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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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意与程子略近,六朝人所以好言服饵也。然参同契云:‘广求名药,与道乖殊。’野葛巴豆,学者所宜慎耳。”器案:颜、程言养生而不信神仙轻举之说,此合于医家调养之学,非服食求神仙者比也。
〔二0〕赵曦明曰:“梁书文苑传:‘庾于陵弟肩吾,字子慎。太宗在藩,雅好文章士;与东海徐摛、吴郡陆杲、彭城刘遵、刘孝仪、孝威,同被赏接。太清中,侯景陷京师,逃赴江陵,未几卒。’名医别录:‘槐实味酸咸,久服,明目益气,头不白,延年。’”
〔二一〕事类赋二五“七”作“九”。
〔二二〕事类赋“字”作“书”。
〔二三〕事类赋“犹”作“皆”。
〔二四〕卢文弨曰:“晋书地理志:‘魏郡邺,魏武受封居此。’”
〔二五〕宋本“车前”作“煎者”,原注:“一本有‘车前’字。”续家训、类说同今本。又续家训“枸”作“狗”。案:枸、狗古音近通用,左传释文:“‘枸’又作‘狗’。”是其证。卢文弨曰:“古有服杏金丹法,云出左慈,除瘖、盲、挛、跛、疝、痔、瘿、■、疮、肿,万病皆愈;久服,通灵不死云云。其说妄诞,杏仁性热,降气,非可久服之药。本草经:‘枸杞,一名杞根,一名地骨,一名地辅,服之,坚筋骨,轻身,耐老。’博物志:‘黄帝问天老曰:“天地所生,岂有食之令人不死者乎?”天老曰:“太阳之草,名曰黄精,饵而食之,可以长生。”’列仙传:‘涓子好饵朮节,食其精,三百年。’神仙服食经:‘车前实,雷之精也,服之行化。八月采地衣,地衣者,车前实也。’”刘盼遂引吴承仕曰:“别录陶隐居曰:‘赤朮叶细无桠,根小苦而多膏,可作煎用。’此朮煎之说也。车前虽冷利,仙经亦服饵之。疑朮煎、车前二物,或宜并列。”
〔二六〕宋本注云:“一本无此六字。”案:类说无此六字。
〔二七〕医心方二七引“摇动”作“动摇”。
〔二八〕医心方作“饮热食冷”。
〔二九〕医心方“子”下有“云”字。按:抱朴子应难篇:“或问坚齿之道,抱朴子曰:‘能养以华池,浸以醴液,清晨建齿三百过者,永不动摇。’”
〔三0〕宋本“叩”作“建”,案:医心方亦作“建”,与抱朴子同,类说与今本同。又医心方“早”作“旦”。
〔三一〕续家训、类说及各本均无“便”字,宋本及医心方有,今从之。
〔三二〕医心方“今”上有“至”字,“持”作“将”。
〔三三〕医心方“也”作“之”。
〔三四〕宋本“欲”作“诸”。
〔三五〕赵曦明曰:“梁书陶宏景传:‘字通明,丹阳秣陵人。止于句容之句曲山,曰:“此山下是第八洞天,名金坛华阳之天。”乃中山立馆,自号华阳隐居。天监四年,移居积金东涧。善辟谷导引之法,年逾八十,而有壮容。大同二年卒,年八十五。’隋书经籍志:‘太清草木集要二卷,陶隐居撰。’”器案:道藏洞真部记传类“龙”下茅山志九,记陶隐居在山所著书,有太清玉石丹药集要三卷,太清诸草木方集要三卷。
〔三六〕晋书裴秀传:“作禹贡地域图考……皆不精审,不可依据。”
〔三七〕续家训及诸本都作“轻服”,今从宋本作“轻脱”,注已见风操篇。
〔三八〕卢文弨曰:“隋书地理志:‘九真郡,梁置爱州。’”
〔三九〕赵曦明曰:“本草:‘松脂,一名松膏,久服,轻身,不老延年。’”
〔四0〕赵曦明曰:“文选古诗(十九首):‘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夫养生者先须虑祸〔一〕,全身保性,有此生然后养之,勿徒养其无生也〔二〕。单豹养于内而丧外,张毅养于外而丧内〔三〕,前贤所戒也。嵇康着养生之论,而以傲物受刑〔四〕;石崇冀服饵之征〔五〕,而以贪溺取祸〔六〕,往世之所迷也。
〔一〕续家训及各本无“者”字,宋本及医心方二七引有,今从之。又医心方“虑祸”下有“求福”二字。
〔二〕黄叔琳曰:“见道语。”
