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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瓶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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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道:“哥,嫂子病体如何?”西门庆道:“多分有些不起解,不知怎的好。

”因问:“你们前日多咱时分才散?”伯爵道:“承吴道官再三苦留,散时也有二

更多天气。咱醉的要不的,倒是哥早早来家的便益些。”西门庆因问道:“你吃了

饭不曾?”伯爵不好说不曾吃,因说道:“哥,你试猜。”西门庆道:“你敢是吃

了?”伯爵掩口道:“这等猜不着。”西门庆笑道:“怪狗才,不吃便说不曾吃,

有这等张致的!”一面叫小厮:“看饭来,咱与二叔吃。”伯爵笑道:“不然咱也

吃了来了,咱听得一件稀罕的事儿,来与哥说,要同哥去瞧瞧。”西门庆道:“甚

么稀罕的?”伯爵道:“就是前日吴道官所说的景阳冈上那只大虫,昨日被一个人

一顿拳头打死了。”西门庆道:“你又来胡说了,咱不信。”伯爵道:“哥,说也

不信,你听着,等我细说。”于是手舞足蹈说道:“这个人有名有姓,姓武名松,

排行第二。”先前怎的避难在柴大官人庄上,后来怎的害起病来,病好了又怎的要

去寻他哥哥,过这景阳冈来,怎的遇了这虎,怎的怎的被他一顿拳脚打死了。一五

一十说来,就象是亲见的一般,又象这只猛虎是他打的一般。说毕,西门庆摇着头

儿道:“既恁的,咱与你吃了饭同去看来。”伯爵道:“哥,不吃罢,怕误过了。

咱们倒不如大街上酒楼上去坐罢。”只见来兴儿来放桌儿,西门庆道:“对你娘说

,叫别要看饭了,拿衣服来我穿。”

须臾,换了衣服,与伯爵手拉着手儿同步出来。路上撞着谢希大,笑道:“哥

们,敢是来看打虎的么?”西门庆道:“正是。”谢希大道:“大街上好挨挤不开

哩。”于是一同到临街一个大酒楼上坐下。不一时,只听得锣鸣鼓响,众人都一齐

瞧看。只见一对对缨枪的猎户,摆将过来,后面便是那打死的老虎,好象锦布袋一

般,四个人还抬不动。末后一匹大白马上,坐着一个壮士,就是那打虎的这个人。

西门庆看了,咬着指头道:“你说这等一个人,若没有千百斤水牛般气力,怎能够

动他一动儿。”这里三个儿饮酒评品,按下不题。

单表迎来的这个壮士怎生模样?但见:

雄躯凛凛,七尺以上身材;阔面棱棱,二十四五年纪。双目直竖,远

望处犹如两点明星;两手握来,近觑时好似一双铁碓。脚尖飞起,深山虎

豹失精魂;拳手落时,穷谷熊罴皆丧魄。头戴着一顶万字头巾,上簪两朵

银花;身穿着一领血腥衲袄,披着一方红锦。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应伯爵说所阳谷县的武二郎。只为要来寻他哥子,不意中打死

了这个猛虎,被知县迎请将来。众人看着他迎入县里。却说这时正值知县升堂,武

松下马进去,扛着大虫在厅前。知县看了武松这般模样,心中自忖道:“不恁地,

怎打得这个猛虎!”便唤武松上厅。参见毕,将打虎首尾诉说一遍。两边官吏都吓

呆了。知县在厅上赐了三杯酒,将库中众土户出纳的赏钱五十两,赐与武松。武松

禀道:“小人托赖相公福荫,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这

些赏赐!众猎户因这畜生,受了相公许多责罚,何不就把赏给散与众人,也显得相

公恩典。”知县道:“既是如此,任从壮士处分。”武松就把这五十两赏钱,在厅

上散与众猎户傅去了。知县见他仁德忠厚,又是一条好汉,有心要抬举他,便道:

“你虽是阳谷县人氏,与我这清河县只在咫尺。我今日就参你在我县里做个巡捕的

都头,专在河东水西擒拿贼盗,你意下如何?”武松跪谢道:“若蒙恩相抬举,小

人终身受赐。”知县随即唤押司立了文案,当日便参武松做了巡捕都头。众里长大

户都来与武松作贺庆喜,连连吃了数日酒。正要回阳谷县去抓寻哥哥,不料又在清

河县做了都头,却也欢喜。那时传得东平一府两县,皆知武松之名。正是:

