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痴情-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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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本不该来,大婚之日不在律乐宫留宿原是不妥。”
“那你要朕如何?”
“请皇上摆驾律乐宫。”苏悦菡依旧是淡淡道。
半晌冷寂,忽然便是咣当一声巨响,阮黎望拂袖便打翻了兰花盆,一脚踏过,狠狠朝苏悦菡走来,眼中满是怒意。
☆、避而不见
刹那间苏悦菡几乎疑心阮黎望会再次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眼前的他与一年前菱儿小产的那一夜那么像,同样的微醺,同样的盛怒,同样凶狠的眼神与同样暴跳的青筋。下意识地,苏悦菡已经悄然退开了半步,却只是才迈开一只脚,便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只深吸了口气,就又稳稳站住。
阮黎望的手臂却迟迟没有抬起,握紧的拳头在静谧异常的夜里,甚至隐隐在咯咯作响,他那样恶狠狠地盯着苏悦菡,可那几乎要喷出火似的目光中,却又仿若透出一丝受伤。半晌,那预期中的一巴掌却并未降临,苏悦菡只听到阮黎望咬牙切齿地声音说道:“朕却还不如你这盆兰花就是了,你宁愿天天对着它,也不愿对着朕。”
阮黎望盛怒而去,苏悦菡只觉得顷刻间浑身虚软,好像再没了一分的气力。
默默攀上床,静静躺好,辗转着,苏悦菡也有些淡淡的懊恼,自己心中其实也明白,刚刚并没有必要如此的冷淡、矜持,其实更可以表现的欢欣些,哄的阮黎望开怀,再好言劝他回去的。阮黎望的性子一向吃软不吃硬,苏悦菡又如何不知,只是刚才刹那间的失态,总是因为心中那不可名状的惧意。
她怕这样的阮黎望,怕这样深情款款、体贴入微、依恋缠绵的阮黎望,她怕即使自己的心门依旧无法为他敞开,却终有一日感念于他对自己这样的太过在意的举动,而去接受了他。如这世间大多平凡的夫妻一样,即使最后也不会爱上,却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过完一生。那于她便是一种背叛,对之前十七年生命的彻底背叛。
作为皇后,苏悦菡不能让阮黎望做个专宠于她一人的皇帝,作为小荷,苏悦菡亦不能让阮黎望距离自己更近了,近的太过危险,那渐渐被习惯挟持住的情感,就会默默地去接受这个人。于是,若不趁这样一个借口,发生一次这样决绝的推开,她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怎样去收拾。
但,其实,她也并不知道,现在阮黎望盛怒而去之后的状况又该如何收视。
阮黎望与吴熙妤大婚,大婚之夜起,日日留宿于律乐宫,连续七日,竟无一日例外。后宫内一时流言纷纷,只说阮黎望爱极了这个新妃,新妃才一入宫,皇后立即就失了宠,莫说是阮黎望从此再未踏入鸾阙宫一步,据说就连皇后要去乾昌宫见驾,也是次次被拦在了外边。
这事也终于惊动了太后,头三日里,太后其实便已经听闻此事,只是,她久缠病榻,早就不理事,更何况这样的事,插手其中总也没什么好处。只是七日过去,又听说苏悦菡几次求见阮黎望都没挡在了殿门外,心里终于再也耐不住,主动便和苏悦菡提起。
苏悦菡其实日日都是来请安的,神色间也并无忧虑,与以往总是一样的平静而安详。太后若不是听近身的宫人嚼舌,却还真从苏悦菡身上看不出一丝的端倪。太后踯躅着开口问道,“悦菡啊,你心里若是有不痛快就跟哀家说,不要自己憋着。”
“母后,儿臣心中并无不快啊。”苏悦菡说道,眼神坦然而清澈地回视着太后。
太后沉吟了下挑明道,“哀家听说望儿已经接连七日,宿在了律乐宫中。”
“是,想是皇上对吴妃十分的喜爱,母后也是尽早能地抱上皇孙了。”苏悦菡依旧笑道。