〔三〕赵曦明曰:“庄子达生篇:‘善养者如牧羊,视其后者而鞭之。鲁有单豹者,岩居而水饮,不与民共利,行年七十,而犹有婴儿之色。不幸遇饿虎,饿虎杀而食之。有张毅者,高门县簿,无不走也,行年四十,而有内热之病以死。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病攻其内:此二子者,皆不鞭其后者也。’”卢文弨曰:“又见吕氏春秋必己篇。丧,息浪切。”
〔四〕续家训及各本“”作“傲”,今从宋本。
〔五〕宋本原注:“‘征’一作‘延年’。”按:医心方引此句作“石崇冀服饵之延”。
〔六〕卢文弨曰:“文选石季伦思归引序:‘又好服食咽气,志在不朽,傲然有陵云之操。’晋书石苞传:‘苞少子崇,字季伦。生于齐州,故小名齐奴。少敏惠有谋。财产丰积,后房百亩,皆衣纨绣,珥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尝与王敦入太学,见颜回、原宪象,叹曰:“若与之同升孔堂,去人何必有闲。”敦曰:“不知余人云何?子夏去卿差近。”崇正色曰:“士当身名俱泰,何至瓮牖闲哉!”崇有妓曰绿珠,孙秀使人求之,崇尽出数十人以示之,曰:“任所择。”使者曰:“本受命索绿珠。”崇曰:“吾所爱,不可得也。”秀怒,乃矫诏收崇。绿珠自投楼下而死。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杀害。’”
夫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涉险畏之途,干祸难之事〔一〕,贪欲以伤生,谗慝而致死,此君子之所惜哉;行诚孝〔二〕而见贼,履仁义而得罪,丧身以全家,泯躯而济国,君子不咎也。自乱离已来,吾见名臣贤士,临难求生,终为不救,徒取窘辱,令人愤懑〔三〕。侯景之乱,王公将相,多被戮辱,妃主姬妾,略无全者〔四〕。唯吴郡太守张嵊〔五〕,建义不捷,为贼所害,辞色不挠;及鄱阳王世子谢夫人〔六〕,登屋诟怒,见射而毙。夫人,谢遵女也。何贤智操行〔七〕若此之难?婢妾引决〔八〕若此之易?悲夫!
〔一〕续家训、朱本“干”作“于”,误。
〔二〕诚孝,即忠孝,之推避隋讳改。
〔三〕卢文弨曰:“令,力呈切。懑音闷。”
〔四〕刘盼遂曰:“按:之推本传观我生赋:‘畴百家之或在,覆五宗而剪焉,独昭君之哀奏,唯翁主之悲弦。’自注:‘公主子女,见辱见雠。’皆谓此事。”
〔五〕赵曦明曰:“梁书张嵊传:‘嵊,字四山,镇北将军稷之子也。大同中,迁吴兴太守。太清二年,侯景陷宫城。嵊收集士卒,缮筑城垒。贼遣使招降之,嵊斩其使。为刘神茂所败,乃释戎服,坐听事,贼临之以刃;终不为屈。乃执以送景,子弟同遇害者十余人。’”
〔六〕赵曦明曰:“梁书鄱阳王恢传:‘恢子范,以晋熙为晋州,遣子嗣为刺史。嗣字长胤,性饶果,有胆略,倾身养士,能得其死力。范薨,嗣犹据晋熙。侯景遣任约来攻,嗣出垒距之。时贼势方盛,咸劝且止,嗣按剑叱之,曰:“今之战,何有退乎?此萧嗣效命死节之秋也。”遂中流矢,卒于阵。’案:南史但言妻子为任约所虏,盖史脱略。”
〔七〕卢文弨曰:“操,七到切。行,下孟切。”
〔八〕卢文弨曰:“汉书司马迁传:‘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器案:文选报任少卿书:“不能引决自裁。”李周翰注曰:“言不能引志决列,以自裁毁。”
归心第十六〔一〕
三世之事〔二〕,信而有征,家世归心〔三〕,勿轻慢也。其间妙旨〔四〕,具诸经论〔五〕,不复于此,少能赞述;但惧汝曹犹未牢固,略重劝诱尔〔六〕。
