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痴情-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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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朕的父皇怎么就不见纳了这么多的嫔妃,还不照样让永昌朝繁盛至此。”阮黎望斜吊了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悦菡问道。
“先帝一代明君,为永昌朝殚精竭虑,从不依靠外戚,只凭一己之力让永昌朝繁盛至今,臣妾也是极为叹服,但先帝却也因事事躬亲,思虑、操劳过甚,早早累坏了龙体,皇上若也要效仿先帝,臣妾却只怕您圣体遭损,无法全力继承先帝的遗志,恐也是一大憾事。”
阮黎望听苏悦菡这么一说,眉头渐渐舒展,面上才有了几分笑意,轻声问道,“那梓童就是怕朕累坏了身子了?”
“臣妾的确是时时忧心皇上的龙体,龙体有恙是社稷之祸,龙体安康则是社稷之福啊。”
阮黎望摇晃了摇晃脑袋,再又伸了个懒腰,把册子往苏悦菡手中一塞道,“朕倒是才知道,原来梓童为朕如此上心的充盈后宫,却还是为了朕的身子考虑,梓童果然是关心朕的,是吗?”
“臣妾自然是一向关心皇上。”
“行,就依着梓童吧,这陆家的姑娘就定个妃位,不过菱儿也还是定个贵嫔的位分吧,无论如何她也是跟着朕多年了,一个美人的位分太低了些。”
“可吴巡抚家的千金也不过是个贵嫔,蒋侍郎家的女儿也才只是个婕妤。”苏悦菡犹豫地说道。
“什么吴家千金,蒋家女儿,朕又不识得她们是谁,即便如梓童所言,各个也都是母家显赫,能对朕前朝政事有所帮衬的,朕却也并非没得她们便不行,如今的位分定的也并不亏待于她们。梓童又何必在菱儿的位分上非要与她们比着,若是依着朕,菱儿朕当初还是想……”阮黎望说着,似乎觉得要说的话也并不妥当,便顿了下才接着道,“如今也不过是要给她个贵嫔的位分而已,朕觉得并不过分。虽说我朝有以出身定位分的惯例,却也并无明文,破例一次未尝不可,梓童的意思呢?”
苏悦菡微微有些迟疑,稍一考虑道,“那为了后宫人心平衡,也为了皇上不太为难,或者是个婕妤的位分?”
阮黎望好笑地看着苏悦菡道,“朕倒是头一次见识到,朕的小荷,原来还颇有些商人的本事,要与朕讨价还价呢。”
那一句“朕的小荷”,阮黎望说得分外自然,仿若与苏悦菡之间从来都是那么亲密无间一般,苏悦菡却只觉面孔有些微微发热,听了阮黎望的调侃,也只是含笑地垂了头。
阮黎望鲜少见到苏悦菡这样羞嗒嗒的小女人状,不知怎么,几日来心头累积的怒气,似是就在这羞涩笑容中渐渐淡去,心里莫名地就是一喜,便也笑道,“就依着小荷,婕妤就婕妤吧。”
苏悦菡见事情说妥了,也就要着手让礼部和内务府的人交代下去准备着,起身跟阮黎望告辞。阮黎望舔了舔嘴唇,犹豫道,“小荷,母后让朕今天去鸾阙宫……过夜。”
“是,臣妾随时恭迎皇上圣驾,您是晚膳之后过来,还是在臣妾这里用晚膳呢?”苏悦菡极是恭顺地说道。
“嗯,朕过去用晚膳。”阮黎望说着,似乎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苏悦菡走了半晌,阮黎望嘴角仍是微微上扬着犹不自知,孙福圆进来给阮黎望添茶,见了阮黎望几日间都看不到的笑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庆幸自己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是熬出了头。便也谄媚道,“万岁爷今儿个心情好?”
阮黎望的笑容却更加灿烂,抬手拍着孙福圆的脑门说,“朕日日心情都好。你去跟御膳房说,多做几样新鲜的菜晚上送去鸾阙宫,朕晚膳在那边用。”
孙福圆赶紧着点头,点完头却又犹豫地问道,“万岁爷昨天晚上下棋输给吴妃娘娘之后,不是说好今天跟她一起用晚膳的?”