壮士英雄艺略芳,挺身直上景阳冈。

醉来打死山中虎,自此声名播四方。

却说武松一日在街上闲行,只听背后一个人叫道:“兄弟,知县相公抬举你做

了巡捕都头,怎不看顾我!”武松回头见了这人,不觉的──

欣从额角眉边出,喜逐欢容笑口开。

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武松日常间要去寻他的嫡亲哥哥武大。却说武大自从兄弟分别

之后,因时遭饥馑,搬移在清河县紫石街赁房居住。人见他为人懦弱,模样猥蕤,

起了他个浑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俗语言其身上粗糙,头脸窄狭故也。只因他这般

软弱朴实,多欺侮也。这也不在话下。且说武大无甚生意,终日挑担子出去街上卖

炊饼度日,不幸把浑家故了,丢下个女孩儿,年方十二岁,名唤迎儿,爷儿两个过

活。那消半年光景,又消折了资本,移在大街坊张大户家临街房居住。张宅家下人

见他本分,常看顾他,照顾他依旧卖些炊饼。闲时在铺中坐地,武大无不奉承。因

此张宅家下人个个都欢喜,在大户面前一力与他说方便。因此大户连房钱也不问武

大要。

却说这张大户有万贯家财,百间房屋,年约六旬之上,身边寸男尺女皆无。妈

妈余氏,主家严厉,房中并无清秀使女。只因大户时常拍胸叹气道:“我许大年纪

,又无儿女,虽有几贯家财,终何大用。”妈妈道:“既然如此说,我叫媒人替你

买两个使女,早晚习学弹唱,服侍你便了。”大户听了大喜,谢了妈妈。过了几时

,妈妈果然叫媒人来,与大户买了两个使女,一个叫做潘金莲,一个唤做白玉莲。

玉莲年方二八,乐户人家出身,生得白净小巧。这潘金莲却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

排行六姐。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缠得一双好小脚儿,所以就叫金莲。他父亲死

了,做娘的度日不过,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闲常又教他读书写字。

他本性机变伶俐,不过十二三,就会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

知书识字,梳一个缠髻儿,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乔模乔样。到十五岁的时

节,王招宣死了,潘妈妈争将出来,三十两银子转卖于张大户家,与玉莲同时进门

。大户教他习学弹唱,金莲原自会的,甚是省力。金莲学琵琶,玉莲学筝,这两个

同房歇卧。主家婆余氏初时甚是抬举二人,与他金银首饰装束身子。后日不料白玉

莲死了,止落下金莲一人,长成一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张大户每

要收他,只碍主家婆厉害,不得到手。一日主家婆邻家赴席不在,大户暗把金莲唤

至房中,遂收用了。正是:

莫讶天台相见晚,刘郎还是老刘郎。

大户自从收用金莲之后,不觉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端的那五件?第一腰便添

疼,第二眼便添泪,第三耳便添聋,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自有了这几件

病后,主家婆颇知其事,与大户嚷骂了数日,将金莲百般苦打。大户知道不容,却

赌气倒赔了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大户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见无妻小

,又住着宅内房儿,堪可与他。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

白白地嫁与他为妻。这武大自从娶了金莲,大户甚是看顾他。若武大没本钱做炊饼

,大户私与他银两。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

大虽一时撞见,原是他的行货,不敢声言。朝来暮往,也有多时。忽一日大户得患

阴寒病症,呜呼死了。主家婆察知其事,怒令家僮将金莲、武大即时赶出。武大故

此遂寻了紫石街西王皇亲房子,赁内外两间居住,依旧卖炊饼。

原来这金莲自嫁武大,见他一味老实,人物猥[犭衰],甚是憎嫌,常与他合

气。报怨大户:“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我嫁与这样个货!每日牵着不走,

打着倒退的,只是一味[口床]酒,着紧处却是锥钯也不动。奴端的那世里悔气,

却嫁了他!是好苦也!”常无人处,唱个《山坡羊》为证:

想当初,姻缘错配,奴把你当男儿汉看觑。不是奴自己夸奖,他乌鸦

怎配鸾凤对!奴真金子埋在土里,他是块高号铜,怎与俺金色比!他本是

块顽石,有甚福抱着我羊脂玉体!好似粪土上长出灵芝。奈何,随他怎样

,到底奴心不美。听知:奴是块金砖,怎比泥土基!

