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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金瓶梅-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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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等不得王婆叫他,自己出来,向武松道了万福,说道:“既是叔叔还要奴家去看管迎儿,招女婿成家,可知好哩。”王婆道:“我一件,只如今他家大娘子,要一百两银子才嫁人。”武松道:“如何要这许多?”王婆道:“西门大官人,当初为他使了许多,就打恁个银人儿也勾了。”武松道:“不打紧,我既要请嫂嫂家去,就使一百两也罢。另外破五两银子,与你老人家。”这婆子听见,喜欢的屁滚尿流,没口说道:“还是武二哥知礼,这几年江湖上见的事多,真是好汉。”妇人听了此言,走到屋里,又浓浓点了一钟瓜仁泡茶,双手递与武松吃了。婆子问道:“如今他家要发脱的紧,又有三四个官户人家争着娶,都回阻了,价钱不兑。你这银子,作速些便好。常言先下米先吃饭,千里姻缘着线牵,休要落在别人手内。”妇人道:“既要娶奴家,叔叔上紧些。”武松便道:“明日就来兑银子,晚夕请嫂嫂过去。”那王婆还不信武松有这些银子,胡乱答应去了。

到次日,武松打开皮箱,拿出施恩与知寨刘高那一百两银子来,又另外包了五两碎银子,走到王婆家,拿天平兑起来。那婆子看见白晃晃摆了一桌银子,口中不言,心内暗道:“虽是陈敬济许下一百两,上东京去取,不知几时到来。仰着合着,我见钟不打,去打铸钟?”又见五两谢他,连忙收了。拜了又拜,说道:“还是武二哥知人甘苦。”武松道:“妈妈收了银子,今日就请嫂嫂过门。”婆子道:“武二哥,且是好急性。门背后放花儿--你等不到晚了?也待我往他大娘那里交了银子,才打发他过去。”又道:“你今日帽儿光光,晚夕做个新郎。”那武松紧着心中不自在,那婆子不知好歹,又奚落他。打发武松出门,自己寻思:“他家大娘只叫我发脱,又没和我断定价钱,我今胡乱与他一二十两银子就是了,绑着鬼也落他一半多养家。”就把银凿下二十两银子,往月娘家里交割明白。月娘问:“甚么人家娶去了?”王婆道:“兔儿沿山跑,还来归旧窝。嫁了他家小叔,还吃旧锅里粥去了。”月娘听了,暗中跌脚,常言“仇人见仇人,分外眼睛明”,与孟玉楼说:“往后死在他小叔子手里罢了。那汉子杀人不斩眼,岂肯干休!”

不说月娘家中叹息,却表王婆交了银子到家,下午时,教王潮先把妇人箱笼桌儿送过去。这武松在家中又早收拾停当,打下酒肉,安排下菜蔬。晚上婆子领妇人过门,换了孝,带着新(髟狄)髻,身穿红衣服,搭着盖头。进门来,见明间内明亮亮点着灯烛,重立武大灵牌供养在上面,先有些疑忌,由不的发似人揪,肉如钩搭。进入门来,到房中,武松分付迎儿把前门上了拴,后门也顶了。王婆见了,说道:“武二哥,我去罢,家里没人。”武松道:“妈妈请进房里吃盏酒。”武松教迎儿拿菜蔬摆在桌上,须臾烫上酒来,请妇人和王婆吃酒。那武松也不让,把酒斟上,一连吃了四五碗酒。婆子见他吃得恶,便道:“武二哥,老身酒勾了,放我去,你两口儿自在吃罢。”武松道:“妈妈,且休得胡说!我武二有句话问你!”只闻飕的一声响,向衣底掣出一把二尺长刃薄背厚的朴刀来,一只手笼着刀靶,一只手按住掩心,便睁圆怪眼,倒竖刚须,说道:“婆子休得吃惊!自古冤有头,债有主,休推睡里梦里。我哥哥性命都在你身上!”婆子道:“武二哥,夜晚了,酒醉拿刀弄杖,不是耍处。”武松道:“婆子休胡说,我武二就死也不怕!等我问了这淫妇,慢慢来问你这老猪狗!若动一动步儿,先吃我五七刀子。”一面回过脸来,看着妇人骂道:“你这淫妇听着!我的哥哥怎生谋害了?从实说来,我便饶你。”那妇人道:“叔叔如何冷锅中豆儿炮?好没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干我甚事?”说由未了,武松把刀子忔楂的插在桌子上,用左手揪住妇人云髻,右手匹胸提住,把桌子一脚踢番,碟儿盏儿都打得粉碎。那妇人能有多大气脉,被这汉子隔桌子轻轻提将起来,拖出外间灵桌子前。那婆子见势头不好,便去奔前门走,前门又上了栓。被武松大叉步赶上,揪番在地,用腰间缠带解下来,四手四脚捆住,如猿猴献果一般,便脱身不得,口中只叫:“都头不消动意,大娘子自做出来,不干我事。”武松道:“老猪狗,我都知道了,你赖那个?你教西门庆那厮垫发我充军去,今日我怎生又回家了!西门庆那厮却在那里?你不说时,先剐了这个淫妇,后杀你这老猪狗!”提起刀来,便望那妇人脸上撇了两撇。

