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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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鞅了然,他对兵甲武备也很重视,便投桃报李,大手一挥给了无恤一枚新的符令,让他明日去府库自行挑选所需。
于是无恤便在自己原先的居所睡了一宿,第二日清晨,接到无恤派人传递的消息后,子贡专程将车队分了一半,供无恤运送武备之用。
赵无恤可一点不客气,手指到处点来点去:十多匹可供骑乘的良马拉出来,大捆大捆的皮甲,兜胄,新近铸造,磨得铮亮的戈、矛、剑、厚重的干盾被一一载到车上。
最后整整运了十车,还顺走了十来名技艺娴熟的铸匠、弓人、轮人、攻皮之工、设色之工,府库仓吏心疼得脸都绿了。
一直忙到了午后,赵无恤才带着数十名下宫匠人、皂吏组成的考察学习小队,回到了成乡。
赵无恤甫一下车,就再次忙活开了,他一面让鲁陶翁带着陶工和国人抓紧建造新的密闭烧窑,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烧制。窦彭祖、鲁陶翁等人前脚刚走,无恤又召集王孙期,羊舌戎等人来乡寺商谈。
他对二人说道:“如今成乡粟支两年之用,兵甲也已经齐备,是时候抓紧对士卒们的训练了!”
经过上次两个猪头兄长派人偷袭成乡的事情后,赵无恤便提高了警惕,新军法已经颁布,让王孙期先带着八位两司马学习,再传授给伍长们熟悉。
大字不识的普通乡卒,自然是不可能将五十四条禁令一一背下的,而赵无恤的主要目的,也是让军吏,也就是两司马,甚至是伍长们记牢。不能掌握者,就可以脱下军吏的甲衣,滚做普通兵卒去了,于是这些天来,到处可见同样是文盲的两司马和伍长们苦背禁令。
而普通兵卒,就得靠军吏的小杖来收拾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既然脑子记不住,那就用身体去记住!抽得你小腿上全是菽豆般的伤痕,还记不住?
有了这个基础,练兵和军事改革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毕竟,六卿乃至于天下诸侯最终的较量,还是要看谁的拳头硬。当年管夷吾的确是把齐国经济治理得井井有条,国富民强。但若不是靠了远征山戎,存邢救卫,又尊王攘夷,以兵威恐吓楚国的赫赫武功,齐小白想做霸主,还真没那么容易。
现如今,成乡的经济基础已经初步打好,而种夏粟的农忙时节也刚刚过去,无恤决定让士卒们初步脱产,不用再去开挖各里沟渠和肥田。与其让他们闲着,不如进行下一轮的训练,训练的理由,自然还是子虚乌有的“防备盗寇”。
作为军吏,就没有不爱练兵的,王孙期和羊舌戎对此十分赞同:“国之大事,在戎与祀,本应如此,一切都听君子吩咐!”
赵无恤半年来以蹴鞠之法练兵,只能起到让兵卒令行禁止和养成集体行动的习惯。虽然效果显著,但要是就这么拉上阵,显然是不行的。
上次的骑兵两和田贲所率的步卒在山下打的伏击战,与其称之为战役,还不如叫械斗。嗯,赵五乡长阻击赵二、赵三乡长的械斗。
而且,那些都是以下宫赵兵为主的精锐,以多打少,对方并无战心。可若是对上了范、中行的族兵,两军正面对决,或是处于人数劣势,就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了,而成乡其余乡卒的战斗力,更是不容高估。
士卒在战斗中往往死于没有技能,败于不熟悉战法,故古人云,用兵之法:教戎为先!
于是之后几天里,原本作为蹴鞠场地的打谷场上旌旗招展,金鼓敲击有声,闲暇的国人们闻讯,知道君子要开始练兵了,也跑来观看。
分配卒伍,安排队列,蹴鞠练士等基础训练还是很有必要的,赵无恤还记得初来成乡时,乡人们站个队列都要半个早上。或弓腰斜眼,或腆肚张望,怎么看都像阵而不整的乌合之众。
但现如今,他身穿戎装,扶着剑在台上放眼望去,所见的却是一支秩序井然的卒伍。人数虽少,却已经不再是一群上阵即溃的新兵了。
第161章 修我戈矛
作战不是市井私斗,而是集体的力量的发挥。
首先,必须用金鼓和旗帜来指挥,这是为了使全军的行动整齐划一。军吏必须明确告诉兵卒应该怎样操练,并且要反复申明讲解清楚,训练他们根据各种金鼓旗帜的信号而行动,违令者,按照十七条禁令,严惩不怠!
