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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心灵的焦灼-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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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表上看了一眼:一共还有十分钟。碰到我们上校, 可得非常准时,分秒不差。所以我手脚麻利地脱去衣服,踢开沾满灰尘的皮 鞋;我穿着汗衫短裤,站在镜子前面,打算把蓬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可是正 在这时,有人敲门,我命令勤务兵:“谁也不见。”他顺从地一个箭步跳了 出去,在前屋里有人叽叽咕咕他说了一会儿。接着库斯马又返回来,手里拿 着一封信。
一封给我的信?我正好穿着衬衫短裤站在那里,就那样取过了四四方方 的一个蓝色信纣。那信封又厚又沉,简直像个小邮包,我立刻感到手里抓了

一把火。我根本用不着看字迹就知道写信的是谁。 我的本能迅速地对我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别看信,现在别看!
可是我早已违背我内心的本意一下拆开了信封,念着念着我两只手捧着的这 封信窸窸窣窣地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三十一

一封十六页长的信,字迹龙飞凤舞,写得匆忙潦草。这样的信,一个人 一生只会写一次,也只会接到一次。词句宛如鲜血,一刻不停地从裂开的创 口向外迸涌,不分段落、没有标点,一个字没写完,另一个字接踵而至,互 相驱赶,忙成一团。现在事隔多年,每一行、每个字母都历历在目。这封信 我不知念了多少遍,现在我还能把这封信从头到尾逐页背诵,无论白天黑夜, 什么时候都行。那天过去以后的几个月间,我一直把这一叠折好的蓝色信纸 揣在衣袋里,随身带着,不时拿出来看看,不论在家里还是在营房里,在避 弹壕里还是在前线的篝火旁,一直到我们师在佛尔希尼亚两翼受敌夹击,被 迫撤退的时候,我担心这份在喜极忘形之际写下的内心良白会落到敌人手 里,才把这封信销毁。
信是这样开头的,“我已经给你写了六封信,每封信的每张信纸都给我 撕了。因为我不愿意泄露我的心事,我不愿意。只要我心里还挺得住,我一 直隐忍着。我和我自己搏斗了几个星期又几个星期,努力在你面前强颜欢笑, 故作镇静。每次你到我们家来,态度亲切,泰然自若,我总命令我的双手不 要乱动,命令我的眼光保持淡漠的神情,为的是不要使你慌乱不安。我甚至 常常故意对你态度生硬,奚落揶揄,只是为了不让你感觉到,我的心在为你 熊熊燃烧——我作了各式各样的努力,凡是在一个人的力量之中,甚至超过 他能力之外的,我都努力做到。可是今天终于爆发了,我向你发誓,这是违 背我的意愿突然向我袭来的,是命运对我的阴谋暗算。我自己也不再明白, 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事后我羞愧得无地自容,真恨不得把我自己狠狠 地揍一顿、重重地惩罚一下,因为我明白,我全明白,把我自己硬往你身上 凑,是多么荒唐、多么疯狂的事啊。一个双脚瘫痪的姑娘,一个残废人是无 权恋爱的——我遭到命运打击,已被击成齑粉,我自己瞅着都感到恶心,感 到厌恶,我又怎么能不成为你的一个累赘?像我这样一个人,我心里有数, 是无权恋爱的,当然更无权为人所爱。这样一个人应该爬到一个角落里去, 死在那里,不应该以自己的存在再去扰乱别人的生活。——是的,这一切我 心里都很明白,我知道这一切。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趋向毁灭,所以我永 远也不敢来打扰你。可是除了你又有谁让我确切地相信,我再也不会长久地 成为一个可怜的畸形怪物,像我现在这样?我将会像别人一样地行动,活动 四肢,像千百万实属多余的芸芸众生一样,他们根本不知道自由自在地每走 一步路都是天主的恩赐,是美妙无比的事情。我曾经铁了心,把我的心事埋 在心底,直到我真的有一天变成一个和别人一样的人,一样的女人,说不定
——说不定!!!——能配得上你,你啊,我的爱人。但使我急于恢复健康 的焦灼心情变得如此疯狂,以致在你向我俯下身来的这一刹那,我已经以为, 真心实意地以为,真诚而傻气地以为,我已经霍然痊愈,已经脱胎换骨成了 一个新人,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对这件事实在盼望得太久,梦想得太久了, 现在你又近在咫尺——于是我一霎时忘记了我那两条邪恶的腿,我眼前只看 见你,我觉得我变成了我想为你而变成的那么一个女人。一个人如果年复一 年从早到晚老是在做这惟一的一个梦,他也会在大白天有一刹那做起梦来 的,这点你难道不能理解吗?相信我,亲爱的——我真以为我已经不再跛瘸 了,正是这荒唐的痴心妄想,使我变得如此头晕目眩,正是渴望不再做遭人 摈弃的人,不再当残废人的焦的心情使我的心狂跳不己,跃出了我的胸膛。

