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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金瓶梅-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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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家伙,便问:“我不在,你在这里做甚么来?”金莲笑道:“俺们今日和大姐姐

开门看了看,谁知你来的恁早。”西门庆道:“今日夏大人费心,庄子上叫了四个

唱的,只请了五位客到。我恐怕路远,来的早。”妇人与他脱了衣裳,因说道:“

你没酒,教丫头看酒来你吃。”西门庆吩咐春梅:“把别的菜蔬都收下去,只留下

几碟细果子儿,筛一壶葡萄酒来我吃。”坐在上面椅子上,因看见妇人上穿沉香色

水纬罗对襟衫儿,五色绉纱眉子,下着白碾光绢挑线裙儿,裙边大红段子白绫高低

鞋儿。头上银丝[髟狄]髻,金镶分心翠梅钿儿,云鬓簪着许多花翠。越显得红馥

馥朱唇、白腻腻粉脸,不觉淫心辄起,搀着他两只手儿,搂抱在一处亲嘴。不一时

,春梅筛上酒来,两个一递一口儿饮酒咂舌。妇人一面抠起裙子,坐在身上,噙酒

哺在他口里,然后纤手拈了一个鲜莲蓬子,与他吃。西门庆道:“涩剌剌的,吃他

做甚么?”妇人道:“我的儿,你就吊了造化了,娘手里拿的东西儿你不吃!”又

口中噙了一粒鲜核桃仁儿,送与他,才罢了。西门庆又要玩弄妇人的胸乳。妇人一

面摊开罗衫,露出美玉无瑕、香馥馥的酥胸,紧就就的香乳。揣摸良久,用口舐之

,彼此调笑,曲尽“于飞”。

西门庆乘着欢喜,向妇人道:“我有一件事告诉你,到明日,教你笑一声。你

道蒋太医开了生药铺,到明日管情教他脸上开果子铺来。”妇人便问怎么缘故。西

门庆悉把今日门外撞遇鲁、张二人之事,告诉了一遍。妇人笑道:“你这个众生,

到明日不知作多少罪业。”又问:“这蒋太医,不是常来咱家看病的么?我见他且

是谦恭,见了人把头只低着,可怜见儿的,你这等做作他!”西门庆道:“你看不

出他。你说他低着头儿,他专一看你的脚哩。”妇人道:“汗邪的油嘴!他可可看

人家老婆的脚?我不信,他一个文墨人儿,也干这个营生?”西门庆道:“你看他

迎面儿,就误了勾当,单爱外装老成内藏奸诈。”两个说笑了一回,不吃酒了,收

拾了家活,归房宿歇,不在话下。

却说李瓶儿招赘了蒋竹山,约两月光景。初时蒋竹山图妇人喜欢,修合了些戏

药,买了些景东人事、美女想思套之类,实指望打动妇人。不想妇人在西门庆手里

狂风骤雨经过的,往往干事不称其意,渐生憎恶,反被妇人把淫器之物,都用石砸

的稀碎丢掉了。又说:“你本虾鳝,腰里无力,平白买将这行货子来戏弄老娘!把

你当块肉儿,原来是个中看不中吃腊枪头,死王八!”常被妇人半夜三更赶到前边

铺子里睡。于是一心只想西门庆,不许他进房。每日[耳吉]聒着算帐,查算本钱



这竹山正受了一肚气,走在铺子小柜里坐的,只见两个人进来,吃的浪浪跄跄

,楞楞睁睁,走在凳子上坐下。先是一个问道:“你这铺中有狗黄没有?”竹山笑

道:“休要作戏。只有牛黄,那有狗黄?”又问:“没有狗黄,你有冰灰也罢,拿

来我瞧,我要买你几两。”竹山道:“生药行只有冰片,是南海波斯国地道出的,

那讨冰灰来?”那一个说道:“你休问他,量他才开了几日铺子,那里有这两椿药

材?只与他说正经话罢。蒋二哥,你休推睡里梦里。你三年前死了娘子儿,问这位

鲁大哥借的那三十两银子,本利也该许多,今日问你要来了。俺们才进门就先问你

要,你在人家招赘了,初开了这个铺子,恐怕丧了你行止,显的俺们没阴骘了。故

此先把几句风话来教你认范。你不认范,他这银子你少不得还他。”竹山听了,吓

了个立睁,说道:“我并没有借他甚么银子。”那人道:“你没借银,却问你讨?

