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4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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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香眼神闪烁,满脸通红,不敢迎对张柳朔的目光:“不是我不想守,而是朝歌丁壮已被征召一空,如今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张柳朔大声说道:“朝歌沟深垒高,城墙坚固,兵卒虽只有三千,但城中户口繁盛,氏族颇多,合诸位大夫的氓隶、族人,可得千余人,除此之外,城中百姓数万,不算老弱妇孺,能协防杀敌的青壮亦有数千。外有坚城高墙,内有近万能战的军民,攻者自劳,守者自逸,何忧之有?”
刘香大约自知理亏,却也不肯闭嘴,他自辩道:“话虽如此,但张先生没考虑到,吾等连续败军覆将,主君、世子先后殒身,这使得朝歌城中人心惶惶。君者,民之神主也,赵兵若来,朝歌无主,城内一定会恐怖失措,惊惧骇怕,不知何去何从。到时候军无斗志,民心又乱,朝歌危矣。”刘香说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心态,也是朝歌城中普遍的态度。
“宗族延续,就如同河水的源头般川流不息,范氏虽然失了主君和世子,但范献子的子孙却还有不少,另寻一位新家主继位,再将这消息告知民众,便能稳定人心。”
“新家主!?”
刘香抬起了头,而中行寅仿佛也被点醒来。
按照位次,范吉射一死,应该由他的庶长兄继承卿位,但范维也被赵氏俘虏,如此一来,就只能轮到范皋夷了。
张柳朔跪地长拜道:“中行伯,留守吧!朝歌不失,则范、中行还有反击的可能,朝歌若失,则范氏必亡,邯郸危哉!只要能撑到秋收后,柏人、邯郸新征召的兵卒便能南下解围。与此同时,还可以派人从北面越过知氏领地去新田报信,请皋夷大夫继承家主之位……”
中行寅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没错,邯郸距朝歌不过两百余里,近在肘腋之间,若弃城而去,那赵兵北上,战火就要烧到邯郸、东阳去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朝歌再拖住赵兵脚步一段时间,或许齐国那边,新田那边,便能有些变数……
他这几天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颔首道:“不错,范皋夷不但是在朝中很有人脉的上大夫,他还是知伯之党……我那位执政堂兄玩了一辈子的权力制衡,这次打算让范、中行与赵、韩打个两败俱伤。结果却是一边倒的局面,知伯现在恐怕也发现自己失算了,忍不住要出面制衡了吧!”
第663章 六卿的平衡(上)
晋侯虽然早已成年,可大权旁落下,他已经不涉朝政多年,除非有特殊情况,如遇上正旦等佳节、外国卿大夫来朝聘,一般而言,朝会都由执政卿主持。
如今的晋国颇有四分五裂之势,赵卿在东方与范卿、中行卿打得不可开交,韩卿回了平阳,魏卿回了安邑。在内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各卿纷纷从新田撤出自己的力量,所以这座都邑实际上的掌控者是执政卿知跞,朝会也成了知伯之党的聚会。
六月十五这一天,知伯穿戴着玄端朱服的上卿冠冕,踏入厅堂之内。
在场的知伯党徒们连忙起身致敬,他一一颔首回礼,朝自己的儿子知果看了一眼,最后坐到正席上。
其他人自行落座,作为范鞅的庶子,上大夫范皋夷和他父亲长得很像,年近半百,面色却依然结实红润,有间杂白丝的胡须,身体孔武健壮。
太傅梁婴父则肩膀下垂,身材细瘦,眼睛里带着奸猾,下巴上长出稀疏的白须。
不同的是,范皋夷脸上露出喜色,恨不得立刻起身将好消息告诉知跞,梁婴父则面带一丝忧虑。
“先言忧,后言喜。关于太行以东的战事动向,可有新消息?”知伯虽然看上去十分和善,且声音不高,却一如既往的威仪十足。
梁婴父起身道:“执政,消息已经证实,范、中行的确在凡共之间被打得大败,范吉射败退共城后,三日便城陷身死。中行寅退守朝歌,没有进一步北上。赵氏两军合流,将围朝歌……这速度,大大超过吾等预料啊……”
他与赵鞅、董安于不和,一心盼望赵氏大败灭亡,如今形势却完全相反,岂能不忧?