〔一〕释道宣广弘明集序:“颜之推之归心,词彩卓然,迥张物表。”王应麟困学纪闻九:“颜之推归心篇,仿屈子天问之意。”沙门祥迈辨伪录二:“颜之推之述篇,云开日朗。”陶贞一退庵文集读颜氏家训说:“予读颜氏家训,叹其处末流之世,倾侧扰攘,犹能以正训于家,庶几乎道矣。其论文体,固不能无溺于时;而讥正误谬,考据得失,亦可谓卓乎大雅者欤!信哉,其能以训也。独其归心一篇,我不可以无辨。夫所谓内典者,吾诚不知其何如。如或好之,则亦同于老、庄之书,备其为一家言已矣。之推乃引而合之于儒,为之疏通而证明之,甚之曰‘是非尧、舜、周公所及也’。嘻,是岂可以为训乎?之推之谓不可及者,剖析形有,运载群生,万行归空,千门入善,辨才智慧,是为极矣。吾则以为圣人之道,莫载莫破,天地且不能加也,何有于形有?何况于群生?彼法未来,其所以运载者未尝息,而剖析者未尝晦,曾未有以增益于其际也。且夫既已空矣,亦复何归?所归既空,何门之树?何善之入?以此为智,适见其愚;以此为辨,未为无碍。仁义礼智信者,吾儒之所谓道也。之推曰:‘内典初门,设五种禁,而仁义礼智信皆与之符。’庸讵知夫有以必杀为仁者乎?以杀为不仁,庸讵知夫有以不杀为不仁者乎?五常之道,至粗至精;其行之也,有经有权。彼五禁者,以为仁义礼智信之一端焉斯可耳,以是为极,不若是浅也。之推既从而称之,又虑其负谤于世,而为之释;则吾亦将因其所释而释之。释一曰:‘夫遥大之物,宁可度量,今人所知,莫如天地。’而迄无了者。若将以天地之变化,验彼佛之神通,何其谬也。天地之变者,时也,运也;其不变者,道也。圣人知其不变者而已。就如所云,则夫宇宙之内,智有所不及,明有所不睹,而又遑知其它。海外九州,邹衍之妄诞;恒沙一粒,彼法之元虚,相提而论,其敝正同。谈海外者,其身固未尝至海外也,邹衍何从而知之?言恒沙者,其身固未尝至恒沙也,之推何从而信之?以天地有象之疑,犹为未尽,而欲于无象者,以拟议其象,其亦惑矣。释二曰:‘信谤之征,有如影响,时傥差阑,终当获报。’此尤惑也。圣人言善恶,不言祸福,言祸福,不言报应。善有余庆,恶有余殃,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其理固然也。礼乐以导于前,条律以驱于后,犹不能使天下之人,皆怀刑畏罪,以就于善,而欲以泯泯不可知之报应,以整齐其民,亦见其疏矣。惟庸夫庸妇,深信其说而趋之如归,乃其信而趋之者,其身固尝蹈于现在之祸而不知,甚矣其疏也。为贤者之不可不明其理也,贤者择于善恶而祸福有计者矣。为庸愚之不可不知其说也,庸愚溺于报应而善恶有不审者矣。两者俱无益焉,而又安所取诸?释三曰:‘俗僧之学经律,何异士人之学诗、礼。士于全行有阙,则僧于戒行有玷,士犹求禄位,而僧何惭供养。’此言可以媿吾儒,而不可以为是也。士之不才,犹得什取其一以为用。民食其力,士食其业,废力而失业,则固王者之所不容也。今天下群僧,无虑数万,无事而教之,不得而教也,有事而使之,不得而使也,是上之人常失数十万人之用也。不才之臣之居于禄位也,以其位之不可阙也,王者易其人,而不必易其位。毁禁之侣之惭于供养也,非谓其养之不可阙也,王者禁其养,而安得不禁其人?是固不可同年而语也。释四曰:‘儒有不屈王侯,隐有让王辞相,安可计其赋役,以为罪人?’而内教亦犹是矣。此又不通之论也。夫儒之所谓隐者,必其道诚有过人,足以当朝廷之辟命,而志有不屑焉,故隐也,岂今林林者之尽谓之隐也?且彼隐者,亦自有其职业,不闻以山林之客而受供养之资,而乌得而议之?甚矣,之推之惑也!世名妙乐,国号禳佉,其地如何?自然稻米,无尽宝藏,其物如何?必如之推之说,举一世之人,尽舍其业,以归于无何有之乡,而后乃合大觉之本旨也。释五曰:‘今人贫贱劳苦,莫不怨尤前世不修,以此而论,安可不为之地?’是故形体可死而有不可死,神爽可弃而有不可弃也。此尤惑之甚者矣。贫贱者,命之受也,劳苦者,时之为也,皆不足为道累。其有怨尤,此则妇人女子之所为,之推儒者,不宜有是言也。且彼以贫苦者宿世之愆,曾不知怨尤者今世之累,不思泯怨尤于今,而欲绝贫苦于后,其亦计于远而忽于近矣。彼其所为修者何也?为善焉耳。佛法有灵,何不报为善之益于身,令天下昭然共晓,而必曰以俟后世也?生乎今之世者,既不能知其后,生乎后之世者,复不能知其前。于是则从而愚之曰,此其为前之功,此其后之福,而当其身毫无与焉,是直举其身而弃之也。呜呼!尚何形神之有哉?君子但知修其身,是故爱其神而保其形。爱之奚为?曰,将以有为也。保之奚为?曰,欲以全归也。可以朽,可以无朽,可以昭于天,可以殁于地者,此物此志也。若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