凡战之道,等道义,立卒伍,定行列,正纵横,察名实;教战之法,乡里相比,什伍相保。这两点,众人已经不用训练了,半年的蹴鞠对抗,已经把各个两都捏合成了一个整体。两司马们能叫出自己所属的每一个兵卒的名字,以及其性情,胆小还是胆大,冲动还是迟缓。
一切就绪后,打谷场上,赵无恤亲自持槌击鼓。
咚咚咚!
一鼓响,兵卒们整理兵器,戈矛剑盾在手,弓矢下肩;二鼓响,练习列阵,众人迅速按两编队,组成了一个御敌的横阵;三鼓响,整装待发,前排变后排,迅速转变为行军的长阵。
然后赵无恤身边掌旗帜的羊舌戎举起旗帜,旗帜向东则卒伍朝东,向西则卒伍朝西,落旗则坐,举旗则起。铮铮有声的鸣金则是代表撤退,散阵时还必须保持队列的整齐。
十七禁中的第一条: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赵无恤设置了三个不同的轻重等级。
因为记不住而踏错了步,转错了方向,自然是比较轻的罚粟、杖责。
而三番五次屡教不改,还故意扰乱队列次序的,就可以拉下去斩了,所幸,赵无恤军中,还没有这样的兵油子。
齐太公曾言,教战之法,使一人学战,教成合之十人。十人学战,教成合之百人、千人、万人,渐至三军之众。
所以,虽然眼前只有两百多兵卒,可未来,也许就能教成两万大军!
此外,还要练习操作兵器,熟悉战斗技巧。
西周春秋之时,军队出征,凡甲胄、弓矢、戈矛,很大程度上是由士兵自备并加以磨砺的。
正如第一代鲁侯伯禽征伐淮夷时的《费誓》所说:“备乃弓矢,锻乃戈矛,砺乃锋刃,无敢不善!”
有了下宫搜刮来的武备,原先兵卒从各自家中带来凑数用的木矛木棍彻底被淘汰掉了,在这个时代,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当年晋文公帅晋三军南下,与楚师决战于城濮,还因为兵器不足,在有莘氏之丘“遂伐其木以益其兵”。
而且赵无恤还要求,那些长短不一,质量不一的兵器也要被替换,做到了这个程度,赵无恤手下这批乡卒在武备上,便已经超越了同时代八成的军队,他的第一支武装力量,当然得是一支精兵!
兵法上又说了:“教战之令,身短者持戈矛,身长力大者持弓矢,忠者为虎贲,弱者运辎重,智者为谋主。”
两百人中的主要部分,是满编一卒的徒兵,他们分为四排站立,每排一两二十五人。
短兵在前,长兵在后,第一排第二排持八尺之戈,可以上下左右挥动,砍啄冒进之敌,不过无恤觉得,日后还是换成戟好一些,那样的话功能多出了刺杀一项。后两排为一丈之矛,可以放平密集刺杀,阻止敌方靠近,四排徒兵还要根据面对情况的不同,前后互换位置。
羊舌戎作为无恤车右,不单剑术过人,在长兵的使用上也颇有心得。他同时也是卒长,所以这一百人,无恤就放心地交由他来训练。
这些人可能不以勇猛见长,甚至比起其他几个兵种,是属于身体偏弱的,但他们发挥的是集体的力量,是站在最前排的中坚!
现如今,有了下宫源源不断的供应,这一百人中的披甲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他们每个人都能穿上一扎皮甲,但无胄。赵无恤想起后世参观兵马俑时所见的秦军,便要求设色之匠将皮甲染成统一的绛色,兵卒的发式也要扎成一模一样的圆髻,根部用皂色的幘带束结。
羊舌戎和王孙期一开始搞不清这是为了什么,可当这一百名穿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徒卒听着金鼓,随着旌旗整齐划一地行动时,他们方才明白其中缘由。
当整个方阵的兵卒将戈矛缓缓放平,模拟趋行冲杀时,俨然已经是一支强军的雏形,其徐如林!
……
王孙期在下宫担任的就是差车之职,又是无恤御戎,擅长车战,可战车的培养和维护比骑兵还麻烦,成乡现在只能维持两三辆。无恤对它的定位,仅仅是作为指挥车和射箭平台,所以王孙期无用武之地,只能转而去训练弓箭手。
成乡原本的两卒编制,被无恤削减为一卒,其余的各两相互之间不统辖,而是独立向赵无恤负责。
其中,就有一两“材士”,也就是弓手。
这二十五名材士身材修长,几乎都高于七尺。他们是从乡射礼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原先的职业多为各里猎户,在赵无恤以每年每人五十石粟米军饷,表现良好还有麦粉补贴的诱惑下,纷纷前来入伍。
在领了第一个月军饷,让家人吃上了白面水引饼后,材士们在暗地里说道:“这可比打猎剥皮要划算多了!”
