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山墙的安妮-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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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节,描写恋爱的情节有些泛滥,简直到了令人难以接受的程度。而珍妮呢,则正相反,故事中一段恋爱情节也没有,朗读的时候还羞羞答答,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她的故事全都非常正统。黛安娜写的作品大多是凶杀,因为她不知道如何描写出场的人物,总嫌太麻烦,最后只好安排把所有的人都杀掉了。大体上写什么都是我教给她的,如果不告诉她,她就写不出来。我的灵感太多了,对我来说,这简直不是问题。”
“你写的作品还差得很远呢。”玛瑞拉轻视地说,“整天只是寻思那些愚蠢无聊的东西,把学习都给耽误了。你总捧着小说看我就不太赞同,至于写小说我看就更不合适了。”
“可我是为了好好吸取教训才写的,玛瑞拉,我是说在这一点上要特别注意,好人必有好报,恶人必有恶报。我就是想培养这种健全的精神,最关键的是教训,牧师就是这么讲的。我把自己写的故事读给牧师和阿兰太太听了,两个人都给我提出了一些有益的意见,只是读到我写的糟糕的地方两个人都笑了。我最喜欢我写的悲伤得能让人落泪的那种情节,我的故事中一出现那种情节,珍妮和鲁比十有八九会伤心落泪。黛安娜在写给约瑟芬祖母的信中也说到了故事社。约瑟芬祖母回信时说,希望能寄给她一些写好的故事,我们挑选了四篇最好的,干干净净地誊写了一遍,寄给了她。约瑟芬祖母来信说她还从没读过这样精彩的作品。我们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我们的故事太悲伤了,登场的人物几乎全都死掉了。不过,能让约瑟芬祖母高兴实在太不容易了。故事社也能为社会做点有益的事了。实际上无论做什么都应该以此为目的,这是阿兰太太常对我们说的。我虽然想尽力为社会做些有益的事,但一玩儿起来就不知不觉地忘到了脑后。长大以后,我也要成为阿兰太太那样的人,你说有这种可能吗?”
“我看很困难。”玛瑞拉答道,她觉得只有这样回答才能更好地鞭策和勉励安妮,“阿兰太太像你这样随便就忘记什么事吗?你真是个无聊的女孩子。”
“阿兰太太以前也并非像现在这样好呀。”安妮认真地说道,“这是她自己说的。她小时候曾经是个非常顽皮的孩子,总惹乱子,听了这些,我也心安理得了。玛瑞拉,是不是一听说别人小时侯很坏、很调皮,自己就感到心安理得是不好的?林德太太说这样不好,她说如果她听说谁小时候曾经是个坏孩子,她的心灵会受到冲击的。以前,曾有个牧师跟林德太太说起自己小时候从伯母家的贮藏室里偷木莓果酱馅饼的事,林德太太说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可能尊敬那位牧师了。但是我却觉得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做的那种错事都能向别人说出来真是挺了不起的。如果现在那些做了错事又后悔莫及的男孩子们听说这种事,会认为自己长大了以后也有可能成为牧师的,这样一来,不就成为一种勉励和鼓舞了吗?我就是这么想的,玛瑞拉。”
第二十七章虚荣心遭到报应
四月的白昼越来越长。玛瑞拉参加完妇女协会的聚会,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切身地感受到了这季节转换的变化,所以兴奋得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春天的到来同样也给安维利的人们带来了欢乐。玛瑞拉不习惯去体会自己心中的感受,她现在满脑子考虑的几乎都是妇女协会的事,比如为传教募捐以及为礼拜堂铺新地毯等等。她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欣赏着四周美丽的景色,内心深处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玛瑞拉隔着树丛望见了绿山墙农舍。夕阳从窗户的玻璃上反射过来,像一团火焰般耀眼。在收养安妮之前,玛瑞拉每次参加聚会回来,等着她的只有冷清清的厨房,可现在不同了,厨房里有可爱的安妮在盼着她,火炉内的木柴肯定正烧得劈劈啪啪直响。一想到这些,玛瑞拉就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可事实却和玛瑞拉期望的正相反。玛瑞拉来到厨房,暖炉的火灭着,到处都看不见安妮的影子。玛瑞拉既生气又感到担心。安妮答应得好好的,说到五点时会把茶准备好的,现在看来只好自己动手了,在马修从农田里干活回来之前,必须要把茶准备好。
