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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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欲言又止了。他摇了摇头,在心里叹息,这两个人啊,分明那么深刻地爱着对方,她恳求他别将自己被打成重伤的消息告诉他,而他,也隐瞒着他离开她的真实理由。
天渐渐亮了,他还坐在窗边,一夜未眠让他脸色憔悴,他滑动着轮椅,去到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
他给朱旧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睡觉,用迷蒙的语气叫他的名字。她只有在未睡醒时才有这样娇软的语气,他好久好久未曾听见过了,他心里忽然觉得酸涩,又涌起阵阵柔软。
朱旧在一个小时后来到病房,这次没有穿白大褂,穿着一件深蓝色厚开衫毛衣、牛仔裤、帆布鞋,短发,双肩包,笑容明朗,分明三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却像个大学生。
他仿佛看见二十岁来岁的她,与他在一起的她。
他忽然想起曾看到过的一句话,我生命中美好的事情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二十来岁笑起来要人命的你。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黑眼圈好重,熬夜了?”她俯身盯着他的脸瞧。
他仰头望着她,这个坚韧的女人啊,曾受过那么大的委屈与伤害,却从不说,哪怕重逢后,她问过他很多为什么,却偏偏从不说因他而遭遇过的一切。她分明应该恨他的,却从来不。
他握住她的双手,将脸埋在她掌心里,良久。
他低低地开口:“朱旧,对不起。”
她蹲下身,她感觉到自己掌心里的濡湿。
他哭了。
她问:“云深,怎么了?”
“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我母亲对你做过那么可怕的事。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怔,然后轻声说:“我知道你不知道。”
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才能在分开这么多年后,依旧想要问一个答案,依旧想要重新跟你在一起。
她捧起他的脸,让彼此对视着,她用指腹轻轻抹掉他眼角的泪痕:“云深,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看着她,从她清澈的眼睛里看见了对这个问题的执着。
他轻声说:“当年那场事故,让我身体内脏受创极大,哪怕手术后也有很多隐患,医生说,我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她其实隐隐猜到了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她依旧非常非常自责与难过。她也终于明白,他宁肯让律师送来离婚协议书,也不愿意见她一面,面对她后来的追问,也从不肯说出的缘由。
是因为,怕她自责内疚吧。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啊。
她咬着嘴唇,忍住眼泪,伸手抚摸他的脸:“可是,云深,我压根儿不介意。从前不介意,现在,也不介意。这些年,我的职业让我见惯了生死,死亡对我来说不陌生也并不惧怕,我唯一害怕的是,我们明明彼此相爱,却把岁月都用来错过。”
“可是我介意。”他微微垂眼,说:“朱旧,我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你要面对我的离开,孤独地走完这一生,我就特别特别难过。我就想啊,你这么好,离开我,你还会遇见别的人,你会渐渐把我忘记,会有平平顺顺的生活,有人对你知冷知热,提醒你添衣保暖,提醒你要下雨了记得带伞,陪你吃饭,陪你看日出日落,为你点着一盏晚归的灯。”他闭了闭眼,“而这些,人世间最简单的事情,我却无法为你做到。”
她一忍再忍,还是没有忍住落下泪来,她拼命地摇头:“云深,你根本不明白,如果陪我做那些事的人不是你,我宁肯孤独一生。”
他说:“朱旧,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在遇见你之前,我对爱情是很失望的。后来跟你开始,我在心里跟自己斗争了很久,我不停告诉自己,你这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一边这样对自己说,一边又放不下,最后还是自私了一回。可事实证明,在面临着危险时,我压根儿就保护不了你,只会让你受辱。朱旧,这让我非常非常自责与难过。”
她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流泪。
他想为她擦拭眼泪,却被她握住手,哽咽着说:“那些都过去了。云深,我爱你,以前是,现在依旧是,我想跟你在一起,你呢,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眼神错也不错地看着他,忐忑又期待地等他一个答案,她看见他眼睛里的光渐渐暗下来,她心里的希望之光也一点点暗下来。
他松开她的手,往后滑动着轮椅,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他滑动到窗户边,闭上眼,轻轻却坚定地开口。
“对不起,朱旧。”
她的泪落得更凶了。
第十章 重逢总比告别少
世间的重逢,总是比告别少。常常你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挥手再见,也许却是再也不见。
“丫头,丫头?”