他们为了方便灵活开弓,所以无甲无胄,只身穿布衣,头发也统一梳成一个圆髻。通常会手持角弓,在成氏庄园的靶场撒放射箭,此处本来是当了族长的成巫私产,但他却跑到无恤面前,声称愿意无偿献出,划归乡寺所有。
赵无恤知道他的心思,自然笑纳。
此时,王孙期板着脸,在靶场上指导材士,更正他们的姿势。
他侃侃而谈道:“箭者,可杀人于百步之外,然儿,临敌也不过六七发,材士必须量其弓之力,配合肢体动作,调整气息,才能心志专一,每射必中!”
哪怕射术再好的猎户,放到阵中,如果瞄准的目标从野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而且那些人还手持戈矛,几息之后就能冲到你面前,无论是心态还是撒放手法,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162章 狄服骑射
王孙期又指导他们齐射之法:“但凡齐射时,宁可高而过之,慎勿低而不及,听到金鼓号令声方能发射,否则视为乱行,当罚!”
材士们齐声应诺,他们都知道王孙期是执掌军司法的“右士师”,为人公正,不留情面。
弓箭训练已经有了程序式训练方式,最先用的是拉弓练力,其次是瞄靶、射靶训练,不断提高材士们的气力和射击水平。应用于战争当中,更多的,还是依靠听着金鼓声齐射,造成杀伤。
赵无恤若是有闲暇,也会每天来此巡视一番,他自然明白,比起徒卒,弓手的训练要难上数倍,非几年之功不能见效。
首先是制作弓箭,一把好的反曲角弓非两三年不能驯出。且对材士的臂力和身高要求也很苛刻,要严格训练两三年,才能做到在战场上撒放数十箭而双臂不至于抽筋无力。至于单体的直拉弓,虽然制作更容易些,但要求就更高了,中世纪的威尔士人从小就开始训练,方能组建起一个军团。
所以无恤感叹道:“若是可能,还是弩兵见效快啊……”
这种改变古典战争形态的利器,在此时的中国,已经出现了。
据赵无恤所知,南方的楚国,已经有位叫“琴氏”的弓匠制作出了“横弓着臂,施机设枢”的弩!
楚人能将侵入国都的吴国人赶走,除了秦军援助,民众群起而攻外,也有这种武器的功劳。
虽然发明没几年,但这种利器其实已经流传到了晋国,赵无恤知道,韩虎家中就有一把,被韩氏祖孙视为瑰宝。他们似乎有让匠人仿制,组建弩兵的打算,这或许就是后世战国时代韩国劲弩的源头?
无恤觉得,一定要想办法弄到手来研究仿制!又或者,他可以回忆着前世见过的弩,绘出手弩的大概模样,但那些精密的零件,却只能让匠人和计侨的数科学生们摸索了。
后世对弓手和弩手孰强孰弱争论不休,但在无恤看来,一个英明的将帅应该灵活加以使用,能多一种选择毕竟是好的。
直接向赵无恤负责的,还有一两“短兵”,赵无恤有意识地将这些人武装成了重装步卒,每人穿两札,也就是两层甲片的皮甲。
两司马穆夏甚至能披甲四札,还戴上了皮制幕面。别人双手才扛得起来的铜制长殳,他一手就能灵活挥动,另一只手还能持杨木大盾保护自己,简直像个走动的装甲巨人。
此二十五人持两尺剑与杨木盾,紧随无恤行动,作为亲卫,位于战阵后方。同时也是监军,斩杀胆敢后退逃跑之人,关键时刻也可以充当救火队员。
还有一两辅兵,由体质较弱者担当,专门负责管理府库和兵刃等,外加看护粮草辎车。
井心思细腻,而且识一些篆字,在获刑期满后,他成了“悻用之士”,一直想要掩盖自己的耻辱。所以极其勤勉,甚至不顾他人鄙夷的眼神,到处追着计侨学堂的数科学生求问筹算之法,已经掌握了周髀数字。
此外,是新组建的一只不足十人的小队。
军队中有勇气大、不怕死、不怕伤的,把他们编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