太后皱了眉头叹气,“悦菡,哀家其实也不知该如何劝你。以往先帝在时,哀家自己也并不是很会做一个皇后的,后宫诸事总还要先帝替哀家把持着,才能让哀家于六宫之中立威。如今,望儿这样,哀家自是也会劝。可是悦菡也知道,一句半句话的,就算哀家说了,望儿会听,心中若是不服,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是皇后,是这六宫之主,望儿这样夜夜留连律乐宫,总是要管的。一来后宫素来最忌专宠,二来你这皇后太好说话,却也容易让人看低了去。吴妃虽说在吴越是公主,可是到了咱们这,她也绝不能凌驾于你之上,现在不好好立规矩,只怕日后你会更难办的。”
苏悦菡安抚地冲着太后笑笑道,“母后放心,再有半月,其余的宫妃也是要入宫了,到时候新鲜的人多了,皇上也就不至于专宠吴妃一个。现下里后宫空虚整整一年,乍有新妃入宫,皇上一时贪个新鲜也是有的。至于说威信一事,吴妃对儿臣极其尊重,并无半分恃宠而骄,也从未有僭越之举,儿臣念她新婚燕尔,本是免了她日日的拜见的,她却还总是会早早地来给儿臣请安,说上几句,所以倒也不担心她不懂规矩。您只管仔细着自己的身子,别为儿臣的事烦心才好。”
太后却还是叹息,“悦菡,望儿不懂事,你总是该说也要说说的。听说他最近还不见你,这事你听哀家的,甭由着他耍这个性子,若是有事要找他,直接便去乾昌宫推门便进,他若还敢拦你,你来跟哀家说。即便是没有事要找他,你是皇后,是他的嫡妻,并无做错任何事,岂是由他想不见就不见的?帝后合才是后宫稳,前朝定,天下兴的好兆头,没得让望儿这么不懂事的。哀家自然是也会说他的,只是,哀家也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知还能管教他多久。悦菡,你总要自己有主意才行。”
苏悦菡却只是道,“母后身子只要好好调养,总是会好起来的,太医不也说过并无大碍。皇上的事,儿臣觉得也就是几日间闹闹情绪,总是儿臣前一阵说了他不喜的话就是,过了这几日也就好了。皇上若是现在执意不见儿臣,儿臣也并无太急的事要说的,儿臣是后宫的表率,却也不能自己坏了宫中的规矩,不请而面圣。再等几日就好,左不过,到时候皇上还是不见儿臣,儿臣再来求母后做主。”
太后听完摇头苦笑,“悦菡啊,哀家有时真不知是该高兴你这么懂事,还是心疼你这么懂事。望儿那孩子,前几日哀家还觉得一年来长进了不少,今日再看却还不是个混账小子。前朝的事,哀家虽不打听,却也知道一些,全靠你父亲他们那些老臣帮衬着他,才有一半日的太平。后宫里也是有你,才一直事事井井有条。可望儿却不知感恩图报,还这样待你。可哀家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有些事说的急了,却又不美,如今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也只能劝你多担待些,真有过不去的事,你也别瞒着哀家,哀家绝不会偏袒望儿,会替你做主的。”
苏悦菡知道太后也只是为了安她的心,便也又劝慰了几句,才出了绵福宫。回去鸾阙宫不久,吴熙妤便又来找她说话,来来回回却也不过是大叹无聊,苏悦菡也并不提起阮黎望。吴熙妤偶尔提起,却仍是抱怨,“皇上总不许妹妹来找皇后姐姐玩呢,只说姐姐忙。可是这宫中,妹妹谁也不认识,不找姐姐又找谁呢。”
苏悦菡也只是笑,“日子久了也就惯了,养花弄草,和轮轮玩会儿,若是有兴致,弹琴画画也总是能打发时间的,再过些日子宫中还有几位姐妹来,多些人说话,你也就不闷了。”
吴熙妤也就只是撇撇嘴,蔫耷耷的似是还有什么话说,犹豫了下,却又静了下来,转头去逗脚边的轮轮,再又坐了会儿便也就回去了。
春暖却是不满,“娘娘,这吴妃可不就是来示威、炫耀的,此时圣眷正浓,皇上天天就陪着她,都不理您,她倒还喊上无聊了。”
苏悦菡却摇摇头说,“吴妃性子纯良,没这么多心思的,总是人生地不熟的,真的无事可做才会抱怨,你也别无端的就去挑人家的错,这嚼舌的话,也不许再提,没得让人指摘,知道吗?”
