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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梅兰佳话-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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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曰:“不犯别字,只重本字,如何罚酒?”松曰:“你的花字在第二,第六又有花字,占了别人地位,如何不该罚?”柳、梅俱齐声曰:“该罚。”竹饮一杯。松曰:“换来。”竹曰:“飞花送酒舞前檐。”松曰:“宜春花满不飞香。”柳曰:“问柳寻花到野亭。”梅曰:“长乐钟声花外尽。”桂曰:“陶然共醉菊花杯。”竹曰:“已映洲前芦荻花。”松曰:“该我超雪字令。”雪香曰:“诗来。”松曰:“雪晴云散北风寒。”柳曰:“你惯捉人的错,也该你错一回,犯风字,罚酒。”松曰:“我有半天没有吃酒,就吃一杯罢。”饮毕,柳曰:“换来。”松曰:“雪满山中高士卧。”顾柳曰:“又该你来。”柳曰:“白雪纷纷何所似?”松曰:“罚酒。”柳曰:“不错,如何罚酒?”松曰:“我先说不论诗词歌赋尚且不能,你这一句诗乎?词乎?歌乎?赋乎?出于何典?”柳曰:“出于谢太傅。”松曰:“此是谢太傅问兄子胡儿语,非诗也,该罚不该罚?”桂曰:“柳君这一杯是要吃的。”柳饮毕,曰:“不是月香姊劝,这酒断乎不吃。”松曰:“换来。”柳曰:“我先的一句算是有雪无诗,就说个‘有雪无诗俗了人’罢。”雪香曰:“这到换得恰切。”柳曰:“无多嘴,该的你了。”雪香曰:“长安雪后见归鸿。”桂曰:“一溪残雪掩柴扉。”竹曰:“杨花千里雪中行。”松曰:“犯花字,罚酒。”竹饮毕,换句云:“北人南去雪纷纷。”松曰:“清冷应连有雪山。”柳曰:“晚来风起花如雪。”竹曰:“犯风花二字,该罚两杯。”柳曰:“罚酒总只一杯。”松曰:“曲江你开口说风,犯花字,换一句又把风流之风算风字,已该罚酒二杯,到饶了你一杯。这一回两杯是要罚的。”桂曰:“也饶他一杯罢。”松曰:“看月香姊分上恕你。”柳饮毕,换云:“窗含西岭千秋雪。”松谓雪香曰:“该你起月字令。”雪香曰:“月明才上柳梢头。”松曰:“雪香也错了一回,此系曲词,该罚酒。”雪香饮毕,换曰:“月隐高城钟漏稀。”桂曰:“二月黄鹏飞上林。”松曰:“月字假借,该罚酒。”雪香曰:“这却去得。”柳曰:“雪香你先说我的风流之风算不得风雨之风,难道月香姊的二月之月偏算得日月之月,真是阿其所好。”松、竹大笑。雪香曰:“我替他说一句‘明月自来还自去’。”松曰:“越俎代疱也要受罚。”雪香及桂各饮一杯。松曰:“月香姊换一句来。”桂曰:“梅君已说过。”竹曰:“那算不得。”桂乃换句云:“江月何年初照人。”竹曰:“中天月色好谁看。”松曰:“今夜月明人尽望。”雪香曰:“翠涛月字该在第四,怎也说到第三去了,该罚一杯。”松曰:“我正要吃酒。”饮毕,换云:“夜钟残月雁归声。”柳曰:“烟笼寒水月笼沙。”雪香曰:“竹影当窗乱月明。”桂曰:“想得故园今夜月。”松曰:“令毕了,大家吃个收令杯。”各饮毕,雪香曰:“已对倾国,还宜更赏名花。我们移笺到太湖石边、海棠花下,重新畅饮。竹曰:“也要谢谢海棠,以毋忘好梦。”松曰:“雪香今日兴致,较桃李筵上,何啻霄壤。”遂撤筵向海棠花下而去。

第09段 咏牡丹句中有句 赠海棠情外留情

梅雪香等同到海棠花下开筵畅饮。雪香起身,走到太湖石畔,见牡丹初开,谓桂蕊曰:“此株牡丹颜色甚丽。”桂起身视之曰:“这几日未到亭前,不觉牡丹也开了。梅君可作诗以赏之。”雪香曰:“不嫌污目,聊以应命。”桂蕊遂命菊婢拏文房四宝至。雪香乃拂凤味,研龙宾,铺蚕茧,挥鼠须,立成一律云:
白石栏干碧槛边,鼠姑花放暮春天。
早承绿意三分重,细认红情一捻妍。
倾国色应多富贵,沉香亭合对神仙。
庸才那有清平调,愧向杨妃写锦笺。
桂阅毕,笑曰:“君才思敏捷,情致缠绵,到是青莲再世,只愧妾难比杨妃耳。”松呼曰:“雪香在太湖石边献丑。”桂遂将诗送与松、竹、柳三人看,复同雪香入席坐定。柳曰:“雪香此诗深情若揭,名花倾国,两边俱到,不徒泛咏魏紫、姚黄,妙绝妙绝。”桂曰:“诸君若不吝教,请各作一首。”柳曰:“咏物写景易,托物言情难。今日之情无如雪香最深,故其诗情景宛合若一,续之便成狗尾续貂矣。”雪香曰:“兄等以我诗在前,不屑再作乎?簸之扬之,糠粃在前,庸何伤?”松曰:“宁为鸡口,勿为牛后。”雪香曰:“翠涛尖嘴刺人,吾当用牛刀割之。”合座大笑。竹曰:“月香姊与雪香一样情深,何不和他一首?”桂曰:“愧无柳絮之才,恐贻君等之笑。”松曰:“先和雪香梦中诗句已见一斑,何不使我辈得窥全豹?”桂乃援笔立成一律:
花多富贵妾多愁,每对花前转自羞。
只羡三春增艳丽,谁怜一叶任飘流。
仙葩定有前生福,弱质偏怀半世忧。
何日与花分别去,延宾不上玩花楼。
柳曰:“月香姊情词俱哀,令人不堪卒读。”竹曰:“月香之志亦大可悲已。”雪香闭目不语,泪落衫袖。松曰:“‘江州司马青衫湿’,正今日之谓矣。”少时桂曰:“今日君等为追欢寻乐而来,转因贱妾俚语到弄得不欢不乐。妾有素琴一张,聊献粗技,为君等抚之。”竹曰:“敬聆妙音。”桂乃焚宝鸭香,正襟危坐,横琴而抚其词云:
繄仙葩之芳馥兮,托灵根于月府。花自艳夫广寒兮,香还溢于玉宇。拂天风之淡荡兮,与霓裳而俱舞。任姮娥之攀折兮,供吴刚之修斧。何见弃于冰轮兮,辱泥塗于下土。虽清芬其独异兮,终凡葩以为伍。羞草木之争妍兮,将同归于朽腐。欲自出于尘寰兮,问栽培而无主。彼往来之仙客兮,胡不援置于中圃。嗟秋华而冬荣兮,比莲心而更苦。
柳曰:“我不知音,但觉其声铿锵可听。”松曰:“曲江听之而未能知,我与雪香知之而未能精。精此者其唯嶰谷乎?嶰谷你说说看。”竹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较之孤鸾、寡鹄、别鹤、思归等曲,更觉悽恻。”桂曰:“此调不弹久矣。”柳曰:“既聆琴音,宜奏别调。琵琶箫管愿尽洗耳以听。”桂复横笛而吹,竹亦倚歌而和。柳曰:“嶰谷的是妙人。”歌、吹既毕,复各举杯畅饮。
时日已西斜,不觉到午饭后时节了。柳曰:“翠涛等离此有十里之遥,趁早回罢。”于是起身撤筵。桂凄然,顾雪香曰:“今日一别,未知有缘再会否?”雪香曰:“如有机缘,亦未可逆料。”松曰:“昔人有云‘便牵魂梦从今日,再会婵娟是何年’,早为雪香写照。”桂乃折海棠一枝赠雪香,口占一绝云:
纵留君住不多时,手折名花赠一枝。
非欲见花如见妾,愿君常记梦中诗。
松笑曰:“月香姊未二句以纵为擒,真善于擒者矣。”竹曰:“我又得一诗题。”松曰:“何题?”竹曰:“赠海棠送别有感。”松笑曰:“题目甚佳。”柳曰:“嶰谷何不作诗以纪之?”竹即口占一绝:
未别难期别后缘,海棠持赠意缠绵。
分明一样娇红色,纤手折来花更鲜。
松笑曰:“如嶰谷言,海棠经月香一折,亦真侥幸。”雪香曰:“月香姊赠别以海棠,我无以为赠,奈何?”柳曰:“赠以诗可也。”雪香遂成一律:
从无萦绊到于今,此际情怀转莫禁。
定是三生曾识面,因教一见遂铭心。
怜卿意态真难拟,何日风流得再寻。
珍重海棠持赠我,梦魂犹自绕花阴。
松曰:“我亦作诗一首,以纪雪香与桂姊相慕之情。”
果是销魂绝世姿,能令酸子亦情痴。
芳容未睹心曾醉,幻梦先徵事更奇。
寂寞应怜苏简简,声名不羡李师师。
镜湖春色堪留恋,无那王郎送别时。
竹曰:“曲江,我辈得遇国色,亦是一时快事。恐今日一别,胜筵难再。我与你各作一诗,以记鸿爪雪泥可也。”柳曰:“雪香、翠涛俱有投赠,你我又安得寂然。”竹乃成一律云:
销魂院里见婵娟,正是春逢上巳天。
修褉未尝非盛事,留情或恐是前缘。
风飘片叶卿难定,愁锁双蛾我亦怜。
却怪荼藦花架底,海棠只为一人妍。
柳作一律云:
去岁曾从院里行,而念两度见芳卿。
花虽艳丽心常淡,境是繁荣梦转清。
但有遭逢皆陌路,不曾容易动芳情。
梅郎底事初相识,一见便同葵藿倾。
桂曰:“君等珠玉,贱妾当盥蔷薇露,时时捧读以勿忘。今日垂怜之意,区区微衷本欲一一酬和,无如驹隙促人,恐碍君等行路。”柳曰:“日云暮矣。”松曰:“子其行乎!”竹曰:“好,对得敏捷。”桂蕊乃送四人出,与雪香洒泪而别。
鸨儿谓桂曰:“往日的客,从未象这四人盘桓一天的。”桂曰:“他容正恐挥之不去,如今日尚虑挽之不留。”鸨儿曰:“接客要如此用情才好。”桂曰:“自有分别。”言毕,桂向延秋馆里面去。

第10段 松风欲合二姓好 艾炙伪作两边书

雪香自见桂蕊之后,坐想行思,情致无聊,饮食顿减,不言不笑。其母冷氏屡询其故,雪香低头不答。冷氏自语曰:“俗言‘男大须婚’,本是近人情语。近见吾儿,如玉寂然,若有所思,问之默然不答,得毋将欲遂琴瑟之乐,以致寤寐思服乎?但兰家自回郑州,彼此隔绝音问已十余年,未知彼家近况如何。先前与彼定亲,虽有币聘,却无媒妁。吾想松、竹二子与吾儿最是相契,意欲央他为媒,到郑州兰家言及亲事,使吾儿早遂于飞,亦可了我向平之愿。只是他的父亲游西泠未归,奈何?”
