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的守望者-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要是放你起来,你能不能闭住你的嘴?”
我甚至没答理他。
他又说了一遍。“霍尔顿。我要是让你起来,你能不能闭住你的嘴?”
“好吧。”
他从我身上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我的胸隔给他的两个臭膝盖压得疼极了。“你真
是个婊子养的又赃又傻的窝囊废,”我对他说。
这真把他气疯了。他把他的一只又粗又笨的指头伸到我脸上指划着。“霍尔顿,真他妈
的,我再警告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不闭住你的臭嘴,我可要——”“我干吗要
闭住?”我说——我简直在大声喊叫了。“你们这些窝囊废就是这个毛病。你们从来不肯讨
论问题。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你是不是一个窝囊废。他们从来不肯讨论一些聪明的——”
我的话没说完,他真的给了我一下子,我只记得紧接着我又躺在混帐的地板上了。我记不起
他有没有把我打昏过去,我想大概没有。要把一个人打昏过去并不那么容易,除非是在那些
混帐电影里。
可我的鼻子上已全是血。我抬头一望,看见老斯特拉德莱塔简直就站在我身上。他还把
他那套混帐的梳妆用具夹在胳肢窝底下。“我叫你住嘴,你他妈的干吗不听?”他说话的口
气好象很紧张。我一下子倒在地板上,他也许是害怕已把我的脑袋瓜儿打碎了什么的。真倒
霉,我的脑袋瓜儿怎么不碎呢。
“你这是自作自受,真他妈的,”他说。嘿,瞧他的样子倒真有点害怕了。
我甚至不打算站起来,就那么在地板上躺了一会儿,不住口地骂他是婊子养的窝囊废。
我都气疯了,简直在破口大骂。
“听着。快去洗一下脸,”斯特拉德莱塔说。
“你听见了没有?”
我叫他去洗他自己的窝囊脸——这话当然很孩子气,可我确实气疯了。我叫他到盥洗室
去的半路上最好顺便拐个弯,跟席密德太太干那事去。席密德太太是看门人的妻子,大约六
十五岁了。
我坐在地板上不动,直到听见老斯特拉德莱塔关上门,沿着走廊向盥洗室走去,我才站
起来。我哪儿也找不到我那顶混帐猎人帽了。最后才在床底下找到。我戴上帽子,把鸭舌转
到脑后,我就喜欢这么戴,然后过去照镜子,瞧瞧我自己的笨脸蛋。
你这一辈子再也没见过那样的血污。我的嘴上、腮帮上甚至睡衣上和浴衣上全都是血。
我有点儿害怕,也有点儿神往。这一片血污倒让我看上去很象个好汉。我这一辈子只打过两
次架,两次我都打输了。我算不了好汉。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我老实跟你说。
我依稀觉得老阿克莱听见我们争吵,这时正醒着。所以我掀开淋浴室门帘走进他的房
间,看看他在做什么。我很少进他的房间。他的房内老是有一股奇怪的臭气,因为他这个人
的私生活实在邋遢极了。
第7节
有一缕微光从我们房里透过淋浴室门帘照进来,我看得见他正躺在床上。我也他妈的完
全知道他压根儿醒着。“阿克莱?”我说。“你醒着?”
“不错。”
房间里太暗,我一脚踩在地板上不知谁的鞋上,险些儿他妈的摔了个跟头。阿克莱在床
上坐起来,斜倚在一只胳膊上。他脸上涂了不少白色玩艺儿,治他的粉刺。在黑暗中看去他
有几分家鬼。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嗯?”我问。
“你问我他妈的在干什么是什么意思?我正要睡觉,就听见你们这两个家伙吵起来了。
你们他妈的到底为了什么打起架来?”
“灯在哪儿?”我找不到灯。我伸手往墙上乱摸一气。
“你开灯干什么?……就在你手旁边。”
我终于找到了开关,开亮了灯。老阿克莱举起一只手来遮住眼睛。
“老天爷!”他说。“你这是怎么啦?”他说的是我全身血污。
“我跟斯特拉德莱塔之间发生一点他妈的小小争执,”我说着,就在地板上坐下来。他
们房里一向没有椅子。我不知道他们他妈的把那些椅子都弄到哪儿去了。“听着,”我说,
“你愿意跟我玩一会儿卡纳斯塔吗?”他是个卡纳斯塔迷。
“你还在流血呢,天哪。你最好上点儿药。”
“过一会儿就会止住的。听着。你到底跟不跟我玩卡纳斯塔?”