“等安妮回来,非得狠狠地教训她一顿不可。”玛瑞拉的脸色非常难看,像在发泄似的拼命用刀削着木屑。刚刚从田里回来的马修,正坐在往常的座位上,规规矩矩地等着喝茶。
“安妮整天总惦记着和黛安娜编故事,练习短剧,来回闲逛,做些无聊的事,把我嘱咐的事全都给忘光了。这个孩子该清醒清醒了,阿兰太太还夸奖说,像安妮这样聪明、脾气好的孩子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可这又能顶什么用呢?这孩子各方面都很不错,但假如整天只考虑些无聊的事情,接下去还不知道她要惹出什么乱子来呢。今天妇女协会的聚会中,林德太太还是重复着以前的老一套,我听了很生气。倒是阿兰太太非常疼爱、关心安妮,为安妮辩解,否则在众人面前,林德太太也许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安妮的确是个缺点很多的孩子,我也从不否认,可是,毕竟负责教育安妮的是我,而不是林德太太呀。今天我让安妮留下做些家务,可谁知她又随便地跑出去了,这孩子不仅毛病多,而且到现在竟然还不听我的话了。看来以后就更加指望不上她了,她太让我失望了。”
“对,你说的很对。”马修虽然肚子饿得不得了,但还是很耐心地顺从着玛瑞拉。根据以往的经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玛瑞拉发泄个够。
晚饭准备妥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安妮仍然没有回来。玛瑞拉阴沉着脸,把盘子洗完,收拾好,然后要到地下室去取东西,这才想起蜡烛放在东山墙的屋子里,便上了楼。她在黑暗中把蜡烛点着,回过头来却突然发现,原来安妮并没出去,而是脸朝下正在床上趴着呢。
“怎么回事?”玛瑞拉吓了一跳,“你睡着了吗,安妮?”
“嗯。”安妮好像满腹心事地回答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玛瑞拉关切地来到床边询问道。
安妮似乎永远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样子,越发地把头埋到了枕头里。
“没什么不舒服的,不过我求求你,请你到外边去吧,不要看我,我已经陷入绝望的深渊了。班级里谁得了第一,谁的作文写得最好,谁参加了主日学校的合唱队都与我无关,我都不在乎。反正,我哪儿也不去了,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求求你了,玛瑞拉,到外边去,别再看着我。”
“你在胡说些什么?”玛瑞拉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都干了些什么?马上给我起来,说个清楚,马上!”
安妮一脸绝望的神情,老老实实地下了床。
“玛瑞拉,看看我的头发。”安妮用蚊子一样的小声说道。
玛瑞拉举起蜡烛,仔细地看了看安妮垂下来的那头浓密的头发。
“安妮,你的头发怎么了?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了绿色?”
的确,安妮的头发是变成了绿色,但发根处仍隐约露出了一些红发,看上去非常糟糕,玛瑞拉不禁有些好笑。
“对,是变成绿色的了。”安妮简直像是在痛苦的呻吟了,“我原以为没有比红头发更糟糕的了,没想到绿头发竟比红头发还可怕。啊,玛瑞拉,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太冷了,马上下楼到厨房去,说清楚这件事,你已经三个多月没惹出什么乱子来了,我还以为你彻底改正了呢,你头发到底是怎么了?”
“我把头发染了。”
“染了?把头发染了?安妮,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多么令人厌恶吗?”
“这我知道。不过,如果能把头发的颜色换了,就是吃点儿苦头我也愿意,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也曾仔细想过。玛瑞拉,从今以后,我一定做个听话的乖孩子,我准备赎罪。”
“下了决心染发,为什么不染个正经的颜色呢?要是换了我是绝对不会染成绿色的。”玛瑞拉嘲讽道。
“我并没有打算染成绿色呀。”安妮十分颓丧地说,“我是决心染成乌黑的头发的。但他说过的话,竟然是谎话。阿兰太太说过,指责对方说谎而没有证据,就不能怀疑人家。可我现在有证据呀,我的头发变成了绿色,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不过,当初却找不到这种证据,所以我就毫不迟疑地相信了他的话。”
“他的话?他是谁呀?”