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妇女,若自己有几分颜色,所禀伶俐,配个好男子便罢了

,若是武大这般,虽好杀也未免有几分憎嫌。自古佳人才子相配着的少,买金偏撞

不着卖金的。

武大每日自挑担儿出去卖炊饼,到晚方归。那妇人每日打发武大出门,只在帘

子下嗑瓜子儿,一径把那一对小金莲故露出来,勾引浮浪子弟,日逐在门前弹胡博

词,撒谜语,叫唱:“一块好羊肉,如何落在狗嘴里?”油似滑的言语,无般不说

出来。因此武大在紫石街又住不牢,要往别处搬移,与老婆商议。妇人道:“贼馄

饨不晓事的,你赁人家房住,浅房浅屋,可知有小人罗唣!不如添几两银子,看相

应的,典上他两间住,却也气概些,免受人欺侮。”武大道:“我那里有钱典房?

”妇人道:“呸!浊才料,你是个男子汉,倒摆布不开,常交老娘受气。没有银子

,把我的钗梳凑办了去,有何难处!过后有了再治不迟。”武大听老婆这般说,当

下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两层四间房屋居住。第二层是楼,两个小小

院落,甚是干净。

武大自从搬到县西街上来,照旧卖炊饼过活,不想这日撞见自己嫡亲兄弟。当

日兄弟相见,心中大喜。一面邀请到家中,让至楼上坐,房里唤出金莲来,与武松

相见。因说道:“前日景阳冈上打死大虫的,便是你的小叔。今新充了都头,是我

一母同胞兄弟。”那妇人叉手向前,便道:“叔叔万福。”武松施礼,倒身下拜。

妇人扶住武松道:“叔叔请起,折杀奴家。”武松道:“嫂嫂受礼。”两个相让了

一回,都平磕了头起来。少顷,小女迎儿拿茶,二人吃了。武松见妇人十分妖娆,

只把头来低着。不多时,武大安排酒饭,款待武松。

说话中间,武大下楼买酒菜去了,丢下妇人,独自在楼上陪武松坐地。看了武

松身材凛凛,相貌堂堂,又想他打死了那大虫,毕竟有千百斤气力。口中不说,心

下思量道:“一母所生的兄弟,怎生我家那身不满尺的丁树,三分似人七分似鬼,

奴那世里遭瘟撞着他来!如今看起武松这般人壮健,何不叫他搬来我家住?想这段

姻缘却在这里了。”于是一面堆下笑来,问道:“叔叔你如今在那里居住?每日饭

食谁人整理?”武松道:“武二新充了都头,逐日答应上司,别处住不方便,胡乱

在县前寻了个下处,每日拨两个土兵伏侍做饭。”妇人道:“叔叔何不搬来家里住

?省的在县前土兵服侍做饭腌臜。一家里住,早晚要些汤水吃时,也方便些

。就是奴家亲自安排与叔叔吃,也干净。”武松道:“深谢嫂嫂。”妇人又道:“

莫不别处有婶婶?可请来厮会。”武松道:“武二并不曾婚娶。”妇人道:“叔叔

青春多少?”武松道:“虚度二十八岁。”妇人道:“原来叔叔倒长奴三岁。叔叔

今番从那里来?”武松道:“在沧州住了一年有馀,只想哥哥在旧房居住,不道移

在这里。”妇人道:“一言难尽。自从嫁得你哥哥,吃他忒善了,被人欺负,才到

这里来。若是叔叔这般雄壮,谁敢道个不字!”武松道:“家兄从来本分,不似武

松撒泼。”妇人笑道:“怎的颠倒说!常言:人无刚强,安身不长。奴家平生性快

,看不上那三打不回头,四打和身转的”武松道:“家兄不惹祸,免得嫂嫂忧心。

”二人在楼上一递一句的说。有诗为证:

叔嫂萍踪得偶逢,娇娆偏逞秀仪容。

私心便欲成欢会,暗把邪言钓武松。

话说金莲陪着武松正在楼上说话未了,只见武大买了些肉菜果饼归家。放在厨

,走上楼来,叫道:“大嫂,你且下来则个。”那妇人应道:“你看那不晓事的,

!叔叔在此无人陪侍,却交我撇了下去。”武松道:“嫂嫂请方便。”妇人道:“

何不去间壁请王乾娘来安排?只是这般不见便。”武大便自去央了间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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