春暖也就不说什么,若说阮黎望那日离去之后,苏悦菡还并没有太过忧伤,转日里听说她的兰花已经再也救不活时,好似也悄悄地抹了泪。春暖说再去寻些种子种下,苏悦菡却也不要。虽说这些日子面上看着无事,春暖毕竟是伺候得久了,总还是能看出苏悦菡几分异样的,虽说不知是因为花还是因为人,但是也不愿多嘴让苏悦菡不开心。
春暖伺候着苏悦菡用了午膳,看看时辰差不多,苏悦菡便又去乾昌宫求见阮黎望,闭门羹连吃了几日却也不以为杵。有几件事也是急着要问阮黎望主意的,虽还没到迫在眉睫,但也必须是阮黎望要自己拿主意的事。按说苏定远与她说的事,早是该同阮黎望吹吹所谓枕边风了,可是一来前一阵忙着筹备新年和大婚,又想等着西北稳定后再提,一来二去便没顾得。后来得了机会,枕边却也没了这人,反倒没了时候说。这便也就罢了,毕竟还是前朝的事,能帮上一二自然是好,不能帮也并打紧。可是其余宫妃入宫的日子眼看着也就到了,位分却还没彻底敲定,总还是要阮黎望点头的。所以哪怕是被拒之门外几次,苏悦菡也并不气馁,仍是会来求见。
这日到了乾昌宫门口,愁眉不展了几日的孙福圆见了苏悦菡却满面的笑,行了礼之后讨好道,“皇后娘娘,今天太后娘娘召见了皇上,皇上回来就说,您要是来了,就让您直接进去,不用通传了。”
苏悦菡便依言进殿,只见阮黎望正懒洋洋地卧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玉壶,看苏悦菡进来就抬抬眼皮慵懒道,“梓童今天倒是舍得见朕来了?不对着你的花儿发呆了?”
“皇上说笑,是皇上不想见臣妾,臣妾哪有不想见皇上的意思。”
阮黎望哼了一声,未置可否,只是道,“梓童找朕是何事呢?”
“皇上,再有半月前日里选过的宫妃就要入宫行册封礼了,可是这位分,您还没跟臣妾言明。”
阮黎望笑,带着丝嘲讽的味道,“哦,对,朕倒是忘了,朕的梓童最喜(…提供下载)欢的就是给朕充实后宫这事。说说吧,都是谁,你心中着位分是怎么定?”
☆、暂释前嫌
苏悦菡并不理会阮黎望语出嘲讽,只是恭敬地递上了手中的册子跟阮黎望道,“不知皇上心中有何打算,臣妾只是揣度着先拟了单子给您过目。”
阮黎望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把手里把玩的玉壶放在案上,才接过苏悦菡手中的册子翻看,随手翻了几页,皱眉道,“这么多人吗?”
“是,皇上忘了?殿选上您点了头同意的,一共是十一个人,若是再算上菱儿,一共是十二个。”
阮黎望皱着眉啧了啧嘴,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翻到最后,面上更加不痛快,把册子摔到面前的案子上,抬眼问道,“梓童,菱儿服侍朕最久,如何这位分反倒是定的最低?”
“皇上,依照我朝的惯例,宫妃的品级也是根据出身而定。菱儿父亲若是还在世,也只是个从六品的从事,而其他入选的宫妃父兄的官级最低却也是五品了。臣妾知道您喜(…提供下载)欢菱儿,但是这位分一事却也不能乱,日后等菱儿诞下子嗣,皇上自可再为她晋了位分的。”
“那这个陆琦岚又是何人,如何上来便是妃位?”阮黎望便又指着册子中的一人问道。
“皇上,臣妾此前不是与您说过,陆琦岚是您此次派去西北平叛的陆大将军的嫡亲妹子。”
“哦,陆爱卿的妹妹,朕记得陆卿如今也不过是从二品吧,如何妹子入宫便是个妃位?”
“皇上,咱们前线上如今不是也仰仗着陆将军一路所向披靡才有了如今的安定,给他妹子定个妃位不啻于也是对他的一种嘉奖啊。”
阮黎望冷笑一声道,“朕倒还真不知,朕的女人是何位分倒还能是对前朝的嘉奖手段,梓童怕是觉得朕若是不靠着点女人,也稳不住江山了吧。”
苏悦菡听出阮黎望有几分胡搅蛮缠的味道,却也还是耐心道,“皇上,以后宫安定前朝的人心,并非只是您一人之举啊,历朝历代多少圣主明君也是如此作为的,臣妾绝无看低皇上的意思,只是以臣妾愚见,后宫前朝本是一体,相互融合也才能相互牵制,总是能对您统御天下大有裨益的事,又何乐不为呢?”
“那朕的父皇怎么就不见纳了这么多的嫔妃,还不照样让永昌朝繁盛至此。”阮黎望斜吊了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悦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