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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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约定,并未跟任何人提过。
谢璇颇为满意,“姑娘且请放心。”
应春也不多留,带着双儿依旧往后园散心去了,谢璇瞧着那袅娜的背影,倒是有些好奇——按说以应春的身份,她能讨得谢纡欢心便算功德圆满,即便是打算事成后带着卖身契溜走,也没必要再去搅进浑水里。
可听她刚才的意思,谢纡这回提出分家,怕也受了应春的撺掇?
这么多年里岳氏费心筹谋,盯着的就是国公之位,哪怕是受过打压委屈,也不敢离开这座公府。如今分府另过,自然是没了盼头,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分家怕是岳氏最不乐意见到的。
应春却去促成此事,她莫非跟岳氏之间也有龃龉?
正默默品咂着,就觉眼前修长的手指掠过,带出一道微弱的凉风。她眼花之后抬头看过去,就见韩玠不知是何时来了这里,正笑吟吟的站在她旁边。
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了,他似乎更加英挺沉稳,修长的身姿立在花圃边,极少见到的笑容懒懒的挂在脸上,仿佛还是记忆里那个懒洋洋的侯府贵公子,没有那么多愁苦的事情萦于怀中。
谢璇有些诧异,“玉玠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刚陪着老太爷打拳,看你在这里发呆,就过来看看。”韩玠顺手拨了拨她怀里的那束菊花。金狮子灿灿的在她怀里绽放,曼妙修长的花瓣舒展,她嫩白的手指混在其中,愈见白皙。
韩玠有些情不自禁,折了一支簪在她的发间,顺手抚过刘海儿,手指便留在她的脸颊上,恋恋不舍。
谢璇仿佛是想退缩,韩玠的手指却跟了上去,指腹摩挲过她的唇角,低声道:“这儿沾了花粉。”
“嗯。”谢璇侧过头,自己擦了擦唇角,就势退开了半步。
“晋王要去玄妙观了。”韩玠带着她在花圃边漫步,声音低低的送过来,“据我所知,是在八月二十九那日,会有卫队护送,也会有些世家子弟跟随,届时我也会去。璇璇,你打算怎么偷梁换柱?”
八月二十九么?那跟前世是一样的时间。
谢璇有一点点紧张,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去玄妙观的时候隆重严肃,越王未必敢在那时动手,应当是在回来的路上吧?彼时卫队会有所松懈,随行的人那么多,比较好动手。到时候我也去玄妙观中,想办法劝说晋王,如果他愿意,回宫的时候,就让别人替代他。”
“然后呢?”
“然后晋王惟良死了或者失踪了,一切和前世一样。”
“怎么安排他?”
“他喜欢山水田园,不喜欢宫中的争斗和束缚,玉玠哥哥,到时候我会先为他找个藏身之处。只是我毕竟没什么大本事,想送他出京的话,恐怕还得你来帮忙。”
“这个不难,我只担心你……”
谢璇扬起脸笑了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上回已经跟晋王提醒过獒犬的事情,这回再说这个,他未必听不进去——如果他真的听不进去,那我也是没法子,尽人事听天命,我总不可能将他绑走吧。”
“那不行,你要绑也只能绑我。”韩玠竟然还有心思说笑,“不过这事虽是越王主谋,他的势力却还没起来,应当是以郭舍为主,要说服晋王是一件,另一件就是怎么换。”
“这个我也想过。”谢璇既然是想救下晋王,自然是在这事情上花费了心思的,当下将打算告诉了韩玠。趁着附近没人,芳洲又在远处慢吞吞的摘花,两人便又简略商议过了,将计划列得更明确些。
只是这件事毕竟风险太大,韩玠总有些担心,“非救不可?”