阮黎望听了一皱眉,狠瞪了孙福圆一眼道,“怎么就你记性好?朕已经忘了这事了。”
“万岁爷啊,奴才记性好不打紧,只怕是吴妃娘娘记性好……”
“呃,那你就告诉她朕今天有事就好,她一个小小的妃子还能管着朕不成,连着几日里跟她下棋,下的朕脑袋都疼了,昨天要不是困得瞌睡,又怎么会输给她。除了下棋就没会子安静的时候,朕都快让她烦死了。”
孙福圆想笑却也不敢,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奴才就跟吴妃娘娘说,万岁爷今天与皇后有要事相商,就不过去律乐宫了?”
“对,就这么告诉她就成。”阮黎望道。
孙福圆领了旨意就要下去安排御膳房,连着也去给吴熙妤传话,走到门边却又被阮黎望叫住道,“对了,你一定记住跟吴熙妤说,朕跟皇后有要事,切勿打扰,免得她又去缠着皇后,让朕也没得安生。”
孙福圆这才又领了旨出门,出得殿门,才大胆地咧开了嘴角。心里想着,果然还是皇后娘娘好使,也不过才来说了几句话,就把皇上几日来脸上的烦躁赶了无影无踪。就又想着这几日在律乐宫时,阮黎望时常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日日如坐针毡似是上刑般的场景,就更觉有趣。说到底,后宫传言什么新妃入宫,皇后就失了宠,也不过是不明就里的揣测罢了。只有孙福圆心里最有数,几日来的种种,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皇上跟皇后小两口间闹个小别扭,冷战几日而已。这新来的吴妃,莫说是皇帝新宠了,怕是连喜(…提供下载)欢也说不上的。
苏悦菡这边有了阮黎望的旨意,便也迅速地安排了下去,各宫妃的寝殿也相应地安排了人(。。)整 理着,心里只琢磨着,今天晚上若得了空,如果气氛尚好,倒是也不妨与阮黎望提提父亲交待劝说的几件事。只是今夜里阮黎望再又留宿于鸾阙宫却也不知会是个怎样的情形,刚才见他起初似是仍有余怒未消,最后却又恢复了常态。苏悦菡心中其实也说不清,到底是希望他依旧气着,还是气消了才好。惶惑、揣度间,离着晚膳还有近一个时辰的光景,阮黎望却已经到了。
刚批完了手中的折子,阮黎望心里又有些烦,原本也只是想出去透透气,随便转转的,走着走着,却就到了鸾阙宫门口,想着反正晚膳也是要过来用的,抬脚便迈进了宫门。
苏悦菡接了驾,备好茶水,看阮黎望才喝了口茶就皱起了眉,忙问道,“皇上可是不喜这茶的味道,臣妾让人换了别的来。”
阮黎望却只是摇头道,“不是,朕只是吃着这茶想起刚才折子上说的事来,小荷,这是西北那边最近贡来的陇南茶吧?”
“皇上好本事,只喝一口就知是陇南茶了。皇上可是又想起西北的战事了?臣妾听说已经彻底地平乱了,皇上可还有什么可烦心的?”
“这几日大臣纷纷上书让朕调陆将军兵马回朝,可是朕琢磨着,父皇在时,就想要把那边临近的蛮荒部族收服了,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既然大兵在西北大获全胜,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一来了了父皇的遗愿,二来也为日后边境安定扫除后顾之忧。可是众卿家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朕撤兵回来说,说是恐京中有乱,这岂不是太杞人忧天。”
苏悦菡原本还是想着用过了晚膳,谈话气氛尚好时再提起这个话题,却不想阮黎望主动便提了起来,便也正好顺着说道,“臣妾不懂国事,却也听闻淮王在属地招募私兵,并且与莫离公主交往密切,大臣却也总是怕他们生了异心,一旦有动,朝中无大将,兵马不足,措手不及,所以才想防患于未然吧。”
“诶。”阮黎望不在乎地摆摆手,“七皇叔一向与晴馨感情甚笃,交往密切又有何可疑,至于所谓私兵,皇叔也不过是为了地方安宁,以往上折子与朕说过的,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朕的至亲之人,如何还会惦记算计于朕呢。”
苏悦菡听了柔声劝道,“皇上,您宅心仁厚,看重亲情固然是好的,只是有些事,多个防备却也不是坏事。边关部族之乱并不在燃眉,散兵游勇也成不了气候,可以徐徐图之,既然大臣们都觉得调兵回来比较妥当,必然也有他们的道理,您也不要太一意孤行了吧。”
阮黎望又喝了口茶,默默地想了会儿,忽然就又狐疑了起来,“小荷也希望朕调兵回来?”
