规矩。”一面说着,又有许多丫鬟娘姨的声音,七张八嘴的劝道:“大姨太太,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有话好好的讲就是了。”

康姑太太听了,见闹得这般利害,连忙走进去看时,只见那位大姨太太紧紧的一把揪住了康中丞的胸前衣服,把头往康中丞身上乱撞;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口口声声的只说:“你把绳子来勒死了我,省得在你面前讨你的厌!”康中丞被这位大姨太太一阵的乱揪乱扭,弄得没了主意,只说:“你放了手,有话好好的讲。如今做出这个样儿来,给人家看了算什么样儿!”大姨太太那里肯放,只滚得髻鬟散乱,粉黛模糊,那流下来的涕泪,连康中丞的花白胡须上也沾了好些,身上的衣服更湿了一大爿。七八个丫头、娘姨在旁边拉着,也拉不开来。康中丞虽然着急,却又无可如何。

康姑太太见了这般模样,心上狠有些怪着大姨太太不该应闹到这步田地。便抢步上去,一边一个拉开了大姨太太,捺他坐下,口中说道:“什么事儿,闹得这样天翻地覆的?且把这件事儿讲给我们听听。”大姨太太听了,便又在椅子上立起身来,含着一泡眼泪告诉康姑太太道:“他这样的一把年纪,也是五十几岁、将及六十岁的人了,还是这样的没正经;在别人身上也还罢了,自己的媳妇也和他眉来眼去的,做出那种贼形怪状来。我看在眼睛里头已经不是一天了,劝了他几次,他只当没有听见。今天索性两个人在内书房里头动手动脚起来。我走进去说了几句,他不但不听,倒反和我横跳一丈、竖跳八尺的闹起来。你们想想,可有这般道理?”

康姑太太听了正在沉吟,康中丞觉得脸上过不去,便连忙说道:“没有这件事情。我不过和二少奶奶说了几句话儿,他一时看错,就和我闹起来。”大姨太太听了,又抢过来拉着康中丞的衣袖说道:“你没有这件事情,是我冤枉你的?我和你当天发一个誓好不好!”康姑太太见了,连忙分开了大姨太太的手,劝他道:“你不必这般生气,凡事只好忍耐些儿。就算果然真有这件事情,你也不便这般吵闹,传出去给人知道,我们这样人家将来还有什么脸见人?”大姨太太听了,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说道:“我的意思,原想不要闹出来的,无奈我只说了一句,他倒瞪着眼睛、提起喉咙和我寻事,把我的气提了上来,方才和他翻脸的。你们想想,究竟是我不是还是他的不是?”康姑太太道:“自然是他的不是,那里有派你不是的道理?但是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也没有什么好听,还是好好的劝他为是。”

大姨太太听了,觉得这几句话儿说得不差。况且平日之间,大姨太太不怕别人,见了这两位姑太太心酸口辣,说又说得出,做又做得出,心上狠有些馁他。更兼这件事情,仔细想起来实在是自己性急了些,不该闹得合府皆知的,便也只得点头说好。

康姑太太又安慰了他一回,又劝说了康中丞几句。康中丞也没有话说。

康姑太太正要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问:“二少奶奶到那里去了?”康中丞道:“他只说我们有意和他过不去,当时就坐着马车走回娘家去了。”康姑太太想了一想道:“这件事情不妥当。无论这个事儿的有没有,始终没有什么凭据,回来他叫了娘家的人出来和我们讲起理来,只说我们污蔑他的名节,那时又该怎样呢?”康中丞听了也把手一拍道:“这个话儿不错。该应怎么的一个说法呢?只好请你们两位和我想个法儿的了!”康大姑太太听了,低着头沉吟一会道:“据我看来,不如立刻派个人去和他讲明白了,说刚才大姨太太的话儿不是说他,他不要认错了。一则过过他的面子,二则总算和他赔个礼儿。只要他面上过得去,自然也就罢了。”康中丞道:“这个主意虽然不错,却派那一个去说呢?要是派个不会说话的人去,万一个说僵了,更不好。”说着,想了一想,便对康姑太太说道:“这个媒人,本来是你们二位做的,只好请你们两位去走一趟的了。”康姑太太听了,义不容辞,只得点头应允。

康中丞道:“要去这个时候就去。要是迟到明天,他们那里有人先来说话,我们这边的话儿就难讲了。”康姑太太听了,便走回自己房间去打扮了一回,两个人坐着马车,去了多时方才回来。

康中丞见他们来了,分外关心,连忙问他们怎么样。康姑太太笑道:“费了我们两个人许多唇舌,他们方才没有话说。

只说留他在家里头住上几日,再打发他回来。”康中丞听了,便立起身来,朝着他们两个深深打了一拱,口中说道:“一切费心得狠。”康大姑太太和康二姑太太见了康中丞这般形景,忍不装格格”的笑,还了一个万福道:“我们自己人,还说这个么!”说着坐了一回,便都走了出去。

康中丞见房里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少不得要在大姨太太面前做个矮人,陪个不是。大姨太太起先背过脸去,不肯理他。康中丞左打一拱,右打一拱的,口中说了许多软话,方才把大姨太太的气骗了下来,“嗤”的笑了一声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做这般的腔调。我不是喜欢这个样儿的!”康中丞见他笑了,心上方才高兴,便想出许多说话来骗他。

大姨太太见他这样的陪小心,便故意问他道:“你不要对着我花言巧语,你只和我实说,你和他究竟上过手没有?”康中丞也故意装糊涂道:“你问的那一个?什么上手不上手?”

大姨太太冷笑一声,又咬着牙齿把一个指头用力在康中丞头上点了一点道:“你还要和我装糊涂!难道今天我看得这样的明明白白,你还要假装干净么?”康中丞也笑道:“你要说出究竟是那一个来,也好叫我自己心中明白。你如今只是含着皮、包着骨头的不肯说出来,叫我那里想得到呢?”大姨太太听了,气得把颈项一扭,别转头去,口中说道:“你不肯和我讲,你就赌个气儿,从此以后不要和我讲一句话!那一个再要和我讲话的,便是个没志气的畜生!”

康中丞见他又生了气,便连忙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般的会生气。和你说一句顽话,你就当起真来。老实和你讲罢,我和他虽然彼此有些意思,只不过大家讲几句笑话罢了,实在没有别的事情。你不相信,咒都可以赌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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