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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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下去吧,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可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心脏却像是被生生撕开一个缺口,疼得都快要忘记呼吸。
明萱望着韩修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看出他的不忍和痛心,可他仍然还在犹豫着。
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苦涩和绝望,她不知道若是真正的明萱面对着这个已经着魔了的男人时,会有怎样的回应,是更绝然地拒绝?还是无可奈何地顺应。可此时此刻,她却惟有一个念头:若是无法逃开,那便死吧!
她咬了咬唇,轻轻地将簪子往下刺去,便有一丝鲜血从手背上缓缓滑落,苍白的手,殷红的血,交织成奇诡妖艳的图像,触目惊心。
韩修再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上前两步,一手箍住明萱仍在流血的脖颈,一手却奋力将明萱手中的簪子夺开,他如同发怒中的雄狮,那种冰冷的杀气惊散林中飞禽,几乎是吼出来的“顾明萱,你真有本事!”
明萱惨然一笑“韩大人,若不是被你所逼,我又怎会这样作贱自己?”
到了这般田地,她不似从前那样瞻前顾后,反倒大胆了起来,她挑了挑眉挑衅地说道“你有妻室,岳家正值皇恩隆盛,所以你只敢使出这些阴损招数来迫我,韩修,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你却尚有许多顾忌呢!所以,要么你我从此别过,永不相干,便是无意中遇见了,也只当作不认得。要么我死,但你也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她眸光潋滟,笑得妩媚非常“你要选哪个?”
韩修正待回答,忽听得前方药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锦衣紫袍的男子徐徐从屋内走出,面如冠玉,身姿俊秀挺拔,如同谪仙子降落凡间。
第58章跳崖
裴静宸幽深的眼眸望向抵死挣扎的战斗场,他的目光隔着几丈徐徐落到明萱苍白的脸上,又缓缓移至她的衣襟,看到月白色的锦缎上沾染上斑驳凌乱的朱色血痕,有淡淡的血腥气味在空气中飘散开。
她受伤了,看起来很疼。
他面上仍是那样沉静表情,心下却闪过莫名烦躁,好似秋风吹皱平静无波的湖水,搅乱一池静寂。谷底的山洞有直达药庐的甬道,他方上来便听到门外有男女激烈的争辩声响,透过隙开的木窗,他认出了明萱和韩修的身份。
倒不是刻意要偷听的,一月之后要与他成亲的妻子与她前未婚夫之间的摊牌现场,他不好贸然出现。他本打算安静地在药庐中等他们将话说完散去,可她却说要“血溅当场”。
那是被陌生男人看见了身子尚敢英果落跑的女子,他相她做得出来。
果然,她还是刺伤了自己。
韩修好似并不认得裴静宸,他并未松开钳制着明萱的手,沉声问道“你是谁?”
这问话不含一丝温度,冰冷僵硬地好像面对的是个将死之人。正如明萱所说的那样,他如今尚有许多顾忌,怎可能让第三人撞破他与前未婚妻的纠缠?当他看到那紫衣锦袍的男子从药庐中信步而出,他眼中便只有决绝杀机。
明萱惊诧地张开小口,苍白而精致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她忽然觉得有些嘲讽。心底慢慢涌上一股绝望。她以死相逼迫得韩修答应不再来纠缠,是想要顺利地嫁给裴静宸,说到底,她内心仍旧对未来的夫君存有期待,想要靠着努力经营,能将她的人生带入所希翼的那样。
可眼前这不堪景象,裴静宸已经视见无遗,他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男人,恐怕并不想在前进的路途上遇到韩修这样可怕的对手。他会怎样应对?会否因此而放弃与自己的婚约?她不敢想。
裴静宸嘴角闪过嘲讽的笑意,他正待开口,忽然从山石后面隐约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听起来人数不少,还有人开口说道“分明是从后山顶上传来的声响,说不得是偷走咱们老夫人长生牌位的那些贼子!”
是忠顺侯府的人。
他脸色微变,心中想着不能继续在这里僵持,否则被旁人见着,顾家七小姐清凉寺后山私会前后两任未婚夫婿。这倒算是什么?谣言猛于虎,是能将一个韶华美好的女子生生逼死的利器。他的药庐倒是可以躲避,可那里却是他的隐秘,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旁人发现的。
明萱亦正是一般想法,她趁着韩修手臂略有松动时,敏捷地挣脱他束缚,几乎是本能的,她向着裴静宸的方向跑了过去。
韩修怒不可遏,可山下的脚步声越发沉重。想来已经离得很近,他只好压低声音说道“阿萱。快过来,我带你先躲一躲。”
明萱摇了摇头,她知道现下的处境危急,她是绝不能让忠顺侯府的人看到的,她也知晓如韩修般神通广大,定有本事穿过这些层层叠叠的树木,像方才诱她过来的那位刘嬷嬷一般消失不见。
可她便是死,都不愿意再与这个男人有任何纠葛了!
