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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金瓶梅-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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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盖了,撺掇匠人早些装修油漆停当,你这里孝服也将满。那里娶你过去,却不齐

备些。强似搬在五娘楼上,荤不荤,素不素,挤在一处甚么样子!’管情他也罢了

。”

西门庆听言大喜,那里等的时分,就走到李瓶儿家。妇人便问:“所言之事如

何?”西门庆道:“五娘说来,一发等收拾油漆你新房子,你搬去不迟。如今他那

边楼上,堆的破零零的,你这些东西过去那里堆放?还有一件打搅,只怕你家大伯

子说你孝服不满,如之奈何?”妇人道:“他不敢管我的事。休说各衣另饭,当官

写立分单,已倒断开了,只我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己。常言:嫂叔不通问,大伯

管不的我暗地里事。我如今见过不的日子,他顾不的我。他但若放出个屁来,我教

那贼花子坐着死不敢睡着死。大官人你放心,他不敢惹我。”因问:“你这房子,

也得几时方收拾完备?”西门庆道:“我如今吩咐匠人,先替你盖出这三间楼来,

及至油漆了,也到五月头上。”妇人道:“我的哥哥,你上紧些。奴情愿等到那时

候也罢。”说毕,丫鬟摆上酒,两个欢娱饮酒过夜。西门庆自此,没三五日不来,

俱不必细说。

光阴迅速,西门庆家中已盖了两月房屋。三间玩花楼,装修将完,只少卷棚还

未安磉。一日,五月蕤宾时节,正是:

家家门插艾叶,处处户挂灵符。

李瓶儿治了一席酒,请过西门庆来,一者解粽,二者商议过门之事。择五月十五日

,先请僧人念经烧灵,然后西门庆这边择娶妇人过门。西门庆因问李瓶儿道:“你

烧灵那日,花大、花三、花四请他不请?”妇人道:“我每人把个帖子,随他来不

来!”当下计议已定,单等五月十五日,妇人请了报恩寺十二众僧人,在家念经除

灵。

西门庆那日封了三钱银子人情,与应伯爵做生日。早晨拿了五两银子与玳安,

教他买办置酒,晚夕与李瓶儿除服。却教平安、画童两个跟马,约午后时分,往应

伯爵家来。那日在席者谢希大、祝实念、孙天化、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连新上

会贲第传十个朋友,一个不少。又叫了两个小优儿弹唱。递毕酒,上坐之时,西门

庆叫过两个小优儿,认的头一个是吴银儿兄弟,名唤吴惠。那一个不认的,跪下说

道:“小的是郑爱香儿的哥,叫郑奉。”西门庆坐首席,每人赏二钱银子。吃到日

西时分,只见玳安拿马来接,向西门庆耳边悄悄说道:“二娘请爹早些去。”西门

庆与了他个眼色,就往下走。被应伯爵叫住问道:“贼狗骨头儿,你过来实说。若

不实说,我把你小耳朵拧过一边来,你应爹一年有几个生日?恁日头半天里就拿马

来,端的谁使你来?或者是你家中那娘使了你来?或者是里边十八子那里?你若不

说,过一百年也不对你爹说,替你这小狗秃儿娶老婆。”玳安只说道:“委的没人

使小的。小的恐怕夜紧,爹要起身早,拿马来伺候。”应伯爵奈何了他一回,见不

说,便道:“你不说,我明日打听出来,和你这小油嘴儿算帐。”于是又斟了一钟

酒,拿了半碟点儿,与玳安下边吃去。

良久,西门庆下来更衣,叫玳安到僻静处问他话:“今日花家有谁来?”玳安

道:“花三往乡里去了。花四家里害眼,都没人来。只有花大家两口子来。吃了一

日斋饭,他汉子先家去了,只有他老婆,临去,二娘叫到房里,与了他十两银子,

两套衣服。还与二娘磕了头。”西门庆道:“他没说什么?”玳安道:“他一字没

敢题甚么,只说到明日二娘过来,他三日要来爹家走走。”西门庆道:“他真个说

此话来?”玳安道:“小的怎敢说谎。”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又问:“斋供了

毕不曾?”玳安道:“和尚老早就去了,灵位也烧了。二娘说请爹早些过去。”西

门庆道:“我知道了,你处边看马去。”这玳安正往外走,不想应伯爵在过道内听

,猛可叫了一声,把玳安吓了一跳。伯爵骂道:“贼小骨头儿!你不对我说,我怎

的也听见了?原来你爹儿们干的好茧儿!”西门庆道:“怪狗才,休要倡扬。”伯

爵道:“你央我央儿,我不说便了。”于是走到席上,如此这般,对众人说了一回

。把西门庆拉着说道:“哥,你可成个人!有这等事,就挂口不对兄弟们说声儿?