“卡纳斯塔,老天爷。我问你,现在几点钟啦?”
“不晚。还只十一点多,十一点三十。”
“还只十一点多!”阿克莱说,“听着。我明天早晨还要去望弥撒哩,老天爷。你们这
两个家伯又打又闹,就在他妈的半——你们他妈的到底为什么打架?”
“说来话长,我不想让你听了腻烦,阿克莱。
我这完全是为你着想,”我跟他说。我从来不跟他讨论我个人的私事。首先,他甚至比
斯特拉德莱塔还要愚蠢。跟阿克莱相比,斯特拉德莱塔简直是个他妈的天才了。“嗨,”我
说,“我今天晚上睡在爱利的床上成不成?他要到明天晚上才回来,是不是?”我他妈的完
全知道他要到明天晚上才回来。
他几乎每个周末都回家去。
“我不知道他会在他妈的什么时候回来,”阿克莱说。
嘿,这话真叫我生气。“你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回来,你他妈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
向是在星期天晚上才回来,是不是?”
“是的,可是老天爷,我实在没法让别人随便睡他的床,要是有人想睡的话。”
我听了差点儿笑痛肚皮。我从坐着的地方举起子来,在他的混帐肩膀上拍了一下,“你
真是个王子,阿克莱孩子,”我说,“你知道吗?”
“不,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实在没法让别人睡在——”“你的确是个王子。你是个绅
士,也是个学者,孩子,”我说。他倒是个绅士学者呢。“我问你,你还有香烟没有?——
说声‘没有’,我非立刻倒在地上死去不可。”
“不,没有,真的没有。听着,你们他妈的到底为什么事打架?”
我没回答他。我只是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眺望。
一霎时,我觉得寂寞极了。我简直希望自己已经死了“你们他妈的到底为什么事打架,
嗯?”阿克莱说,大概是第五十次了。这方面,他确实叫人腻烦透了。
“为了你,”我说,“为了我,老天爷?”
“不错。我是在保护你的混帐荣誉。斯特拉德莱塔说你为人下流。我听了这话能放他过
去吗?”
这话使他兴奋起来。“他真的说了?不开玩笑?他真的说了?”
我对他说我不过是开开玩笑,接着就过去在爱利的床上躺下。嘿,我真是苦闷极了。我
觉得寂寞得要命。
“这房间臭极了,”我说。“我在这儿都闻得出你袜子的味儿。你的袜子是不是从来不
洗?”
“你要是不喜欢这气味,你知道你可以怎么办,”阿克莱说。说的多妙。“把混帐的灯
关掉好不好?”
我可没马上关灯。我只顾在爱利的床上躺着,想着琴的事。我一想到她和斯特拉德莱塔
两个同坐在埃德。班基的那辆大屁股汽车里鬼混,不由得心里直冒火,气得真要发疯。我只
要一想起这事,就想从窗口跳出去。问题是,你不知道斯特拉德莱塔的为人。我可知道。潘
西有许多家伙只不过老在嘴里说着怎样跟女孩子发生暖昧关系——象阿克莱那样,举例说—
—可老斯特拉德莱塔却是真的干。我自己就至少认识两个跟他发生过关系的姑娘。这是实
话。
“把你一生中有趣的事情讲给我听听吧,阿克莱孩子,”我说。
“把混帐的灯关掉好不好?我明天早起还要望弥撒哩。”
我起来把灯关了,好让他高兴。接着我又躺到爱利的床上。
“你打算干吗——睡在爱利的床上吗?”阿克莱说。他真是个顶呱呱的好主人,嘿。
“我也许睡,也许不睡,别为这件事担心。”
“我并不为这件事担心。只是我最痛恨这一类事,万一爱利突然回来,看见有人——”
“请放心。我不会睡在这儿的。我不会辜负你他妈的这番殷勤招待。”
一两分钟以后,他就象个疯子似的打起鼾来。
我仍旧躺在黑暗中,竭力不让自己去想琴和斯特拉德莱塔一同在埃德。班基那辆混帐汽
车里的事,可那简直办不到。糟糕的是,我熟悉斯特拉德莱塔这家伙的花招。这就叫我心里
越发受不了。有一次我们俩一块儿跟女朋友约会,在埃德。班基的汽车里,斯特拉德莱塔跟