妇人慌忙叫道:“叔叔且饶,放我起来,等我说便了。”武松一提,提起那婆娘,旋剥净了,跪在灵桌子前。武松喝道:“淫妇快说!”那妇人唬得魂不附体,只得从实招说,将那时收帘子打了西门庆起,并做衣裳入马通奸,后怎的踢伤武大心窝,王婆怎地教唆下毒,拨置烧化,又怎的娶到家去,一五一十,从头至尾,说了一遍。王婆听见,只是暗中叫苦,说:“傻才料,你实说了,却教老身怎的支吾。”这武松一面就灵前一手揪着妇人,一手浇奠了酒,把纸钱点着,说道:“哥哥,你阴魂不远,今日武松与你报仇雪恨。”那妇人见势头不好,才待大叫。被武松向炉内挝了一把香灰,塞在他口,就叫不出来了。然后劈脑揪番在地。那妇人挣扎,把(髟狄)髻簪环都滚落了。武松恐怕他挣扎,先用油靴只顾踢他肋肢,后用两只手去摊开他胸脯,说时迟,那时快,把刀子去妇人白馥馥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个血窟窿,那鲜血就冒出来。那妇人就星眸半闪,两只脚只顾登踏。武松口噙着刀子,双手去斡开他胸脯,扎乞的一声,把心肝五脏生扯下来,血沥沥供养在灵前。后方一刀割下头来,血流满地。迎儿小女在旁看见,唬的只掩了脸。武松这汉子端的好狠也。可怜这妇人,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亡年三十二岁。但见:

手到处青春丧命,刀落时红粉亡身。七魄悠悠,已赴森罗殿上;三魂渺渺,应归枉成城中。好似初春大雪压折金钱柳,腊月狂风吹折玉梅花。这妇人娇媚不知归何处,芳魂今夜落谁家?

古人有诗一首,单悼金莲死的好苦也:

堪悼金莲诚可怜,衣裳脱去跪灵前。

谁知武二持刀杀,只道西门绑腿顽。

往事看嗟一场梦,今身不值半文钱。

世间一命还一命,报应分明在眼前。

武松杀了妇人,那婆子便叫:“杀人了!”武松听见他叫,向前一刀,也割下头来。拖过尸首。一边将妇人心肝五脏,用刀插在后楼房檐下。

那时有初更时分,倒扣迎儿在屋里。迎儿道:“叔叔,我害怕!”武松道:“孩儿,我顾不得你了。”武松跳过王婆家来,还要杀他儿子王潮。不想王潮合当不该死,听见他娘这边叫,就知武松行凶,推前门不开,叫后门也不应,慌的走去街上叫保甲。那两邻明知武松凶恶,谁敢向前。武松跳过墙来,到王婆房内,只见点着灯,房内一人也没有。一面打开王婆箱笼,就把他衣服撇了一地。那一百两银子止交与吴月娘二十两,还剩了八十五两,并些钗环首饰,武松都包裹了。提了朴刀,越后墙,赶五更挨出城门,投十字坡张青夫妇那里躲住,做了头佗,上梁山为盗去了。正是:

平生不作绉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第八十八回 陈敬济感旧祭金莲 庞大姐埋尸托张胜

诗曰:

梦中虽暂见,及觉始知非。

展转不成寐,徒倚独披衣。

凄凄晓风急,腌腌月光微。

空床常达旦,所思终不归。

话说武松杀了妇人、王婆,劫去财物,逃上梁山去了,不题。且说王潮儿街上叫了保甲来,见武松家前后门都不开,又王婆家被劫去财物,房中衣服丢的横三竖四,就知是武松杀人劫财而去。未免打开前后门,见血沥沥两个死尸倒在地下,妇人心肝五脏用刀插在后楼房檐下。迎儿倒扣在房中。问其故,只是哭泣。次日早衙,呈报到本县,杀人凶刃都拿放在面前。本县新任知县也姓李,双名昌期,乃河北真定府枣强县人氏。听见杀人公事,即委差当该吏典,拘集两邻保甲,并两家苦主王潮、迎儿。眼同当街,如法检验。生前委被武松因忿带酒,杀潘氏、王婆二命,叠成文案,就委地方保甲瘗埋看守。挂出榜文,四厢差人跟寻,访拿正犯武松,有人首告者,官给赏银五十两。

