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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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着盛京城转一圈,这是极尽奢侈张扬的做法。
盖着红色喜帕的新娘子一时愣住,她习惯性地将头转向祖母的方向求助。
朱老夫人心下五味陈杂,既觉得欣喜,又有些担忧,但不论裴家如何,裴静宸却显然对萱姐儿很是上心的,她心中略觉宽慰,便暂且将忧虑压下,点了点头说道,“你七妹夫既有这心意,那就允了吧。”
她上前拉过明萱的手,怜爱又慈和地说道,“好孩子,裴家姑爷爱重你,以后你们的日子会和满的,祖母还盼着你给我添重外孙子呢!”
顾元昊蹲下身子,笑着说道,“七妹妹,你放心,大哥会安安稳稳将你送到七妹夫手上的。”
喜娘搀扶着明萱过去,陪嫁的丹红、素弯、雀好、藕丝跟在身后。
明萱正想要伏上顾元昊的后背,忽然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巨大的响动,侧耳倾听似乎是兵戎相见的利刃敲击,还伴随着男子的斥喝声。
她心中大惊,害怕又是韩修着意要破坏她的婚礼,可细细想去却又觉得不对,韩修如今尚有娘家鼎盛的妻子,该是做不出这样莽撞的事来。那么外面又该是谁故意寻衅呢?
她正自惊疑不定,见屋内的长辈俱都出去看动静了,便也将喜帕撩开跟着出去。
安泰院空阔的院落内,七零八落地躺着不少家丁,月牙门外,前院的男宾正带着侍卫赶来。
一个身着银色战盔的男子正扔掉手中的兵器向正厅过来,他踩着铜制的战靴,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格外沉重,与青石板路相擦,发出沉瓮又尖利的响声,这响动里,那男子将头上银盔摘去,露出一张刚毅俊朗却又写满了疲惫倦怠的脸来。
人群中那抹鲜亮的火红,怎样都无法漠视,他轻声笑了起来,“妹妹!”
这张脸,明萱再熟悉不过,在她初来乍到的每一个夜晚,都会出现在她梦境中,她永生都不会忘记,他说,“妹妹,你怎么这样傻,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父亲母亲交待?”
思绪涌起,眼泪夺眶而出,她有些不敢置信,可这张脸,这身尚残存着血迹的战袍,这声“妹妹”,却都那样真实,无数次想象过再次与他重遇的景象,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是这样的。
从前每一次想要找到他的心,都认为是获益者的身份,必须要对死去的明萱的心愿所作的偿还,可他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时,才蓦然发现,如今她就是明萱啊,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和他一样的血,这种血脉相通,在不知不觉间,在她没有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深深沁入她的心里。
明萱心中澎湃激动,她提起喜服的裙摆奔向顾元景,眼角的泪滴飘落,渐渐被风沁润无踪,她颤抖着声音唤道,“哥哥!”
顾元景张开双臂想要抱她,可猛然想到这里不是百无禁忌的战场,而是规矩森严的盛京高门,他与明萱虽然是感情素好的兄妹,可众目睽睽之下拥抱却也是于理不合的,更何况,今日还是她的大婚。
若是她的夫君不喜欢怎么办?
若是旁人拿这件事来嚼舌根怎么办?
若是弄脏了她华贵漂亮的喜服怎么办?
这样想着,他便缩了缩怀抱,冲着明萱轻轻笑着说了句,“妹妹等等。”然后上前两步在朱老夫人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不孝孙元景拜见祖母和众位长辈。”
这句话震惊了闻讯赶过来的男客,也令在场的女宾惊愕不已,不只二夫人眼神变了,世子和世子夫人的表情也有微妙的转变。
顾元景回来了。
在数日之前,族中刚开了族谱将顾元景记录在了三房陆氏名下,如今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顾家三房嫡子,若要分家,他一人便能占上一房财力。
朱老夫人又惊又喜,忙拉他起来,“景哥儿,你既回来了,赶紧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背你妹子上花轿去,莫要让她耽误了吉时!”
顾元景趁势起来,冲着世子元昊抱了一拳,便有机灵的小厮领着他去了偏厢。
严嬷嬷从这场混乱中刚醒过神,猛然看到明萱的喜帕已经掀开,而安泰院中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前院男客,新娘子的妍丽容姿如同火红的明珠,映照着这简朴笨拙的院落光亮四射,亦有年轻的外男眼神中已然出现了沉醉迷离。
她心下惊骇,忙将喜帕放下,将明萱遮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扶着她重又回去内屋。
又过了小片刻,顾元景已经换过干净的衣裳,发髻也重新整过一遍,要将方才中断了的仪式重新续上。锣鼓声声,丝竹绕耳,他在安泰院正厅单膝跪下,拍了拍自己宽厚的肩膀,对着明萱温和地笑,“妹妹,上来!”