知果接过话茬:“本以为赵氏父子和二卿实力相当,会打得两败俱伤,至少会拖到秋收时节才分出胜负,谁料竟如此之快……”在得知赵氏大胜后,知果一度失去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幸亏,他们还有知伯。
却听知跞淡淡地说道:“也怪二卿急于求成,想要迅速击败赵氏,却忘了赵氏比他们强于野战,遭此惨败也是活该。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吉射身死,是让局势失衡的坏事,也是能化害为益的好事。”
他目视范皋夷:“朝歌发来的信件,你可收到了?”
范皋夷连忙应声道:“收到了,范氏的家臣们派人前来报丧,同时请我继任家主之位……我兄范维被俘,我弟吉射,两位侄子都死于赵氏之手,只剩下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稽首下拜:“执政,如此一来,我多年的夙愿,便能实现了!”
范皋夷十分兴奋,却被知跞浇了一头冷水。
“范大夫,你的丧服何在?”
……
“丧服?”范皋夷一时间愣住了。
“弟死,作为兄长,你应该服大功之丧,穿粗熟麻布制做的丧服,服期为九个月,怎能依然锦衣飨食?你将成为新的范氏家主,未来的下军佐,这要是让范氏的臣民看到了,岂能服你?岂能跟着你与赵氏为敌?还不速速去后堂换了,然后摆出一份悲切和愤恨的神情来!”
范皋夷连忙说自己知错,等他退下后,同样想升到卿士之位的梁婴父颇有些嫉妒地说道:“执政想让范皋夷取代吉射的位置?”
“弟死而兄承其业,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那赵、韩状告范氏阻挠他们征伐邯郸,并与齐人勾结一事……”
“只是卫国太子的一面之辞,证据不足为凭……”
“啊?”
知伯话音一转:“反倒是赵氏在没有公命的情况下,悍然与范、中行开战,甚至调拨鲁兵入境,还逼死了一位卿士,晋国何时给他赵氏这种权力了?”
梁婴父与知果对视一眼,听这意思,知伯是要改变之前支持赵氏伐邯郸的做法,转而支持范、中行二卿了么?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伯相信,凡事贵在一个平衡,晋国六卿本来就处于这种平衡崩溃的边缘,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在知伯看来,就是赵氏父子!
“范氏已经毁了,朝歌的范氏家臣甚至愿意将整个家业拱手送给他们极其厌恶的皋夷。这也意味着,从今以后,范氏不再是知氏的敌人,而是朋友。至于中行氏,我那自傲而愚昧的堂弟经过这次大败,也损失了不少兵员,终于愿意真正像我低头,寻求我的帮助了。当年知氏要是没有中行穆子护佑,就差点被晋平公剥夺卿位甚至灭亡,这份恩情我是记在心中的,如今中行危矣,我也是时候出手拉他们一把了……”
“但赵氏这几战里没有伤筋动骨,加上有韩氏为佐,恐怕不容易对付啊……”
知伯笑道:“不然,老子有言,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老子的这番话,说的是势力盛衰有常的大道理。”
“朝歌乃万户大城,墙高池深,想发兵围攻,短则三月,长则半年,赵氏便要陷入漫长的攻城战。其实就应了老子的这番话,他们的胜利,已经到尽头了!接下来,我自有无数妙计,可以让赵氏付出血汗,却得不到丝毫的益处!”
梁婴父两眼放光:“执政,吾等应该怎么做?”
“其一,请国君为范吉射发丧,他毕竟是一国卿士。随后再让范皋夷继任范氏家主,晋国新卿,同时派出知氏之兵,阻止晋阳赵兵和平阳韩兵进攻范氏的瓜衍之县等领地,太行以东的局势已经被赵氏掌握,但太行以西的平衡,必须维持住。”
“其二,开始在朝中为范中行翻案,否定卫国太子的指控,派人去责难赵氏不遵公命,悍然与二卿开战,引外邦兵卒入晋,并杀害范吉射的四大罪过。同时派出上军司马籍秦,带着国人组成的公室军队,以国君的名义向东开拔,要求赵氏与韩氏乖乖献出夺取的河内地,让他们成为公室领地!”
梁婴儿父拊掌赞叹道:“妙哉!若赵氏乖乖献土,则过去数月的鏖战是白打了。若不愿,就可以借国君之名,定他们一个首祸者的罪名。前有朝歌坚城,还有中行,邯郸,范氏残余,没有一年半载是打不下来的。后有执政以君命威逼,定让赵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知伯也有些得意,他捋了捋胡须道:“不仅如此,真正的杀手锏还在后面,我还得知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他缓缓宣布道:“我听说,赵孟死了!”