就是花大有些话说,哥只吩咐俺们一声,等俺们和他说,不怕他不依。他若敢道个

不字,俺们就与他结下个大疙瘩。端的不知哥这亲事成了不曾?哥一一告诉俺们。

比来相交朋友做甚么?哥若有使令去处,兄弟情愿火里火去,水里水去。弟兄们这

等待你,哥还只瞒着不说。”谢希大接过说道:“哥若不说,俺们明日倡扬的里边

李桂姐、吴银儿知道了,大家都不好意思的。”西门庆笑道:“我教众位得知罢,

亲事已都停当了。”谢希大道:“哥到明日娶嫂子过门,俺们贺哥去。哥好歹叫上

四个唱的,请俺们吃喜酒。”西门庆道:“这个不消说,一定奉请列位兄弟。”祝

实念道:“比时明日与哥庆喜,不如咱如今替哥把一杯儿酒,先庆了喜罢。”于是

叫伯爵把酒,谢希大执壶,祝实念捧菜,其余都陪跪。把两个小优儿也叫来跪着,

弹唱一套《十三腔》“喜遇吉日”,一连把西门庆灌了三四钟酒。祝实念道:“哥

,那日请俺们吃酒,也不要少了郑奉、吴惠两个。”因定下:“你二人好歹去。”

郑奉掩口道:“小的们一定伺候。”须臾,递酒毕,各归席坐下。又吃了一回。看

看天晚,那西门庆那里坐的住,赶眼错起身走了。应伯爵还要拦门不放,谢希大道

:“应二哥,你放哥去罢。休要误了他的事,教嫂子见怪。”

那西门庆得手上马,一直走了。到了狮子街,李瓶儿摘去孝髻,换上一身艳服

。堂中灯火荧煌,预备下一桌齐整酒席,上面独独安一张交椅,让西门庆上坐。丫

鬟执壶,李瓶儿满斟一杯递上去,磕了四个头,说道:“今日灵已烧了,蒙大官人

不弃,奴家得奉巾栉之欢,以遂于飞之愿。”行毕礼起来。西门庆下席来,亦回递

妇人一杯,方才坐下。因问:“今日花大两口子没说什么?”李瓶儿道:“奴午斋

后,叫他进到房中,就说大官人这边亲事。他满口说好,一句闲话也无。只说明日

三日里,教他娘子儿来咱家走走。奴与他十两银子,两套衣服,两口子欢喜的要不

的。临出门,谢了又谢。”西门庆道:“他既恁说,我容他上门走走也不差甚么。

但有一句闲话,我不饶他。”李瓶儿道:“他若放辣骚,奴也不放过他。”于是银

镶钟儿盛着南酒,绣春斟了送上,李瓶儿陪着吃了几杯。真个是年随情少,酒因境

多。李瓶儿因过门日子近了,比常时益发欢喜,脸上堆下笑来,问西门庆道:“方

才你在应家吃酒,玳安来请你,那边没人知道么?”西门庆道:“又被应花子猜着

,逼勒小厮说了几句,闹混了一场。诸弟兄要与我贺喜,唤唱的,做东道,又齐攒

的帮衬,灌上我几杯。我赶眼错就走出来,还要拦阻,又说好歹,放了我来。”李

瓶儿道:“他们放了你,也还解趣哩。”西门庆看他醉态颠狂,情眸眷恋,一霎的

不禁胡乱。两个口吐丁香,脸偎仙杏,李瓶儿把西门庆抱在怀里叫道:“我的亲哥

!你既真心要娶我,可趁早些。你又往来不便,休丢我在这里日夜悬望。”说毕翻

来倒去,搅做一团,真个是:

情浓胸凑紧,款洽臂轻笼;

倦把银缸照,犹疑是梦中。

第十七回 宇给事劾倒杨提督 李瓶儿许嫁蒋竹山

诗曰:

早知君爱歇,本自无容妒;

谁使恩情深,今来反相误。

愁眠罗帐晓,泣坐金闺暮;

独有梦中魂,犹言意如故。

话说五月二十日,帅府周守备生日。西门庆封五星分资、两方手帕,打选衣帽

齐整,骑匹大白马,四个小厮跟随,往他家拜寿。席间也有夏提刑、张团练、荆千

户、贺千户一班武官儿饮酒,鼓乐迎接,搬演戏文。玳安接了衣裳,回马来家。到

日西时分,又骑马去接,走到西街口上,撞见冯妈妈,问道:“冯妈妈那里去?”