明萱由喜娘扶着伏在哥哥的背上,头一次,在这个堪称危机四伏的家中,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安全感,在这座称得上冰冷淡漠的府邸,她感受到了温暖。她心中不由想道,这温暖宽阔令人心安的背部,承载着她经过几道中门,一直落到大门口的喜轿上,是否也会在以后的人生中,成为她最后的依靠?
永宁侯府的正门口,身着大红喜袍的男子静静立着,如同净水中的白莲一般清俊入画,亦如风中劲松般身姿坚挺,他望着一身火红的新娘被背着经过几道门槛渐渐离他近了,心中漾起奇异的甜。
大红色绣着喜字的轿帘垂落,他由长庚扶着翻身上马,然后领着这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向前出发。
从此刻起,一切都该不同了!
第79章冷遇
明萱在喜娘的搀扶下进了花轿,轿帘合上的瞬间,有微风将她的喜帕吹起,她看到了眼中含泪的哥哥,看到了跟着追出来要送她的祖母,看到了热闹熙攘的人群和满街的喜灯红幅,也看到了高头大马上那具出奇俊挺的背影。
围着盛京城绕一圈呢!
她徐徐垂下眼眸,嘴角却不由弯起一丝明媚笑意,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的,也许……还有些令人期待呢。
盛京的内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花轿在申时三刻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镇国公府的门口,鞭炮鸣起,喜乐欢奏,只是迎在门口的宾客与方才永宁侯府送嫁的场面相比,却显得很是冷清,除了些仆从婆子,并几个庶出的兄弟,便没有旁人了。
裴静宸驭住胯下枣红色的骏马,冷眼犀利地扫过,嘴角不由现出几分讥诮,他早料到杨氏不会尽心操办这场婚礼,却没想到她如今竟连做样子都不肯了。
裴顾联姻,满城瞩目,看热闹的人不知凡几,顾家也尚还跟了送嫁的人过来,可镇国公府门前却那样冷清,任谁都瞧得出来,这是在打新媳妇的脸面,不出明日,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盛京城,到时他和明萱又要让人好生嚼上一些时日的舌根了。
他双眼微垂,飞快地闪过冷厉锋芒,藏在袖中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心中却暗暗想道,裴家一言九鼎的当家人是祖父。若不是得了祖父的默许,杨氏再愚蠢胡闹也断然不敢连面子都不要了的。
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吗?或者是对自己不听话的惩罚?
长庚悄声提醒,“爷,该踢轿门了!”
裴静宸敛了神色。由着长庚扶着他下马,便有喜娘递过来绾有双同心结的彩绸牵巾,他抬在胸口轻轻望了一眼。便来到花轿前,象征性地踢开轿门,将牵巾递了进去。
他低声地说,眼眸中有着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温柔和怜惜,“不要害怕,跟着我就好。”
明萱心中一暖,她轻启朱唇。轻声回答,“嗯。”
在落轿的瞬间,她其实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裴府门前的冷落和寂寥,连喧天的鼓乐都遮盖不住。心底也隐隐猜到了原因。如此显而易见的下马威,清清楚楚地表明着裴家对这门婚事上的立场,也意味着她以后的日子将会遇到许多艰难。
难免有些不安的。
但若要论到“害怕”……她已经死过一次,实则不过是借据于这具身体的一缕未来游魂,所经历过的不知道要比裴家这些人多出凡几,她有什么好怕的?