自古苍蝇不钻那没缝的蛋,快休说此话!”竹山道:“我不知阁下姓甚名谁,素不

相识,如何来问我要银子?”那人道:“蒋二哥,你就差了!自古于官不贫,赖债

不富。想着你当初不得地时,串铃儿卖膏药,也亏了这位鲁大哥扶持,你今日就到

这田地来。”这个人道:“我便姓鲁,叫做鲁华,你某年借了我三十两银子,发送

妻小,本利该我四十八两,少不的还我。”竹山慌道:“我那里借你银子来?就借

你银子,也有文书保人。”张胜道:“我张胜就是保人。”因向袖中取出文书,与

他照了照。把竹山气的脸腊查也似黄了,骂道:“好杀才狗男女!你是那里捣子,

走来吓诈我!”鲁华听了,心中大怒,隔着小柜,飕的一拳去,早飞到竹山面门上

,就把鼻子打歪在半边,一面把架上药材撒了一街。竹山大骂:“好贼捣子!你如

何来抢夺我货物?”因叫天福儿来帮助,被鲁华一脚踢过一边,那里再敢上前。张

胜把竹山拖出小柜来,拦住鲁华手,劝道:“鲁大哥,你多日子也耽待了,再宽他

两日儿,教他凑过与你便了。蒋二哥,你怎么说?”竹山道:“我几时借他银子来

?就是问你借的,也等慢慢好讲,如何这等撒野?”张胜道:“蒋二哥,你这回吃

了橄榄灰儿──回过味来了。你若好好早这般,我教鲁大哥饶让你些利钱儿,你便

两三限凑了还他,才是话。你如何把硬话儿不认,莫不人家就不问你要罢?”那竹

山听了道:“气杀我,我和他见官去!谁借他甚么钱来!”张胜道:“你又吃了早

酒了!”不提防鲁华又是一拳,仰八叉跌了一交,险不倒栽入洋沟里,将发散开,

巾帻都污浊了。竹山大叫“青天白日”起来,被保甲上来,都一条绳子拴了。李瓶

儿在房中听见外边人嚷,走来帘下听觑,见地方拴的竹山去了,气的个立睁。使出

冯妈妈来,把牌面幌子都收了。街上药材,被人抢了许多。一面关闭了门户,家中

坐的。

早有人把这件事报与西门庆知道,即差人吩咐地方,明日早解提刑院。这里又

拿帖子,对夏大人说了。次日早,带上人来,夏提刑升厅,看了地方呈状,叫上竹

山去,问道:“你是蒋文蕙?如何借了鲁华银子不还,反行毁打他?甚情可恶!”

竹山道:“小人通不认的此人,并没借他银子。小人以理分说,他反不容,乱行踢

打,把小人货物都抢了。”夏提刑便叫鲁华:“你怎么说?”鲁华道:“他原借小

的银两,发送丧妻,至今三年,延挨不还。小的今日打听他在人家招赘,做了大买

卖,问他理讨,他倒百般辱骂小的,说小的抢夺他的货物。见有他借银子的文书在

此,这张胜就是保人,望爷察情。”一面怀中取出文契,递上去。夏提刑展开观看

,写道:

立借票人蒋文蕙,系本县医生,为因妻丧,无钱发送,凭保人张胜,

借到鲁华名下白银三十两,月利三分,入手用度。约至次年,本利交还,

不致少欠。恐后无凭,立此借票存照。

夏提刑看了,拍案大怒道:“可又来,见有保人、借票,还这等抵赖。看这厮咬文

嚼字模样,就象个赖债的。”喝令左右:“选大板,拿下去着实打。”当下三、四

个人,不由分说,拖翻竹山在地,痛责三十大板,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一面

差两个公人,拿着白牌,押蒋竹山到家,处三十两银子交还鲁华。不然,带回衙门

收监。

那蒋竹山打的两腿剌八着,走到家哭哭啼啼哀告李瓶儿,问他要银子,还与鲁

华。又被妇人哕在脸上,骂道:“没羞的忘八,你递甚么银子在我手里,问我要银

子?我早知你这忘八砍了头是个债椿,就瞎了眼也不嫁你这中看不中吃的忘八!”

那四个人听见屋里嚷骂,不住催逼叫道:“蒋文蕙既没银子,不消只管挨迟了,趁

早到衙门回话去罢。”竹山一面出来安抚了公人,又去里边哀告妇人。直蹶儿跪在

地上,哭哭啼啼说道:“你只当积阴骘,四山五舍斋佛布施这三十两银子罢!不与

这一回去,我这烂屁股上怎禁的拷打?就是死罢了。”妇人不得已拿出三十两雪花

银子与他,当官交与鲁华,扯碎了文书,方才完事。

这鲁华、张胜得了三十两银子,迳到西门庆家回话。西门庆留在卷棚下,管待

二人酒饭。把前事告诉了一遍。西门庆满心大喜说:“二位出了我这口气,足够了

。”鲁华把三十两银子交与西门庆,西门庆那里肯收:“你二人收去,买壶酒吃,

就是我酬谢你了。后头还有事相烦。”二人临起身谢了又谢,拿着银子,自行耍钱

去了。正是:

常将压善欺良意,权作尤云殢雨心。

却说蒋竹山提刑院交了银子,归到家中。妇人那里容他住,说道:“只当奴害

了汗病,把这三十两银子问你讨了药吃了。你趁早与我搬出去罢!再迟些时,连我

这两间房子,尚且不够你还人!”这蒋竹山只知存身不住,哭哭啼啼,忍着两腿疼

,自去另寻房儿。但是妇人本钱置的货物都留下,把他原旧的药材、药碾、药筛、

药箱之物,即时催他搬去,两个就开交了。临出门,妇人还使冯妈妈舀了一盆水,

赶着泼去,说道:“喜得冤家离眼睛!”当日打发了竹山出门。这妇人一心只想着

西门庆,又打听得他家中没事,心中甚是懊悔。每日茶饭慵餐,娥眉懒画,把门儿

倚遍,眼儿望穿,白盼不见一个人儿来。正是:

枕上言犹在,于今恩爱沦。

房中人不见,无语自消魂。

不说妇人思想西门庆,单表一日玳安骑马打门首经过,看见妇人大门关着,药

铺不开,静落落的,归来告诉与西门庆。西门庆道:“想必那矮忘八打重了,在屋

里睡哩,会胜也得半个月出不来做买卖。”遂把这事情丢下了。一日,八月十五日

,吴月娘生日,家中有许多堂客来,在大厅上坐。西门庆因与月娘不说话,一迳来

院中李桂姐家坐的,吩咐玳安:“早回马去罢,晚上来接我。”旋邀了应伯爵、谢

希大来打双陆。那日桂卿也在家,姐妹两个陪侍劝酒。良久,都出来院子内投壶耍

子。玳安约至日西时分,勒马来接。西门庆正在后边出恭,见了玳安问:“家中无

事?”玳安道:“家中没事。大厅上堂客都散了,止有大妗子与姑奶奶众人,大娘

邀的后边去了。今日狮子街花二娘那里,使了老冯与大娘送生日礼来:四盘羹果、

两盘寿桃面、一匹尺头,又与大娘做了一双鞋。大娘与了老冯一钱银子,说爹不在

家了。也没曾请去。”西门庆因见玳安脸红红的,便问:“你那里吃酒来?”玳安

道:“刚才二娘使冯妈妈叫了小的去,与小的酒吃。我说不吃酒,强说着叫小的吃

了两钟,就脸红起来。如今二娘到悔过来,对着小的好不哭哩。前日我告爹说,爹

还不信。从那日提刑所出来,就把蒋太医打发去了。二娘甚是懊悔,一心还要嫁爹

,比旧瘦了好些儿,央及小的好歹请爹过去,讨爹示下。爹若吐了口儿,还教小的

回他一声。”西门庆道:“贼贱淫妇,既嫁汉子去罢了,又来缠我怎的?既是如此

,我也不得闲去。你对他说,甚么下茶下礼,拣个好日子,抬了那淫妇来罢。”玳

安道:“小的知道了。他那里还等着小的去回他话哩,教平安、画童儿这里伺候爹

就是了。”西门庆道:“你去,我知道了。”这玳安出了院门,一直走到李瓶儿那

里,回了妇人话。妇人满心欢喜,说道:“好哥哥,今日多累你对爹说,成就了此

事。”于是亲自下厨整理蔬菜,管待玳安,说道:“你二娘这里没人,明日好歹你

来帮扶天福儿,着人搬家伙过去。”次日雇了五六副扛,整抬运四五日。西门庆也

不对吴月娘说,都堆在新盖的玩花楼上。择了八月二十日,一顶大轿,一匹段子红

,四对灯笼,派定玳安、平安、画童、来兴四个跟轿,约后晌时分,方娶妇人过门

。妇人打发两个丫鬟,教冯妈妈领着先来了,等的回去,方才上轿。把房子交与冯

妈妈、天福儿看守。

西门庆那日不往那里去,在家新卷棚内,深衣幅巾坐的,单等妇人进门。妇人

轿子落在大门首,半日没个人出去迎接。孟玉楼走来上房,对月娘说:“姐姐,你

是家主,如今他已是在门首,你不去迎接迎接儿,惹的他爹不怪?他爹在卷棚内坐

着,轿子在门首这一日了,没个人出去,怎么好进来的?”这吴月娘欲待出去接他

,心中恼,又不下气;欲待不出去,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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