你应该理解:我可是久久地对你怀着无限相思啊。 “然而这么一来,本来在我真正复活之前下会让你知道的事情,你却知
道了。你也知道了,究竟为了谁,我才一心想要恢复健康。在这个世界上我 究竟只为了谁——只为了你啊!仅仅是为了你啊!请原谅我这爱情,我无限 心爱的人儿啊,我尤其要恳求你的就是这一点——不要害怕,千万不要在我 面前感到害怕!不要以为,我已经把我的感情强加给了你一次,还会继续搅 得你不得安生;不要以为,虽然我对我现在这样的弱不禁风,自己都觉得反 感,却还想来妨碍你。不,我向你发誓——我永远不会让你感到我会逼你, 我愿意你永远也感觉不到我。我只想等待,耐心地等待,直到天主垂怜我, 让我重新恢复健康。所以我求你,恳求你——不要害怕我的爱情,我最亲爱 的。你一向同情我,谁也不像你这样。你好好想想,我是多么孤立无援,被 牢牢地钉在我的软椅里,一步也迈不开,即无力量追随你,也无力量向你迎 面跑去。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是一个囚徒,不得不在我的牢房里等待, 总是既耐心又焦躁地等待,直到你来赠送给我一小时的时间,直到你允许我 看着你,听你的声音,在同一个房间里感觉你的呼吸,感到你的存在,这就 是多年来天主赐给我的惟一的幸福,第一个幸福。你想想,你好好地想一想: 我躺在那里,白天黑夜地躺着、等着,每一小时都变得无限的悠长,这种紧 张的状态简直叫人难以忍受。这时你来了,我不能像另外的姑娘那样跳起来, 向你迎面跑去,不能拥抱你,不能留住你。我只好坐在那里,控制住、压制 住自己的感情,把心事深藏不露,我只好注意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瞥眼光, 嗓音的每一个颤动,只是为了不让你认为我狂妄自信,自以为有权爱你。然 而,请相信我,亲爱的,即使这折磨得我好苦的幸福,对于我总还是一种幸 福。每次我成功地掩饰了我的感情,我总夸奖我自己,钟爱我自己,你泰然 自若地走掉了,无拘无束,心安理得,对我的爱情一无所知,只是在我的心 里留下了痛苦,我知道,我已经不可救药地迷恋上你了。
“可是现在那件事情终于发生了。现在,亲爱的,因为我已经不能再向
你否认我对你所怀的感情,要否认也否认不了。现在我只好求你,千万别对 我残忍,即便是最困苦、最可怜的人也有他的自尊心。我受不了你因为我控 制不住我的心而轻视我!我并不要你回报我的爱——不,我指着要治愈我、 拯救我的天主起誓,我是不敢心存这样狂妄大胆的念头的。即使做梦我也不 敢希望,像我今天这副模样,你就会爱上我。你知道,我不要你做出牺牲, 我不要你对我同情!我什么也不要,只希望你能容忍我等待,默默地等待, 直到那时刻终于来临!我知道,我向你要求的这一点也已经够多的了。但是, 把这最可怜、最微不足道的幸福赏赐给一个人,难道真的太多了吗?一条狗 有时抬起头来,默默地看着它的主人,主人也会心甘情愿地把这幸福赐给它 的啊!难道非马上用暴力把他顶回去,用轻蔑来鞭挞他不可吗?因为只有这 一点,我告诉你吧,只有这点我受不了。像我这样可怜的人,如果因为泄漏 了自己的感情而使你对我产生反感,这我可受不了。如果在我自己无地自容、 心情绝望之余你还要再对我加以惩罚,那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你是知道这 条路的。我已经给你看过这条路了。
“可是别怕,不要害怕,我不是想威胁你!我不是想吓唬你,得不到你 的爱,便勒索你的同情,这可是你的心迄今为止给予我的惟一的东西啊。我 要你觉得自己完全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我的天主啊,我丝毫不想以 我的负担来连累你,把一种过错强加于你,而在这过错里你明明是无辜的—