“明知道他会遭越王的毒手,我没法袖手旁观。”谢璇咬了咬唇,少有的坚定,“玉玠哥哥若是……”
“既然是你想做的,我拼死也会完成,何况这事虽险,我也未必会死。”韩玠一笑,手指搭上了谢璇的肩膀,“只是璇璇,一旦卷进了这件事,就不会不留蛛丝马迹,到时候郭舍等人万一有所察觉,闻着味儿找过来,我怕你会有麻烦。”
“麻烦是迟早的事情,毕竟——”她抬头看着韩玠,眼中有光芒跃动,“如果不想再看到前世的局面重演,越王、郭舍、冯英,这三人就不能不除。”
“还有你府上的老太爷和老夫人,到时候场面太乱,你我未必能全身而退,如果他们知道你是有意掺和这些事情,怕不是责备那么简单。”——毕竟谢老太爷的主旨,是小心翼翼的维护眼前的安稳富贵,而不愿意去冒什么风险。
谢璇自然知道这件事可能招致的后果,声音却没什么波动,“我知道。”
知道可能的风险,可能的后果,却还是愿意去尝试。
为那个温和如玉的少年,为他们共同向往过的安乐田园。
秋风掠过地面,轻轻撩起她的裙角,韩玠将她瞧了片刻,眼神微微黯然,“璇璇,这样费心为晋王谋划,你……喜欢他?”大抵人在爱欲中都会患得患失,哪怕他心意坚定,却也看不透谢璇的打算。心中有那么一丝忐忑,连带着声音都带了苦涩。
谢璇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熟悉中掺杂着一些陌生的东西。
她忽然笑了笑,“你想多了。对了——”稍稍有些尴尬,她转移话题,“我们老太爷那里,这半年玉玠哥哥的功夫没有白费。之前事情闹开,我听说二叔可能要分府出去另住,老太爷也没阻拦,想必是已经深知二叔他们的打算了,玉玠哥哥的旁敲侧击功劳最大。”
“我去老太爷那里,也不止是为了你二叔——”韩玠瞧见远处似乎有人走过来,便跟谢璇分开一些。
走了两步,他的声音轻轻落入耳中,“是为了你。”
谢璇一怔,抬头想要问个明白,韩玠却已经大步迎了上去,却原来是老太爷打拳后休息完了,正往这边走来。
两人迎上前去问候,谢老太爷老远就见到他俩了,捋着胡子问道:“说什么呢那么入神?”
“跟璇璇说八月二十九那天玄妙观里又有热闹事情,她有点想去。”
韩玠在谢老太爷跟前做了半年的功夫,如今是越来越得老人家的青睐,他提出这件事,谢老太爷倒是觉得有意思,问谢璇,“怎么想去那里了?”
“下个月就是我和澹儿的生日,正巧这回是皇上派晋王殿下过去,我想顺道去瞧瞧,再多上几柱香,祈佑澹儿和我都平平安安的。”
谢老太爷听了一笑,“好,到时候你和澹儿一起去。”
叫谢澹去涉足险境,那可不太好,谢璇忙道:“澹儿最近正认真读书呢,我瞧他读书的兴头正浓才没敢打搅,不然出去一趟,又玩得高兴不思读书了。像上回他在玄妙观碰见西平伯府的那位公子,回来后好几天上蹿下跳的。”
那件事情谢老太爷倒是知道,小孩子家心性不定,碰见新奇的事儿总会分神,他想了想便道:“那便只叫你去吧。对了玉玠,澹儿最近又念叨你,回头你再过去指点指点。”
韩玠自然从命。
八月二十九的清早,谢璇早早的洗漱完了,便带着芳洲出门。
既然是谢老太爷开了口,老夫人那里自然是没有二话的,隋氏如今帮着掌家,因谢府在玄妙观里还有供奉,便带着谢璇出门,顺道捎上了谢珮——至于谢玥,最近被徐妈妈贴身陪着,自然没有出门的机会;二房的谢玖和谢珊倒是没事,只是那头闹着分家,便也不来凑这个热闹。
这一日晋王前往玄妙观的事情已然传开,因为是奉了皇命,自然比平时隆重,谢璇等人到达玄妙观的时候,那里已是香火鼎盛,袅袅青烟浮起来,往来的道姑们都格外恭谨。
谢璇抬眼瞧过熟悉的观宇楼台,天气阴沉沉的,有层乌云就压在玄妙观的上空,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似的,叫人心情都能沉郁几分。
门口自有道姑迎候,隋氏带着两位姑娘入内,她也不敢僭越,抢在晋王之前上香,便先在精舍里候着。
过不多时,听人说是晋王到了,谢璇跟着隋氏走到殿侧,就见晋王盛装而至,身后乌压压的一群人,除了随行的太监和世家子弟之外,还有诸多侍卫跟从。
侍卫之中为首的是青衣卫指挥使蔡宗,身后隔了几个人,便是韩玠。
☆、第68章 068
晋王既然是奉皇命来进香,自有一套仪程,清虚真人作为皇帝御封之人,这等场合下自然要出来陪同,一切按部就班,堂皇而富丽,等到仪程结束的时候,已近晌午。
晋王的进香并非今日唯一的内容,其后的盛大法会才是今日的重点。
元靖帝痴迷道法,这回虽未亲至,清虚真人却也不敢薄待,在得到晋王奉命来进香的消息后,就着手安排,要在今日办一场法会,也算是给元靖帝脸上贴金。这时候外头早已准备停当,清虚真人先送晋王入精舍歇息,外头跟随而来的世家子弟们,便正好就着法会的热闹来进香观殿。
隋氏自然也不例外,带着谢璇和谢珮瞧了会儿,见谢璇脸色不太对,便有些担心,“璇璇身子不舒服么?”