“下午来的一个小贩,我就是从他那里买来的染料。”
“安妮,我跟你说过很多几遍了,那种意大利的商人是不能让他随便到家里来的,你让他进屋来了?让一个陌生人在家里转来转去,是很危险的。”
“我没允许他进到家里来,玛瑞拉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从外边把门关好,让他在大门外的台阶上给我看染料的,他是个犹太籍的德国人。他的大箱子里装了很多有趣的东西,他是为了把太太和孩子们从德国接来,才这样拼着命地挣钱的。他那样不厌其烦地推销着自己的商品,弄得我有点儿可怜他了,因此,我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好帮帮他,就在那时,我发现了这瓶染料。小贩向我保证说,不论是什么样的头发,都能染成美丽的乌黑色,还说怎么洗也不会褪色,他的劝说非常有诱惑力。可是一瓶染料要价七十五分钱,而我当时只有五十分钱。小贩心肠非常好,五十分钱也把它卖给了我,因为这是最后一瓶了。那小贩一走,我就马上回到了屋里,按照说明书上说的,用旧发刷蘸上染发剂,开始染头发,我把一整瓶染发剂都用光了。噢,玛瑞拉,当我从镜子里看到我的头发变成了这种可怕的颜色,简直后悔死了,我真恨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虽然你现在感到后悔了,但还要深刻地反省,这就是你虚荣心的报应,你应该刻骨铭心地牢记了吧?”玛瑞拉严厉地说,“先把头发好好洗一洗,试试看能不能洗掉。”
玛瑞拉说得对,安妮决定赶快去洗一洗。她用肥皂和水使劲地反复搓洗,但仍不见一丝效果,看来,小贩说染料不易褪色倒是句真话。
“玛瑞拉,这可怎么办呢?”安妮急得哭起来,“以前我做的那些蠢事大家都渐渐地淡忘了,这次可算完了,我怎么也解释不清了。乔治·帕伊见到我弄成这副模样,肯定会笑死的。玛瑞拉,我决不能出现在乔治的面前,整个爱德华王子岛可能就数我最不幸了。”
因为染发这件事,安妮整整一个礼拜没出门。每天只是一个劲儿地洗头发。除了农舍以外的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黛安娜一个人,她发誓她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事实证明黛安娜是和非常守信用的朋友。又过了一个礼拜之后,玛瑞拉做出了一个无情的决定。“安妮,这样洗头发根本没什么用处,这么顽固的染料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没别的办法了,只有把你的头发剪了,你这样的头发是不能到外面去的。”安妮嘴唇颤抖着,悲痛地叹了口气,低着头去取剪刀了,她也承认只能这么做了。
“玛瑞拉,最好咔嚓一下子把它都剪掉,这样子太难看了。小说里边曾描写过因患病而掉头发的,或者是为卖掉头发而剪下头发来的女子。如果我是因为这些原因,还能承受得了,可我偏偏是因为染坏了才剪掉的。如果对别人说是嫌头发长得太长才剪掉的,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呢。玛瑞拉,在你剪的时候,请允许我哭好吗?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场悲剧呀。”安妮的确是哭着剪完头发的。剪完之后,便紧忙跑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绝望极了。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反倒稳定了下来。玛瑞拉把安妮的头发几乎全都给剪掉了,只剩下短短的一点。安妮气得一下子把镜子翻了过去。
“头发不长出来,我就绝不再照镜子啦!”安妮暴躁地叫道。刚说完不一会儿,她又突然把镜子翻了过来。“不行,我还要照!做了错事就要赎罪。每天从这里经过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么丑陋,而且我也不会用任何想像来掩盖它。虽说我以前的头发是红色的,但也为它的浓密和弯曲而感到自豪。这下可好,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都没有了。”
礼拜一,当安妮光着头出现在学校的时候,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是谁也不知道安妮剪掉了头发到底是因为什么。乔治·帕伊还说安妮就像一个稻草人。
“虽然乔治胡乱猜测我剪掉头发的原因,可我就是忍住什么也没说。”这天晚上,安妮对玛瑞拉说着心里话。此时的玛瑞拉刚刚经过了头痛的折磨,正躺在沙发上休息。“这是对我的惩罚,我必须忍耐住。乔治讽刺我,我就宽恕她了。宽恕别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