一言既出,满堂众人又惊又喜!
第664章 六卿的平衡(下)
“执政,赵孟真死了”
梁婴父乍闻此言,一时间惊喜交加,连忙追问道。
知跞道:“据说他在共城与二卿作战时率先冲锋,以至于中了流矢,重伤不治,已经许多天没露面了。赵军现由其子无恤统辖,想来即便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梁婴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赵孟若死,则赵氏就不足为惧了,对赵氏而言,无论先前打了多少胜仗,只要折损了家主赵鞅,这就是最严重的大败!”
他补充道,“就算赵无恤为统帅,就算依然享有战无不胜的威名,但他若继承卿位,国君和诸卿是无法接受的,赵氏继任者未定,连内部的人心不稳都不能平息,如何再对外作战?这场大战,他们还是赢不了。”
本来众人眼中的赵氏已经成长为一只可怖的巨兽,可听说赵鞅死去后,这只巨兽就成了外强中干的靶子。
“执政打算从中做些什么?”
“自然是推波助澜,让赵氏四分五裂,我先前让你寻找的那三人,可联络上了?”
梁婴父嘿嘿直笑:“赵鞅的长子伯鲁和卫国太子蒯聩就在下宫,但傅叟防备甚严,吾等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近他。赵鞅的次子仲信和三子叔齐则分别是魏伯和执政的子侄,他们不讨赵鞅欢喜,被赶到耿县守祖陵。据派去的人回来通报,俩人对这种境遇十分不甘,对赵无恤也满怀怨恨……”
知伯提点道:“你不妨去利用一下他们,赵无恤既不是嫡长子,也不是晋国大夫,有何资格统领赵氏?我派籍秦去讨要河内,同时也要借助礼法大义,将赵无恤逼离晋国,再把赵氏肢解,一分为三!”
梁婴父告辞而去后,知果凑过来再度问道:“父亲,赵孟他真的死了?”
知跞道:“新田与太行以东的消息要十余天才能传回,真真假假,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谁能分得清?重要的是,必须让众人以为,赵孟已死,我知氏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利展开……”
知果大惊,若赵鞅没死,那知氏的这番作为岂不成空中楼阁,无根之水了?
“父亲是下定决心要与赵氏为敌了?”
知跞阴着脸道:“我也未料到赵氏这一战如此顺利,他们已经太强大,破坏了晋国六卿的平衡,必须将其遏制住。以知氏一家之力恐怕办不到,就要利用国君和执政的权威,利用拼死挣扎的范、中行,利用新扶持的范皋夷、梁婴父,甚至利用赵氏内部的反对者,利用韩魏,要不惜一切代价肢解赵氏,否则,十年后晋国必为赵氏所有!”
“可是,光赵氏一家已经很难对付了,何况如今他们还与韩氏、魏氏相善……”知果偷偷瞧了父亲一眼:“要是真打起来,胜率不高啊。”
“韩氏被许诺了太多好处,又和赵氏世代友善,此次是铁了心要跟着赵氏走一条道,根本不可能劝回来。但魏氏,自魏献子死后,魏简子和魏曼多两代人都是我一手扶持庇护的,知、魏两家的关系不亚于赵氏。”
知跞冷笑道:“而且这两个月里,赵氏在大杀四方,你以为为父只是干看着,什么都没做?赵氏能许诺的,我也能给,而且还能立刻兑现!”
……
魏驹带着信件进入安邑魏氏宫室时,他父亲魏侈刚结束与客人的会面,正穿上厚重的牛皮甲,要开始每日必做的剑术训练:魏氏子孙继承了魏犨,魏舒等祖先的风格,人人知兵、尚武且彪悍。
当然,同样继承下来的,还有隐藏在憨厚外表下的那份野心和热切。
魏侈是六卿里资历较小的人,一向亲附知氏、赵氏,不显山不露水,只有魏驹才知道,自家父亲心思是挺深沉。
“父亲,这便是赵氏递送来的信件,请过目。”魏驹恭敬地将信献上,然后望着自家父亲的表情。
魏侈揭去印泥,展开藤纸,那双黑眼来回扫视,薄唇露出了一抹微笑,却什么话都没说。
魏驹有些急躁了,他殷切地说道:“父亲,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魏侈将信又扫了一遍,“信是以赵中军佐名义写的,里面说范吉射已死,赵氏替魏氏报了先祖被辱之仇,希望魏氏能加入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