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特-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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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儿死后,死在你的手下,
我就一直没有合过双眼,总在恸哭
哀悼,沉湎在受之不尽的愁郁中,
翻滚在院内的粪堆里。现在,
我已吃饱食物,闪亮的醇酒已浸润
我的喉管;在此之前,我啥也没有碰沾。”
老人言罢,阿基琉斯命嘱女仆和伙伴们
动手备床,在门廊的顶面下,铺开厚实的
紫红色的褥垫,覆上床毯,
压上羊毛屈卷的披盖。女仆们
手握火把,走出厅堂,动手操办,
顷刻之间铺出两个床位。捷足的
阿基琉斯看着普里阿摩斯,用讥刺的口吻说道:
“睡在外头吧,亲爱的老先生,不要让阿开亚人的
头领看见。他们常来常往,坐在我的
身边,商讨谋划,履行他们的职限。
如果有人见你在此,在这飞逝的黑夜,
他会马上告诉阿伽门农,军队的统帅,
从而迟延回赎遗体的时间。
此外,告诉我,数字要准确,你需要
多少日子,埋葬卓越的赫克托耳?
在此期间,我将罢息刀枪,也不让阿开亚兵勇赴战。”
听罢这番话,年迈的王者、神一样的普里阿摩斯答道:
“如果你真的愿意让我为卓越的赫克托耳举行隆重的
葬礼,那么,阿基琉斯,你要能如此做来,我将
感到由衷的高兴。你知道,我们被迫挤在城里,苦不堪言,
砍伐烧柴要到遥远的坡地,而特洛伊人都已
吓得腿脚酥软。我们将把他放在宫内哭祭,需用九天时间。
准备在第十天上举行葬礼,让大伙吃喝一顿;
第十一天上,我们将堆坟筑墓;到了
第十二天,两军可重新开战,如果我们必须兵戎相见。”
听罢这番话,捷足的战勇、卓越的阿基琉斯答道:
“好吧,老人家,一切按你说的办;
我将按兵不动,在你需要的期限。”
言罢,阿基琉斯握住老王的右手腕,
使他不致担惊受怕。接着,二位来者,
普里阿摩斯和同来的使者,盘想着回城的方略,
睡寝在厅前带遮顶的门廊下,
而阿基琉斯则睡在坚固的营棚里,棚屋的深处,
身边躺着美貌的布里塞伊丝。
此时,其他神明和驾驭战车的凡人
都已酣睡整夜,吞吐着睡眠的舒甜,
惟有善喜助信的赫耳墨斯还不曾屈从睡的催捕,心中
思考着如何护导王者普里阿摩斯
离开海船,躲过忠于职守的门卫的双眼。
他悬站在老王头上,对他说道:
“老人家,你全然不顾眼前的危险,睡躺在
敌营之中,只因阿基琉斯不曾把你伤害。
是的,你已赎回你的爱子,付出一大笔财礼;
然而,你家中的儿子,将付出三倍于此的财物,
回赎你的生命,要是此事传到阿特柔斯之于阿伽门农
耳边,传到所有其他阿开亚人的耳朵里。”
他言罢,老人心里害怕,叫醒使者。
赫耳墨斯套好骡车和马车,
亲自驭赶,迅速穿过营区,谁也不曾注意到车马的踪迹。
然而,当他们来到清水河的边岸,
其父宙斯,不死的天神,卷着漩涡的珊索斯的滩沿,
赫耳墨斯离开他们,回程俄林波斯的峰巅;
黎明抖开金红色的衫袍,遍撒在大地上。
其时,他们赶着马车,朝着城堡行进,悲声哀悼,
痛哭流涕。遗体由骡车拉行。城墙里,谁也
不曾首先见到他们,无论是男人,还是束腰秀美的女子,
谁也不曾先于卡桑德拉,金色的阿芙罗底忒一样的姑娘,
早已登上裴耳伽摩斯的顶面。她看到
亲爱的父亲,站在马车上,由他的信使和传话人
陪伴。她也见到尸架,骡车上的那个人,
于是尖声嘶叫,声音传响在整个城区:
“来呀,特洛伊的男子和妇女!看看我们的赫克托耳——
倘若你们,你们曾满怀喜悦,看着他生还家园,从杀敌的
战场!他给我们带来过巨大的愉悦,给这座城市,所有的
子民!”