韩国步步紧逼。明萱步步后退。直到退至悬崖边上,细碎的山石“沙沙”跌落。许久都听不见回响。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到那日山谷温泉的奇遇。那个诡秘的男子,似乎正是从这个角落上跳下去的。
百丈高的悬崖,看似危机遍伏,可下面却是深潭,对于会水的人而言,不过只是一场高台跳水的表演罢了,可能也会受伤,但她敢笃定,跳下去的结局一定要比留在这里或者跟韩修离开都要好。
她想要试一试。
明萱嘴角漾起一抹诡异微笑,她冲着韩修摇了摇头,又向后退了一步,半只脚已然凌空“韩修,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话。你是要答应与我两清不相干,还是我死?”
她语气坚定决绝,心中却在想着,假若韩修当真还对从前的明萱有半分真情,这等生死存亡的关卡,必然能够逼出他的承诺,假若他对自己的执着并非因为真心,只是男人可笑的霸占**,那她也定要让他看看她的决心。
不论如何,她是一定要跳下去的。
韩修脸上露出凄然悲怆的神色,他从未料到前世那等艰难境地仍旧对他不离不弃的妻子,此时竟然要以自己的生命给他出这样一个难题。他不可能放弃她的,要给她与前世全然不同的生活,这是支撑着他一直走到如今的全部动力。
他以瘦弱的身躯在战场上杀死第一个敌人的时候,他踏着同伴的血肉白骨砍杀敌将的时候,他决心放弃手中军权换取盛京一路荣华的时候,他忍着锥心之痛亲手将与她的婚盟撕毁的时候,每一次想起前世未曾家破之前浚哥儿和湛哥儿的时候,每一次在梦中看见他的湘姐儿搂住他脖颈用柔糯的嗓音唤他爹爹的时候。
那些深入骨髓的痛楚,惟独想到她时,才能稍以缓解。
他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过是为了不重蹈前世的覆辙,他贪恋这些权柄,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能与她更好地生活。他再也不想经历妻离子散,他再也不想任人欺凌宰割,他再也不想以那样屈辱的方式死可她就是不明白他……
明萱望见韩修脸上情绪有些悲恸激动,似是沉浸入痛苦回忆之中,她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是不肯放弃了。她回头望了下深不可见底的悬崖,悄无声息地又将另外的脚步提起,她已经准备好要跳下去了。
裴静宸如画般美好的面容浮起一层寒雾,他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他胸口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他时常从这里跳下去,多年练习已令他闭着眼睛都能熟悉风向和水流,他可以躲开悬崖峭壁上的树枝,避开深潭底下的暗礁,安然无恙地跳进水潭。可她不同!她什么都不知道地跳下去,便是不死,也定然要受重伤!
他的轻叹消散中风里,他心里想着,倘若她想要以这样的方式避开韩修,不若他陪她一起,有他带领,至少可以保她性命无忧。
明萱的身子微微向后仰去,忽然她瞥见裴静宸不知何时向她靠近,她眉心微皱,可不过转瞬,便将手拉住他衣襟。她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你留在这里,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又向后退了半步。
韩修的心脏似是被生生撕裂,他要失去她了,这沉痛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不,倘若她死了,他所做的一切便都没有意义了,现下她说什么便都答应她罢,等将来……等将来一切都有了定论,她自当明白他的苦心,到时她定会回到他身边的。
至于裴静宸,她想嫁就嫁吧,因为同病相怜的关系,他很清楚这位镇国公裴相的嫡长孙,并不是长命之人,他殒命身亡,不过便是这两月间的事。
不过转瞬之间,韩修已经做了决定,他上前两步想要将明萱拉回,可却又害怕她抗拒之下,反而不小心滑落下去。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锋,逼着他浑身颤抖地将那些不情愿的话一字一句说出“我答应你。”
他的嗓音嘶哑,带着深重的痛苦与绝望“阿萱,我不要你死,你不要做傻事,我再不逼你,你想要嫁给谁。。。。。。那就嫁给谁吧。。。…”
明萱没有料到韩修会这样爽快地将这些话说出口,她原该欣喜若狂,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时,她胸口却觉得沉闷得慌,甚至还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这不是她的心意,却该是原主的本能,她微窒,这种不受自己本意控制心绪的感觉,她初来时曾有过一两次的,难道原本的明萱与眼前这头绝望的狮子,果真有过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感情?