“可能是今早吃了凉食,现在肚子不大舒服。”谢璇捂着小肚子,瞧一眼阴沉沉的天色,便有些懊恼的意思,“都怪我贪凉,自找罪受,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
“那咱们先去喝水,再找个手炉吧。”隋氏心疼。
谢璇便摆出个笑容来,“不必这样麻烦,精舍也不远,我自去歇息就好了。难得玄妙观做法会,三婶婶多待会儿吧,也不枉走这一遭。”
隋氏见她执意,况小孩子家贪凉肚子疼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便叫两位妈妈看护着她先回去。
谢璇回到精舍,便叫妈妈找了汤婆子过来抱着,再喝两口热水,那腹痛自然“痊愈”。两位妈妈高兴之余,听见有人敲门,开门见了是韩玠,连忙问候。
韩玠今日是以青衣卫的身份前来,身上穿着麒麟服,腰间悬挂月华刀,格外威仪挺拔。他也是趁着晋王在精舍歇息的当口过来的,目光扫过那两位妈妈,便道:“方才看着璇璇脸色惨白,是怎么了?”
“是我贪凉吃错了东西。”谢璇站起身来,“玉玠哥哥怎么来了?”
“就是过来看看,外头聒噪得很,这精舍后面有一座石碑挺好,过去瞧瞧?”
“好啊。”谢璇兴致盎然,转头朝两位妈妈道:“我出去看看就回来。”这就是不要她们跟随的意思了,两位妈妈原还想劝说,抬头见了韩玠那大刀般压下来的眼神,哪里还有开口说话的胆子,当即唯唯诺诺的应了。
这里谢璇跟着韩玠出门,果然朝后面一处冷清的殿宇走去,韩玠将她送到门口,道:“就在里面,速去速回。”便在殿前的石凳上坐着把风。
谢璇进了里面,就见点灯的小道姑果然晕倒在石台之后,身材与她相仿。她也顾不上讲究了,迅速将那小道姑的道服剥下来套在身上,出门后同韩玠递了个眼神,规规矩矩的走了。
她前世在玄妙观住了五年,对观中事务自是十分熟悉,不过片刻就摸到了晋王歇息的精舍,将早就备好的香盒捧在手心,恭恭敬敬的递给门口守护的侍卫。
那侍卫自然不认识她,验过香盒就叫她进去,里头晋王正在一副松鹤图边站着,身影有些寥落。屋里还有两个太监在伺候着,躬身侍立在门口,瞧入谢璇眼中,怎么看怎么像是越王安排来盯梢。
她恭恭敬敬的走到晋王身边,双手奉上香盒,“殿下请看此香可用么?”
熟悉至极的声音落入耳中,晋王一时间十分惊诧,扭头一瞧,就见谢璇一身道姑的打扮,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这般怪异的举止叫晋王有些意外,却也不敢戳破,随手打开香盒看了看,便往后稍稍瞧过去,指了指门口的太监。
谢璇轻轻点了点头。
晋王便将那香饼放在掌中嗅了嗅,朝太监吩咐道:“本王要焚香歇息,你们去外头伺候。”俩太监哪敢抗命,只好恭恭敬敬的退出去。
剩下两人独处室中,谢璇便道:“请殿下安歇,我来焚香。”
这精舍的窗户之外站着侍卫,也不知道会否有人留意盯梢,晋王便依言走至榻边躺下,低声道:“什么事这样谨慎?”
“有人要对殿下不利。”谢璇前世在观里焚香无数遍,手法十分娴熟,将香饼置入香炉,声音压得极低,“据韩玠探得的消息,待会殿下的车马应当会在半路出意外,到了危急的时候,殿下千万记得跳出马车。”
“韩玠?青衣卫那个?”晋王悚然一惊,几乎坐起身子。
谢璇放好了香饼,慢慢的拨弄着香灰,“是,发现先前的獒犬之事后,他便格外留意,这回的消息十分可靠,殿下务必当心。”
“那你……”晋王只觉得心惊肉跳,下意识便猜到了是谁,“越王兄并不好对付。”
他当然能感觉到越王对他的恶意,只是一直苦无证据,除了曾对玉贵妃倾诉之外,并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如今谢璇涉足此事,他最先想到的并非自身安危,而是她的后路——冒险来通风报信,若是被人察觉,她一个小姑娘将如何自保?
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