—我只求一点:只求你原谅,完全忘记已经发生的一切,忘记我跟你说的话, 我所暴露的感情。只请你给我这一个慰藉,只请你给我这一个小小的可怜的 确切信息!请你马上告诉我,你只要说一句话,我就已经满足了。你只要说, 你并不讨厌我,你还会到我们家里来,就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你想 象不出我是多么担心会失去你。自从房门在你身后关上之时起,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有一种致命的恐惧折磨着我,生伯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在我放开你 的那一刻,你的脸色是多么苍白,眼睛里含着多么大的惊恐,我虽然身在熊 熊烈焰之中,心里却突然变得冰冷了。我知道——仆人已经告诉我了——你 马上就逃出了我们家,一下子你就不见了,还有你的佩刀,你的军帽。他徒 然去找你,在我屋里找,到处都找。于是我知道,你逃走了。你逃避我,就 像逃避麻风病,就像逃避黑死病。可是不,亲爱的,我不是责备你,我是理 解你的啊!我只要看见我那像两条木棍似的腿,自己都会吓一大跳。惟有我, 恰好只有我知道,我在烦恼焦灼的时候,变得多么凶恶,多么怪僻,多么折 磨人,多么叫人难以忍受。恰好只有我最能理解,人家看见我会吓一跳—— 啊,我非常理解,既然人家看见我都会吓得逃走,那么这样一个怪物如果去 袭击别人,人家一定会吓得退避三舍。然而我还是要恳求你原谅我,因为如 果没有你,我就既无白昼也无黑夜,只有一片绝望。请你送张纸条给我,一 张小小的纸条,随手写上几笔,或者给我一张白纸,一朵花,不管什么样的 表示都行!只要给我一点什么东西,我从中看出,你并不摈斥我,你并不讨 厌我。请你想一想,过几天我就动身走了,一去就是几个月,再过八天,十 天,你受的折磨就到头了。尽管接着我将开始受到成千倍的折磨,忍受几个 星期、几十月的不得不失去你的痛苦,可是我并不去想这些,我只是思念你, 就像一直以来那样思念你,我只想你!——八天之后你就解脱了——所以请 你再来一次吧,来之前给我捎句话,给我一个表示!只要我不知道你是否已 经原谅我了,那我就一刻也不能思想,不能呼吸,不能感觉。倘若你拒绝给 我爱你的权利,那我不愿意再活下去,也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我读了又读,一再从头读起。我的双手瑟瑟直抖,有人这样拼命地爱我,
我感到不寒而栗,大为震惊,太阳穴像有铁锤在敲,越敲越猛。

三十二

“好哇,真有你的!现在还穿着衬裤矗在那儿。大伙儿都在对面像痴汉 等老婆那样眼巴巴等你呢。全团的军官都已经入席,只等宴会开始。连巴林 凯都到了,上校随时随地可能驾到。你知道,要是我们这号人晚到一会儿, 这头癞蛤蟆会演出一台什么样的好戏!所以费德尔赶快特地派我过来瞧瞧,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你却站在这儿,念甜甜蜜蜜的情书??好了,赶快 走吧,快点,快点!弄不好咱俩都得狠狠地挨顿训斥。”
说话的是费伦茨,他像阵狂风似的冲进我的房间。一直等到他那只像熊 掌一样沉重的大手亲热地打到我的身上,我才发现他。起先我什么也不明白。 上校?派他过来?巴林凯?啊,是这么回事,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欢迎 巴林凯的晚会!我急急忙忙抓起裤子,上装,以我在士官学校训练出来的速 度把所有的衣物机械地抓来穿上,心里不大明白,我究竟是怎么穿的。费伦 茨神气古怪地盯着我看。
“你这是怎么啦?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从哪儿得到什么不好的 消息了?”
我连忙搪塞过去:“没有的事。我就来。”三脚两跳,我们就到了楼梯 口,到了那儿我又猛地一下转过身去。
“真是活见鬼,你又犯什么毛病了?”费伦茨在我背后愤怒地大吵大嚷。
可是我只是很快地把我忘记了撂在桌上的信拿过来,塞进我胸口的衣袋里。 我们的确是在最后一瞬间进入大厅的。在长长的马蹄形的桌子旁边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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