“嗯?”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奶奶的头发早已吹干了,她关掉吹风机,取过梳子,慢慢地帮奶奶把头发梳理顺。因为理疗的缘故,奶奶原本浓密的头发越发稀薄,她看着真难过。
奶奶担忧地问:“怎么了你?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笑说:“没事呢,刚刚在想一个病人的情况。”
奶奶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你呀,工作这么累了,就别老是往我病房里跑了,这里护士来来往往的,你就别挂心了。”
她顺势抱住奶奶。老人瘦弱的身体令她无比心疼。她撒娇着说:“我就是想多陪陪您嘛,怎么,您嫌弃我啊!”
邻床的老太太几分羡慕几分酸涩地说:“我说啊,朱家老太,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这孙女儿可比多少人的儿子女儿还贴心呢!”
“那是当然!”奶奶骄傲的语气,“我孙女儿是世界上最好的!”
才说了一会儿话,奶奶就觉得累得慌,她的精神一天不比一天,以前傍晚的时候还出去散散步,现在她只想躺着。
朱旧作为主治医生,比谁都明白奶奶的状况,合适的肝源一直没有消息,而她体内的病灶又有扩散的迹象,如果再等不到肝源……
离开奶奶的病房,朱旧脱掉白大褂,打算回家一趟。刚走到医院门口,就接到了李主任的电话。
“朱旧,坐。”李主任指了指沙发。
“主任,是调查有结果了吗?”她问。
李主任说:“暂时还没有。我找你,不是为这事儿。”
“那是?”
“是这样的,有人捐了一大笔钱给医院,专门为肝癌就医困难的患者提供的设立医疗基金,我帮你奶奶申请了个名额。”
朱旧说:“谢谢主任,可是,别的患者应该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李主任微微一笑,心想,傅云深果然是了解她的。
他说:“对方有要求的,这笔基金只提供给肝癌晚期患者,目前我院有三位符合条件,这钱会分到每个病人身上。所以,朱旧,你不用有负担,我可没给你开后门。而且,你家的情况,确实也是比较困难的。”
朱旧摇头:“真的不用了,我奶奶的医药费,我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嗯。”她顿了顿,说:“我在国外有套房子,我把它卖了。”
朱旧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转移了话题:“适合我奶奶的肝源还是没有消息吗?”
李主任摇头叹气,早上,傅云深还问起过他这件事。
等朱旧离开,李主任给傅云深打了个电话,末了问他:“那那笔钱……”
傅云深说:“都捐给别的患者吧。”
她把那套房子卖了吗?这样也好,有再多记忆的屋子,也比不上人的生命,更何况是她那么爱的奶奶。只是,到底还是有点淡淡的怅然啊。
他打电话问Leo,对方说并不知情,朱旧并没有找他帮忙处理房子。
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吧。他想。
肝源没有消息,奶奶身体越来越差,医疗事故调查也没有结果,还有他,那么坚决地拒绝了她……
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啊!
朱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轻轻叹口气,索性爬起来,去倒了一杯薄荷酒。
独自坐在灯下喝酒的时候,她忽然分外想念季司朗。
然后,第二天下午,她走在去医院的路上时,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闲聊了几句,她说起昨晚一个人喝酒,就特别想跟他喝一杯。
季司朗说:“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噢,择日不如撞日。”
她打趣道:“哇哦,不错不错,竟然还会讲俚语了呢……等等,你刚说什么?”
“Mint,几个月不见而已,你引以为豪的细心与洞察力哪儿去了?”