冯妈妈道:“你二娘使我来请你爹。雇银匠整理头面完备,今日送来,请你爹那里

瞧去。你二娘还和你爹说话哩!”玳安道:“俺爹今日在守备府周老爷处吃酒,我

如今接去。你老人家回罢。等我到那里,对爹说就是了。”冯妈妈道:“累你好歹

说声,你二娘等着哩!”这玳安打马迳到守备府。众官员正饮酒间,玳安走到西门

庆席前,说道:“小的回马家来时,在街口撞遇冯妈妈,二娘使了来说,雇银匠送

了头面来了,请爹瞧去,还要和爹说话哩。”西门庆听了,就要起身,那周守备那

里肯放,拦门拿巨杯相劝。西门庆道:“蒙大人见赐,宁可饮一杯,还有些小事,

不能尽情,恕罪,恕罪!”于是一饮而尽,辞周守备上马,迳到李瓶儿家。

妇人接着,茶汤毕,西门庆吩咐玳安回马家去,明日来接。玳安去了。李瓶儿

叫迎春盒儿内取出头面来,与西门庆过目。黄烘烘火焰般一副好头面,收过去,单

等二十四日行礼,出月初四日准娶。妇人满心欢喜,连忙安排酒来,和西门庆畅饮

开怀。吃了一回,使丫鬟房中搽抹凉席干净。两个在纱帐之中,香焚兰麝,衾展鲛

绡,脱去衣裳,并肩叠股,饮酒调笑。良久,春色横眉,淫心荡漾。西门庆先和妇

人云雨一回,然后乘着酒兴,坐于床上,令妇人横躺于衽席之上,与他品箫。但见



不竹不丝不石,肉音别自唔咿。流苏瑟瑟碧纱垂,辨不出宫商角徵。

一点樱桃欲绽,纤纤十指频移。深吞添吐两情痴,不觉灵犀味美。

西门庆醉中戏问妇人:“当初花子虚在时,也和他干此事不干?”妇人道:“他逐

日睡生梦死,奴那里耐烦和他干这营生!他每日只在外边胡撞,就来家,奴等闲也

不和他沾身。况且老公公在时,和他另在一间房睡着,我还把他骂的狗血喷了头。

好不好,对老公公说了,要打倘棍儿。奴与他这般顽耍,可不硶杀奴罢了!

谁似冤家这般可奴之意,就是医奴的药一般。白日黑夜,教奴只是想你。”两个耍

一回,又干了一回。旁边迎春伺候下一个小方盒,都是各样细巧果品,小金壶内满

泛琼浆。从黄昏掌上灯烛,且干且歇,直耍到一更时分。只听外边一片声打的大门

响,使冯妈妈开门瞧去,原来是玳安来了。西门庆道:“我吩咐明日来接,这咱晚

又来做甚么?”因叫进来问他。那小厮慌慌张张走到房门首,因西门庆与妇人睡着

,又不敢进来,只在帘外说道:“姐姐、姐夫都搬来了,许多箱笼在家中。大娘使

我来请爹,快去计较话哩。”这西门庆听了,只顾犹豫:“这咱晚,端的有甚缘故

?须得到家瞧瞧。”连忙起来。妇人打发穿上衣服,做了一盏暖酒与他吃。

打马一直到家,只见后堂中秉着灯烛,女儿女婿都来了,堆着许多箱笼床帐家

伙,先吃了一惊,因问:“怎的这咱来家?”女婿陈敬济磕了头,哭说:“近日朝

中,俺杨老爷被科道官参论倒了。圣旨下来,拿送南牢问罪。门下亲族用事人等,

都问拟枷充军。昨日府中杨干办连夜奔来,透报与父亲知道。父亲慌了,教儿子同

大姐和些家伙箱笼,且暂在爹家中寄放,躲避些时。他便起身往东京我姑娘那里,

打听消息去了。待事宁之日,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西门庆问:“你爹有书没有

?”陈敬济道:“有书在此。”向袖中取出,递与西门庆。折开观看,上面写道:

眷生陈洪顿首书奉大德西门庆亲家台览:余情不叙。兹因北虏犯边,

抢过雄州地界,兵部王尚书不发救兵,失误军机,连累朝中杨老爷,俱被

科道官参劾太重。圣旨恼怒,拿下南牢监禁,会同三法司审问。其门下亲

族用事人等,俱照例发边卫充军。生一闻消息,举家惊惶,无处可投,先

打发小儿、令爱,随身箱笼家活,暂借亲家府上寄寓。生即上京,投在姐

夫张世廉处,打听示下。待事务宁帖之日,回家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诚

恐县中有甚声色,生令小儿外具银五百两,相烦亲家费心处料,容当叩报

没齿不忘。灯下草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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