不,便是有,那感情也并不是她的。
明萱用力摇了摇头,强迫着驱散这种让她浑身不束缚的感受,她轻声开口“你说的话,要算话。”
她话音刚落,便用力相抵,纤瘦的身躯便如同无骨柳絮,软软地飞落而下,她紧紧地攥住身旁紫袍男子的衣衫,两道身影慢慢坠落进这无底深渊。
韩修大骇,仿佛全身的气力都随着她的跳落而抽离,他忽然觉得头顶被黑云笼罩,他的人生再无半分光亮艳彩,没有了她,浚哥儿怎么办,湛哥儿怎么办,湘姐儿怎么办?他这些年所受的苦,所做的牺牲,似乎完全都没有了意义。
他痛苦地闭上眼,有一个念头越发强烈,跳下去,与她一同覆灭也好。
这时身旁有一个强力将他拦下,身着青布衣衫的魁梧男子满脸惊惶地抓住他,那人肃然喝止“主上,不可!老夫人的大仇未报,您的冤屈未伸,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费劲多少力气和心血,难道您都要抛却不顾了吗?”
第59章遮掩
明萱睁开眼,看到洗地发旧的天青色帐幔垂落眼帘,她恍若身在梦中,不自禁地转过脸去,惊愕发现这里该是白云庵后院的小屋,熟悉的布局,简单的摆设,连墙壁上悬挂的画幅都一模一样,赫然便是上两月时她曾住过的那间。
耳畔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萱姐儿,你醒了?”
圆慧端着药碗进屋,见明萱撑着要坐起来,忙放下手中的盘托,过去替她将靠垫放在身后,她柔声安慰着说道,“只是受了点凉,喝一碗热姜茶驱驱寒便成,好在你脖颈上的伤口也不深,用些药膏过些天就好了。”
她将药碗递过,帮着明萱将药喝下,脸上表情带着几分宠溺的怪责,“宸哥儿瞎胡闹,那潭子虽深,可底下却颇多暗礁,他小时候没少因此吃亏的,这会却没轻没重跟你开这等玩笑。萱姐儿,你莫生气,他素来乖觉听话,鲜少这样顽皮的,我已经说过他一通,以后他定不会再犯。”
明萱眸中闪过几丝不解,“宸哥儿?顽皮?”
是在说裴静宸吗?她脸色微变,猛然想起之前的那些情景,没有错的,她是生怕韩修会对裴静宸不利,所以拉着他一块跳下来的,她只记得看见了韩修那张痛不欲生的脸庞,后面的事却都没有印象了。
自己是不会无端端出现在庵堂的静室,那定是裴静宸将她送过来的。
可这里是玉真师太的禁地。不令外客进的,怎么圆慧提起那个人时却是这样的神情又是那样地亲昵,她唤他宸哥儿……
明萱微微抬起头来,眼中含着困惑问道,“圆慧师父,您是裴家大爷的?”
圆慧笑着说道,“我是宸哥儿母亲从前的贴身近侍,蒙宸哥儿不弃,他唤我一声姨母。”
她忽而轻叹一声,走到墙角那幅画像跟前。探出手去,有些眷恋地轻抚画上女子的玉容,“郡主走时,我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宸哥儿的,可惜身在红尘之外,万事有心无力。杨氏心怀鬼胎,宸哥儿危机四伏,在那府里的日子过得艰难得很,好在以后有你在他身侧相伴。我也能安心地放下一切尘缘,跟着师太一起青灯古佛。”
明萱怔怔地望着那幅仕女簪花图。头一回看到这画时就觉得画上的女子眼熟,原来竟是裴静宸的母亲永嘉郡主的肖像,玉真师太珍重疼爱的晚辈是她,这屋子也曾是她的房间,这便能解释裴静宸是如何将她送至庵堂的。
脑海中仿佛闪过什么片段,她脸色骤然而变,张开嘴有些颤抖地问道,“圆慧师父,裴家大爷小时候从清凉寺后山的药庐那边跳下来过吗?”
圆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