听到此番喊叫,人们倾城而出,包括男人
和女子,个个悲苦异常,痛不欲生。
他们在城门边围住运尸进城的普里阿摩斯,
赫克托耳的妻子和尊贵的母亲最先扑上
轮圈溜滑的骡车,撕绞着自己的头发,
抚摸着死者的头脸;众人哭喊嚎啕,围站在她们身边。
此时此地,在这城门之前,人们会痛哭终日,
泪流满面,直到太阳西沉。
要不是老人开口发话,在车上高声叫喊:
“闪开,让骡车过去!稍后,当我
把他放入宫居,你们可尽情恸哭举哀。”
他言罢,人们问向两边,让出一条过车的通道。
他们把赫克托耳抬人那座著名的房居,把他
放在一张雕花的床上。引导哀悼的
歌手们坐在他的身边,唱起曲调
凄楚的挽歌,女人们悲声哭叫,应答呼号。
白臂膀的安德罗玛开引导着女人的悲嚎,
怀中抱着丈夫的头颅,杀人的赫克托耳:
“我的丈夫,你死得这般年轻!你丢下我,
宫居里的寡妇,守着尚是婴儿的男孩。
你我的后代,一对不幸的人儿!我知道,他不会
长大成人:在此之前,我们的城堡将被荡为平地,
从楼顶到底面的墙沿!因为你已不在人间,你,城堡的卫士
保卫着城内高贵的妻子和无力自卫的孩童——不幸的人们,
将被深旷的海船运往陌生的国度。
我也一样,随同被抢的女人;而你,我的孩子,
将随我前往,超越体力的负荷,替一位苛刻的
主人,干起沉重的苦活。或许,某个阿开亚强人
会伸手把他夺走,扔下城楼,暴死在墙基边,
出于内心的愤怒,因为赫克托耳曾杀死过他的亲人,
他的兄弟、父亲或儿子——众多的阿开亚人已面贴广袤的
大地,嘴啃泥尘,倒死在赫克托耳手下!
在你死我活的拼杀中,你的父亲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儒汉。
所以,赫克托耳,全城的人们都在悲哭你的死亡;
你给不幸的双亲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悲难。
但尝苦最深、悲痛最烈的是你的妻子,
是我——你没有死在床上,对我伸出你的双臂,
也没有叙告贴心的话语,使我可以终身
怀念,伴随着我的哭悼,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安德罗玛开纵情哭诉,女人们答之以悲戚的呼喊。
接着,赫卡贝引唱起曲调凄楚的哀歌:
“众多的儿郎中,赫克托耳,你是我最钟爱的一个。
在我们共同生活的日子里,你是神祗钟爱的宠人;
他们仍在关心爱护着你,虽然你已离我而去。
捷足的阿基琉斯曾抓过我好几个儿子,
送过奔腾不息的大海,当做奴隶,卖往
萨摩斯、英勃罗斯和烟雾弥漫的莱姆诺斯。'●'
●烟雾弥漫的莱姆诺斯:莱姆诺斯岛偶有火山爆发。
然而你,他用锋快的铜枪夺走了你的生命,
拖着你一圈圈地围着坟茔奔跑,围着被你杀死的
帕特罗克洛斯。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把心爱的伙伴
带回人间。现在,你横躺在厅堂里,宛如
晨露一般鲜亮,像被银弓之神阿波罗
击中放倒的死者,用温柔的羽箭。”
赫卡贝一番哭诉,引发出哀绵不绝的悲嚎。
接着,海伦,继二位之后,引唱起悲悼的挽歌:
“在我丈夫的兄弟中,赫克托耳,你是我最亲爱的人!
我的夫婿,亚历克山德罗斯、神一样的凡人,把我
带到特洛伊——唉,我为什么还活在人间,在那一天之前!
我来到这里,已是第二十个年头,
离开故土,我的家乡。然而,
你对我从来不会说话带刺,恶语中伤。
而且,若有别的亲戚说出难听的话语,在王家的厅堂,若有
我丈夫的某个兄弟或姐妹,或某个兄弟的裙衫绚美的妻子,
或是我夫婿的母亲——但他的父亲却总是那么和善,
就像是我的亲爹——份总会出面制止,使他们改变
成见;用你善良的心地和温文尔雅的言谈。所以,
带着悲痛的心情,我哭悼你的死亡,也为
自己艰厄的命运。在宽广的特洛伊大地,我再也找不到
一个朋友,一位善意待我的人;所有的人都回避和我见面。”
海伦一番哭诉,众人悲声呼嚎。其时,
普里阿摩斯,年迈的王者,对着人们喊道:
“特洛伊人,现在,我要你们上山伐木,“运薪回城!不要担心
阿耳吉维人的伏击,藏裹杀机的人群。阿基琉斯
已经答应,在让我离开乌黑的海船、登程上路之前,
保证决不伤害我们,直到第十二个早晨,黎明降临的时节。”
他言罢,众人拉过牛和骡子,套好车辆,
迅速集聚在城堡的前面。一连几天,
他们运来难以数计的烧柴。当第十个黎明
射出曙光,撒向凡人的世界,
他们抬出壮勇的赫克托耳,痛哭流涕,将遗体
平放在柴堆的顶面,点起焚尸的火焰。
当年轻的黎明,垂着玫瑰红的手指,重现天际时,
人们复又围聚在焚烧光荣的赫克托耳的柴堆边。
当聚合完毕,人群集中起来后,
他们先用晶亮的醇酒扑灭柴堆上的余火,
那些仍在腾腾燃烧的木块,然后,
赫克托耳的兄弟和伙伴们收捡起白骨,
悲声哀悼,泪水涌注,沿着面颊流淌。
他们把捡起的白骨放入一只金瓮,
用松软的紫袍层层包裹,
迅速放入坟穴,堆上巨大的
石块,垒得严严实实,然后赶紧
堆筑坟冢,四面站着负责警戒的哨卫,
以防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提前进攻的时间。
他们堆起坟茔,举步回城,
再次汇拢聚合,分享奠祭赫克托耳的盛宴,
在宙斯哺育的王者、普里阿摩斯的宫殿。
就这样,特洛伊人礼葬了赫克托耳,驯马的英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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