“臣妾无所谓希望,只是希望皇上好好考虑。”
阮黎望拧眉盯着苏悦菡道,“小荷希望大兵回朝,该不是盼着军中何人归来吧?”
☆、隐患丛生
苏悦菡微微愣怔,阮黎望若是不提醒这句,却还真没想起或许会随军一起回来的林烨然,心里幽幽一动。然而,却也不过是须臾之间,便只是静静看着阮黎望道,“皇上以为臣妾盼着谁回来呢?”
阮黎望却被问得愣住,一时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讪讪一笑,只说,“朕不过是随便问问。”
接下来便是沉寂,二人一下子就没了话说,许久,只听见轻轻啜茶的声音在殿里响着,阮黎望和苏悦菡就这样各自想着心事,再无言语。直到夕阳西下,春暖来问,是不是要准备着晚膳时,俩人才回了神过来,彼此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一个眼神中有着探寻和不安,另一个却只是悲悯与漠然。
很多年之后,苏悦菡也常常会回忆起刚刚那一刻的场景,有时,也忍不住会想,若不是彼时自己的太过任性与坚持,若是当初能圆融或者豁达几分,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便不会有这样一场戛然而止的对话。那么,是不是命运也会从此改写,她会如愿在宫中平静一生,守住回忆,安于过往,寂然终老,再不会生出任何的波澜?但,偏偏是那一刻,才生出过罅隙的二人,忽然就谈起了这么件大事,却又在一个人的狐疑与另一个的失望之中不再继续。只是谁又能想到,彼时一个没有说开的小小心结,却也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那一天阮黎望在鸾阙宫用了晚膳之后便就留宿了下来,因为太后的一句话,阮黎望此举,几乎可以说是奉了太后懿旨留宿,苏悦菡还当真再找不出什么样的借口来拒绝。好在,苏悦菡介意和担心的,只是自己会把阮黎望的陪伴变成了一种习惯,久而久之随着生活而延续下去的习惯会让心头的细腻变得粗糙,会让纯净的守候便的浑浊。所以,只此一次,或者每月有这么几次,却也当真并不会有太深刻的排斥。
阮黎望终于如愿以偿地留了下来,却睡的很不踏实,苏悦菡觉得身畔的那个人,自躺下后就一直辗转着,心中也仅是浅浅地想着,或许只是阮黎望久未睡在这边,择席了而已,并不知,或者是不愿深想,咫尺之遥的这个男人心中有着怎样的煎熬。
阮黎望翻来覆去地,似睡非睡,脑子里却是一团混乱。
阮黎望几日间留宿于律乐宫中,自然绝非诸人揣测那般对吴熙妤着了迷。初时当然只是与苏悦菡的赌气之举,到后来却是自己变得慌张与不安,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苏悦菡。
他自然是希望这一举动能让苏悦菡在意,能让她从此之后对他不再那么推拒。可是细细去想,苏悦菡若是真是那样的一个女子,之前种种又怎么会发生。日日苏悦菡来乾昌宫求见时,他总是硬下心来回绝,事后却又忍不住跟孙福圆去打听皇后如今是怎样的情形。
可是苏悦菡能是怎样的情形呢?还不是一如既往的静若止水,求见被拒从来不恼,顺从离去转日复又再来。有时阮黎望甚至盼着苏悦菡转日可以不来,那至少证明她在赌气,她也是有情绪的。
阮黎望问孙福圆:“皇后就没有一丝的不快?”
孙福圆老实答道,“皇后娘娘看上去并没有不快。”看阮黎望皱紧了眉头,却又察言观色,不太确定地说道,“也许也有不快?”
“那到底是怎样,皇后有没有一点生气、发怒、伤心的样子?”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举止一向雍容安详,奴才可看不出心里到底是个怎么样,但从表面上看倒是一切安好。不过奴才琢磨着,万岁爷这么着不见娘娘已经有几日,娘娘心里总是不好过的吧?”孙福圆谨慎地说道。
阮黎望却仍是恼怒,“你琢磨着,朕何时是问你怎么琢磨了,朕问的是皇后到底看上去如何?神色可还是很平静,气色可还好?人有没有瘦了些?”
孙福圆毕竟也是从小伺候着阮黎望的,到了这会儿,心里也明白阮黎望想听些什么。可是皇后娘娘明明气色红润,神态安和,人也看着还和以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