一日,松到梅家,雪香先出去了,冷氏遂命鹤奴请到内堂,告以雪香姻事,欲请松为媒,往郑州向兰家说。”松曰:“雪香大事,伯母命姪往,姪敢不从命。”冷氏曰:“俟伊父回否?”松曰:“不必俟亦可。”冷氏曰:“待我择日,请贤姪一往。”松应诺辞归。
过了数日,忽报兰氏有书至。雪香命鹤奴请送书人到中堂坐,雪香问那人姓名、里闾。答云:“姓艾,名炙,世居郑州,与兰氏邻。”雪香问兰氏近况。答云:“甚好。”雪香曰:“自家岳回郑州,家父曾託便人寄札问候,何竟无一回音。嗣后十余年,音问隔绝,今见来书,真非易事。”艾曰:“梅兄,请急开缄,小弟立等回音。”雪香拆书视之,其略云:
弟自回郑州,忽忽十余年矣。因无便鸿致稽修候,悝怅殊深。去年某月,闻令郎已完婚某氏,致令小女空房,来龙何胜愤懑。回思从前两家定姻,本无媒妁,安能历久不渝,因叹世事变更,大抵皆然,殊不足怪。今春幸托天缘,小女许嫁某氏,颇得快婿。屡欲致书问及悔盟之由,无奈道远无因。适际艾某访旧贵处,专修寸楮,致诸阁下,云云。
梅雪香阅毕,笑曰:“甚矣,人不易知也。家父常言兰瘦翁迥异尘俗,今观所为,真庸夫俗子。”艾曰:“瘦翁闻兄已完姻,故另择婿,其过当归尊府。”雪香曰:“这是何曾的话,我家岂做此不近情理之事。彼奈何听无稽妄传,毫不加察,遂将女儿别字。”又谓之曰:“尚未于归否?”艾曰:“已嫁矣。”雪香扯书掷地,目瞋口呆。艾曰:“事已成矣,将如之何?兄请息怒,小弟立等回书。”雪香遂作书,痛责之。艾得书,辞去。雪香以告其母。冷氏怒曰:“彼说无媒妁,不足为凭。叫他还我定聘双股钗来!”遂召松至,告以故,且曰:“俟伊父西泠归,到郑州与之论理。”松劝慰一会而去,于是请松郑州之行遂止。然而不知兰氏书之伪也。
送书来人艾炙,本西泠人,诡言郑州耳。先是兰瘦翁改名贾遁翁,移家西泠,与艾炙居处不远。艾闻其女猗猗才貌无双,欲为坦腹,托友人蒲某为媒。蒲某到瘦翁家,对瘦翁曰:“闻翁令媛有林下风意,欲作个红线。”瘦翁曰:“小女已许字罗浮梅氏,无劳兄台费心。”蒲某闻已许字,遂不提出艾炙求婚,但问曰:“梅氏令坦曾过门否?”瘦翁曰:“定姻时,小婿甫三四岁。自我迁居后,不通音问十有余年,小女年已及笄,将欲专人递书去,为女儿完婚了。”蒲曰:“想梅府公子定是快婿。”又略略问叙而去。对艾炙曰:“事不谐矣。”遂将瘦翁之言悉以告艾,艾炙求婚之念亦息。然深慕猗猗才貌,终割不下。一日,忽想到梅家久无消息,此中有隙可寻,或者破彼婚姻,成我秦晋,也是常事。且贾遁翁欲专人递书梅氏,我不如到罗浮一游,为彼寄书,于中取事,且可访查梅氏根柢,以便回报遁翁。主意定了,乃託言访旧罗浮,择日觅舟去。瘦翁闻之,谓艾曰:“我小婿家在罗浮,正欲专人寄书去,闻足下欲往彼处,烦带一札。”文允诺。瘦翁修书附艾。艾归家拆视之。书中历叙播迁改姓之由,且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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