他的女朋友在后座,我跟我的女朋友在前座。瞧这家伙的花招。他开始用一种极其温柔、极
其诚恳的声音跟他的女朋友甜言蜜语——好象他不仅是个非常漂亮的小伙子,而且也是个挺
好、挺诚恳的小伙子。我听着他说话,差点儿都呕出来了。他的女朋友不住地说:“别——
劳驾啦。别这样。劳驾啦。”可老斯特拉德莱塔始终用他那种亚伯莱罕姆。林肯般的诚恳声
音跟她甜言蜜语,到最后那后座上只是一片可怕的寂静。那情况可真恼人。我想那天晚上他
还不至于跟那姑娘干那事儿——不过也他妈的相差不远了。真他妈的相差不远了。
我正躺在床上竭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忽听得老斯特拉德莱塔从盥洗室回到了我们的房
间。你可以听到他正在安放他那套肮脏的梳妆用具,随即打开窗子。他是个新鲜空气迷。后
来过了一会儿,他关了灯。他甚至不看看我在什么地方。
连外面街上都是一片死寂。你甚至听不到汽车声。我觉得那么寂寞、那么苦闷,甚至不
由得叫醒阿克莱。
“嗨,阿克莱,”我说,声音压得很低,不让斯特拉德莱塔通过琳浴室门帘听见。
可阿克莱没听见我叫他。
“嗨,阿克莱!”
他依旧没听见。他睡得象块石头。
“嗨,阿克莱!”
这一声他倒是听见了。
“你他妈的怎么啦?”他说。“我都睡着啦,老天爷!”
“听着。进寺院有什么条件?”我问他。我忽然起了进寺院的念头。“是不是非当天主
教徒不可?”
“当然得先当天主教徒。你这杂种,你叫醒我难道就是为了问我这种混帐的问——”
“啊,睡你的觉吧,我反正不会进寺院的。象我这样的运气,进去以后,大概遇到的僧侣全
不会对头。全都是傻杂种。或者光是杂种。”
我一说这话,老阿克莱就他妈的一下于在床上坐了起来。“听着,”他说,“我不在乎
你说我什么,或者关于别的什么,可你要是拿我他妈的宗教取笑,老天爷——”“请放
心,”我说。“谁也不会拿你他妈的宗教取笑。”我从爱利的床上起来,向门边走去,我不
想再在那种混帐气氛里逗留了。可我在半路上停住脚步,抓起阿克莱的手,装腔作势地跟他
大握特握。他抽回手去。“这是什么意思?”他说。
“没什么意思。你是那么个混帐的王子,我只是想向你表示谢意,就是这么回事,”我
说。说的时候声音还极其诚恳。“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阿克莱孩子,”我说。“你知道
吗?”
“乖孩子。总有一天会有人揍得你——”我甚至没心思听他说完。我关上了那混账的
门,走进了廊子。
宿舍里的人不是已经睡着,就是已经外出或者回家度周末了,所以走廊里十分、十分
静,十分、十分寂寞。李希和霍夫曼的门外放着一只考里诺斯牙膏空盒,我一边往楼梯边
走,一边用那只穿羊皮拖鞋的脚不住地踢那空盒。我本来想到楼下去看看老马尔。勃里萨德
在干什么,可是刹那间我改变了主意。刹那间,我打定了主意怎么办,我要他妈的马上离开
潘西——就在当天晚上。我是说不再等到星期三什么的。我实在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我觉
得太寂寞太苦闷,因此我打定主意,决计到纽约的旅馆里开一个房间——找一家最便宜的旅
馆——一直逍遥到星期三。到了星期三,我休息够了,心情好转,就动身回家。我盘算我父
母大概总要在星期二、三才会接到老绥摩的情,通知我被开除的事。
我不愿早回家,我要等他们得到通知、对这事完全消化以后才回去。我不愿在他们刚接
到通知时就在他们身边。我母亲非常歇斯底里。可是不管什么事她只要完全消化之后,倒也
不难对付。再说,我也需要有个小小的假期。我的神经过于紧张了。确实过于紧张。
嗯,这就是我打定主意要做的。我于是回到屋里,开亮灯,开始收拾东西。有不少东西
我都已收拾好了。老斯特拉德莱塔甚至都没醒来。我点了支香烟,穿好衣服,动手整理我的
两只手提皮箱。我只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