守备府中张胜、李安打着一百两银子到王婆家,看见王婆、妇人俱已被武松杀死,县中差人检尸,捉拿凶犯。二人回报到府中。春梅听见妇人死了,整哭了两三日,茶饭都不吃。慌了守备,使人门前叫调百戏的货郎儿进去,耍与他观看,只是不喜欢。日逐使张胜、李安打听,拿住武松正犯,告报府中知道,不在话下。

按下一头。且表陈敬济前往东京取银子,一心要赎金莲,成其夫妇。不想走到半路,撞见家人陈定从东京来,告说家爷病重之事:“奶奶使我来请大叔往家去,嘱托后事。”这敬济一闻其言,两程做一程,路上趱行。有日到东京他姑夫张世廉家。张世廉已死,止有姑娘见在。他父亲陈洪已是没了三日,满家带孝。敬济参见他父亲灵座。与他母亲张氏并姑娘磕头。张氏见他成人,母子哭做一处,通同商议:“如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敬济便道:“如何是喜,如何是忧?”张氏道:“喜者,如今朝廷册立东宫,郊天大赦;忧则不想你爹爹病死在这里,你姑夫又没了,姑娘守寡,这里住着不是常法,如今只得和你打发你爹爹灵柩回去,葬埋乡井,也是好处。”敬济听了,心内暗道:“这一回发送,装载灵柩家小粗重上车,少说也得许多日期耽阁,却不误了六姐?不如先诓了两车细软箱笼家去,待娶了六姐,再来搬取灵柩不迟。”一面对张氏说道:“如今随路盗贼,十分难走。假如灵柩家小箱笼一同起身,未免起眼,倘遇小人怎了?宁可耽迟不耽错。我先押两车细软箱笼家去,收拾房屋。母亲随后和陈定、家眷并父亲灵柩,过年正月同起身回家,寄在城外寺院,然后做斋念经、筑坟安葬,也是不迟。”张氏终是妇人家,不合一时听信敬济巧言,就先打点细软箱笼,装载两大车,上插旗号,扮做香车。从腊月初一日东京起身,不上数日,到了山东清河县家门首,对他母舅张团练说:“父亲已死,母亲押灵车,不久就到。我押了两车行李,先来收拾打扫房屋。”他母舅听说:“既然如此,我仍搬回家去便了。”一面就令家人搬家活,腾出房子来。敬济见母舅搬去,满心欢喜,说:“且得冤家离眼前,落得我娶六姐来家,自在受用。我父亲已死,我娘又疼我。先休了那个淫妇,然后一纸状子,把俺丈母告到官,追要我寄放东西,谁敢道个不字?又挟制俺家充军人数不成!”正是:

人便如此如此,天理不然不然。

这敬济就打了一百两银子在腰里,另外又袖着十两谢王婆,来到紫石街王婆门首。可霎作怪,只见门前街旁埋着两个尸首,上面两杆枪交叉挑着个灯笼,门前挂着一张手榜,上书:“本县为人命事:凶犯武松,杀死潘氏、王婆二命,有人捕获首告官司者,官给赏银五十两。”这敬济仰头看见,便立睁了。只见窝铺中站出两个人来,喝声道:“甚么人?看此榜文做甚?见今正身凶犯捉拿不着,你是何人?”大叉步便来捉获。敬济慌的奔走不迭,恰走到石桥下酒楼边,只见一个人,头戴万字巾,身穿青衲袄,随后赶到桥下,说道:“哥哥,你好大胆,平白在此看他怎的?”这敬济扭回头看时,却是一个识熟朋友--铁指甲杨二郎。二人声喏。杨二道:“哥哥一向不见,那里去来?”敬济便把东京父死往回之事,告说一遍:“恰才这杀死妇人,是我丈人的小,潘氏。不知他被人杀了。适才见了榜文,方知其故。”杨二郎告道:“他是小叔武松,充配在外,遇赦回还,不知因甚杀了妇人,连王婆子也不饶。他家还有个女孩儿,在我姑夫姚二郎家养活了三四年。昨日他叔叔杀了人,走的不知下落。我姑夫将此女县中领出,嫁与人为妻小去了。见今这两个尸首,日久只顾埋着,只是苦了地方保甲看守,更不知何年月日才拿住凶犯武松。”说毕,杨二郎招了敬济,上酒楼饮酒:“与哥拂尘。”敬济见妇人已死,心中痛苦不了,那里吃得下酒。约莫饮勾三杯,就起身下楼,作别来家。

到晚夕,买了一陌钱纸,在紫石街离王婆门首远远的石桥边,叫着妇人:“潘六姐,我小兄弟陈敬济,今日替你烧陌钱纸。皆因我来迟了一步,误了你性命。你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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