她立即把电话给挂了,调出通话记录,然后再拨过去,惊喜道:“季司朗,你在国内?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他在那边笑:“正在你医院门口,赶紧带上你奶奶的薄荷酒来迎驾吧!”
她挂掉电话,快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忍不住小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开心地笑。
总算有一件好事儿了呢,故友重逢。
她隔着一段距离,一眼就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发现了季司朗的身影。他穿着一件卡其色大衣,双手插在衣兜里,面朝医院里面,一副闲散模样,却在人群里格外打眼。
“嗨!”她微微喘着气,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噢,Mint,你的心跳得好快,见到我这么激动?”
她重重拍他的背,笑嘻嘻地说:“嗯,激动至极!”
“啊啊,痛痛痛!”他放开她,见她穿着便服,问:“你休息?”
她点了点头。
“我刚还在心里数,第几个走出来的白大褂是你。”他说,“带我去看看你奶奶吧,终于有机会拜访了。”
她打趣道:“难道你想拜访的不是我奶奶的薄荷酒吗?酒鬼。”
他大笑:“一起,一起。”
他在门口花店里买了一束鲜花,朱旧帮他一起挑选的,是奶奶喜欢的向日葵。
“对了,你怎么忽然回国了,有事?”
“正好有几天假期,很多年没有回过故乡了,就替家里人回来看看。”
“第一次来莲城吧?”
他点点头,感慨道:“但是,犹如故人归。”
这座城市,他曾听她讲过无数次,河流、公园、街道,她居住的梧桐巷,好吃的饭馆、小吃摊、夜宵店,噢,还有,他甚至知道有条老街上一个老师傅酿得一手好桂花酿。
“啧啧,真是不一样了啊,踏在祖国的土地上,你连中文都变得厉害多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
朱旧几乎笑到岔气。
真好,老朋友,见到你,可真好啊。
季司朗这个人,出了名的细心温柔,就连同老人打交道,也很有一套,什么话题都能聊一聊。
朱旧看得出来,奶奶很喜欢他,她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可惜啊,我现在不能喝酒,否则真想跟你喝几杯。”奶奶遗憾地说。
季司朗笑说;“奶奶,来日方长。这顿酒我可记下了啊,要喝您亲手酿的薄荷酒。”
“好好好!”奶奶笑呵呵地说。
她脸上已有倦容,朱旧扶她躺下,就带着季司朗离开了病房。
刚出住院部的门,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季司朗折身,见她视线正望着左侧花园小径,眼神里是瞬间凝起的哀愁,他很少见她这样的眼神,微微吃惊,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那里有护士正推着一把轮椅过来,轮椅上的男人,也正朝他们的方向望过来。
季司朗走回她身边,问:“认识?”
“嗯。”
他心念一动,沉默片刻,才说:“他?”
“嗯。”
季司朗望着慢慢走近的男人,没想到有生之年有机会见到这个人。
傅云深也正打量着他,隔着一段距离,他已经认出季司朗来,这个曾在旧金山远远见过一次的男人,这么近距离看,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这是个外形气质都十分出色的男人。
之前,见他与她说笑着并肩从住院部走出来,他极力忍住,最后还是没忍住,让周知知推他过来。
这算什么呢?既然已经拒绝了,为何还要这样?他也觉得自己很烦。
“可以出来走动了?”她先开口问道,那天之后,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他说:“嗯,好很多了。”
她点点头,指了指季司朗:“这是我好哥们儿,季司朗。”
“这是傅云深。”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周知知,“这是住院部的周护士。”
傅云深想,好哥们儿吗?怎么会。他爱着她吧?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明显。同为男人,他一看就明白。
彼此打过招呼,就无话可说了。
周知知率先说:“我们先回病房了。”
朱旧听得那句“我们”,觉得分外刺耳。可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带我参观下你们医院?”季司朗的声音响起。
她带他在医院里转了转,最后去了她的办公室,推开门,她的工作服随意搭在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