许是裴家不曾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的关系,婚仪并不十分热闹,倒也少了许多起哄的人,明萱顺利地在裴静宸的牵引下踩过火盆。又在正堂拜过天地,司仪宣布礼成,她便就被喜娘和丫头婆子们簇拥着送入了新房。
天色将暮,红烛燃起,在影影绰绰的灯火中,明萱听到新房内有许多悄声议论。能到内室来的,该是裴家这几房的夫人小姐,可她此时已经无暇倾听那些人在议论什么,头上顶着约莫二十来斤的金冠,她觉得脖子都快要断了。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笑着说道,“宸哥儿,咱们可都听说了你媳妇儿是盛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这会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喜帕挑开,让婶娘们开开眼界。”
这话说得轻佻了些,不是长辈的本分,又多少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便显得有些刻薄起来。谁都知晓,周朝的新娘妆容最是生硬厚重,不论再绝色的美人或是再活泼灵动的姑娘,在千篇一律的浓厚装扮下,看起来都只像是僵硬的人偶,论喜庆自然是有余的,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有多少美感。
裴静宸心下略有些不快,但按着周朝大婚的礼仪,这会确也是该要揭喜帕的时辰,他便敛了神色,拿起桌案上的秤杆,轻轻地挑起新娘子头上的喜帕。
华光璀璨的金冠之下,现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来,明萱嘴角漾起明媚笑容,像是清凉的春风,驱散屋子内的沉闷和浮躁,她看起来分明是端庄雅致到了极点,可那眼眸顾盼生姿,闪耀着晶亮华彩。
不是扯线僵硬的人偶,的确是风姿绰约的美人。
人群中有短暂的沉默,方才发话的那位夫人连忙说道,“我早说了,咱们妯娌间,还是大嫂最有福,宵哥儿媳妇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谁料到裴哥儿媳妇要更胜一筹呢。”
忽得,她似是自觉失言,忙掩了嘴,对身旁一名年轻的女子说道,“哎呀,裴哥儿媳妇,是婶娘一时口快,你可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那女子倒似是并不在意,噗嗤一声笑道,“大嫂的确生得比我美呢,您可没说错话。”
明萱眉心微皱,抬眼望了过去,只见那中年妇人穿着一身枣红色的稠衫,打扮华贵入时,长得虽算不得好看,却也甚显精利,只是说话句句夹枪带棒,连夸赞都不拉下挑拨离间的,气质上却就落了下乘。
这位一定便是裴家的三老爷户部尚书裴孝奇的夫人卞氏了。
她将目光移至那少妇身上,见她姿容秀丽,虽在乌漆麻黑的裴家生存,但眼神中却尚还存了几分纯净,便猜到那定是裴家大房杨氏嫡出的二爷裴静宵的妻子,国子监祭酒闵大人的千金了。
喜娘打破了屋内这奇诡的气氛,笑着说,“请新郎新娘喝过合卺酒!”
明萱心里暗暗计算着婚仪的步骤,知晓等喝过合卺酒后,外头便要开席,到时候裴静宸也好,屋子里围着的这些各怀心思的婶娘妯娌也好,都要出去坐席,她便能换下头顶上这沉重的金冠,改绾妇人的高髻了。因此她半点都不羞涩含糊,动作麻利地接过喜娘递过来的酒杯,大大方方地与裴静宸交颈喝过,完成了这道仪式。
在吵嚷里,明萱隐约听到身前的男人发出沉闷的笑声,虽只是一句轻哼,快得令人想要怀疑是否听错了,可放下杯盏时,裴静宸眼中未及退散的笑意却仍旧被她抓住,她脸上猛然飞起一坨红晕,心中想着,这男人不是误会了什么吧?
她来不及用眼神解释,裴静宸便被人簇拥着出了新房。
外头有小丫头来禀,“开席了,请各位夫人,奶奶,都到前厅去坐席!”
不多时,方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子,便一下子空了,只余下两位喜娘并明萱从顾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几个人帮着她将沉重的金冠卸下,又重新梳了新妇的发髻,并不簪钗环,只用红绸绑住。
明萱松了一口气,扶着脖子好生地按摩了一遍,这才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丹红的脸上却并没有几分喜色,她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明萱眼神一深,恰这时外头有婆子来请喜娘出去作息,她便笑着允了,等屋内只剩下陪嫁过来的四个丫头,她才皱了皱眉头问道,“严嬷嬷怎么不见?”
丹红撅起嘴来,言辞里满是担忧,“严嬷嬷原是要留下来陪小姐的,但进新房前,却被世子夫人身边的人截住了,说是在后院也摆了席面,要请她过去坐席,严嬷嬷婉言谢绝了,那两个婆子却不由分说将她架走了,我和素弯都见着了,可又走不脱身,也不知道嬷嬷现在如何。”
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严嬷嬷早说过,恐怕世子夫人不甘愿让姑爷的院子由小姐带来的人掌管,定是要想法子做出点猫腻的,她该不会这会就对严嬷嬷动什么手脚吧?”
明萱眼眸微垂,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她思虑再三后说道,“严嬷嬷到底曾祖母身边伺候的,也算得上是有体面的嬷嬷,杨氏纵然再糊涂,也断然不敢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