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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春秋我为王-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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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北风拍打着他们头顶高举的十数面旗帜。

尽管距离尚远,无法看清旗帜上的图案,但透过迷朦雾气,赵无恤依旧瞧得出那是白底的旌旗,中间墨黑与焰红相间的一图案只可能是赵氏的炎日玄鸟。

一会儿,待那支军队从薄雾中走出后,他更是确定无疑。

“是吾父到了!二三子,速速与我去前方迎接。”他轻踢马刺,快步朝前奔去,身后的军吏们或策马,或驾车追随于尾后。

赵无恤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漂亮黑底描红战甲,青铜胄上有长长的白羽,眼神威严,美须飘飘的赵鞅,他身高七尺半,手持代表征伐的斧钺弓矢,站在高车上更是如巍然巨塔,在众人之中似鹤立鸡群。

看来在医扁鹊的调理下,赵鞅上次风疾后的衰弱已经完全恢复了,据说此次扁鹊也随军而来,希望他能够解决赵无恤头疼的兵卒伤病和寒冬带来的冻疮。

但连神医扁鹊也掩盖不住的,是赵鞅眉角隐隐的皱纹。

于是赵无恤滚鞍下马,远远就朝赵鞅下拜行礼道:“见过父亲!”

原来,赵鞅在得知范氏和邯郸的所作所为后勃然大怒,却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的谋士傅叟已经分析过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他先派人回晋国将范氏的纵敌告知晋侯,又再度遣人去申饬邯郸稷。

而他,则率领车马较多,机动能力较强的赵兵突然北上,在临近檀渊的对岸将已经开始渡河的卫军吓了回去,不少卫人淹死在河里。随后又将南岸的船只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岸边广射稻草人,在雾中乍一看还以为是站得密密麻麻的赵兵,光凭这个,至少又让卫侯两天内不敢渡河。

完成这一出兵法上的“以进为退”后,这才向东南面转移,前往赵无恤告知的会师地点洮邑。

时隔一年半,父子再度相见于濮上,儿子看父亲又衰老了半分,父亲见儿子则又高了几寸……

第411章 父子相见

赵鞅是绕道洮邑南方靠近城郊的,最初时,看到赵无恤连东边和南边也派出了斥候,警惕地向他们靠近,赵鞅感到很高兴。虽然无论是卫军齐军,出现时都会在西方、北方,但儿子谨慎行事毕竟是好的。

七千大军行行复行行,稍远处,透过雾气,赵鞅瞥见了洮邑的高墙门楼,他们已经抵达了终点。

洮邑又曰姚墟,据说在上古之时,是姚姓唐尧的故都之一。鲁僖八年,齐桓公盟诸侯于洮,后屡为会盟之所。鲁僖公三十一年,晋文公分曹地,自洮以南,东傅于济,作为附从于楚的代价,这儿便成了曹国在濮水北岸唯一剩下的据点,在这齐卫大军逼近的情况下还能借到此地与自己会师,足见赵无恤与曹伯交情匪浅。

看来他已经学会寻找盟友了,而不像在晋国国内一样,孤身一人奋战,有了成就便招人妒忌,却没有多少朋友可以帮衬。赵鞅嘴角也露出了一丝自嘲,这一点,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他也是经过年轻时跌了无数跤后才学会的。

最后,当赵无恤前来下马迎接拜见时,赵鞅见到他的身边围绕着家臣和军吏,不少人对无恤俯首帖耳,同时抬起眼用好奇和敬仰的目光看向自己。

“吾儿也蓄须了。”赵鞅将斧钺和弓矢交给车右郑龙,笑着下车将赵无恤扶起,他本有许多疑虑和话语要询问赵无恤,但第一句话却是如此。

“唯。”

赵无恤愣了一下后欣然应诺,然后不好意思地摸摸因为行军在外,无时间打理而长满胡茬的下巴,好像突然觉得不太习惯。不过赵鞅初见面的这句话里包含着为父者的关切,却将俩人长久未见的生疏瞬间赶跑了。

“善,倒是和为父年轻时有几分相像,多了几分威仪,更像位冠者了。”

赵无恤身后的下臣和军吏们陆续过来向赵鞅见礼,武臣甲胄鲜明,文士眼里透着机灵。最后是迂回至此的先锋邮无正,他捧着那一师车骑的虎符向赵鞅回复作战情况,赵鞅却再度将虎符推还于他。

“大战将至,孤还指望子良继续做我的前锋!”

……

赵鞅的威仪让赵无恤手下的文武们暗暗赞叹,虎子必有虎父,那份不怒自威的人格魅力还更甚无恤几分。

对面队伍中也有不少赵无恤熟悉的面孔。黑衣侍卫的司士郑龙持剑侍候于赵鞅之侧;深衣高冠的是带在身边的谋臣傅叟;医扁鹊鹤发童颜,见了赵无恤笑容可掬。

在棘下立了大功的吴国使节团则行进在侧面,屈无忌与无恤态度亲密,勇士专鲫被冻得像霜打的茄子,没了以往的骄横模样,跟无恤还礼时还哆嗦了几下,显得有气无力,直叫无恤好笑不已。而南国君子言偃身后拉着半车书卷,据说这是他在下宫守藏室里用无恤相赠的纸张,对着灯烛和沉重的竹简一卷一卷手抄的。

然而那个走在队伍中列,带着温县县卒的贵族,在赵无恤眼里竟像个陌生人……一直到对方翻身跳下战车,发出似曾相识的洪钟呐喊,然后在赵无恤面前下拜行弟见兄之礼,他方才认出来者是谁。

“堂兄英姿一如当年!”

要是赵无恤也能对他说同样的话就好了,两年前腼腆的小胖子赵广德虽然身材有些臃肿,但好歹面容修整干净,眼神清澈。可现如今两年不见,也不知道他在家都吃了些什么,十六岁的少年像吹气球一样鼓起,已经身高近八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高一点是好事,可惜腰围也变得和身高同样惊人,他起码胖了一倍,有一团粗黑如铁丝的胡子遮住他肥胖的双下巴。

不过古代的审美对男子的腹围是十分欣赏的,认为是一种有力量的象征,君不见汉唐壁画雕塑,凡是武士几乎人人都腆着大肚子。看上去赵广德的力量的确见涨,战车上放着一柄全铜制作的大椎,似乎是赵广德的武器,赵无恤按自揣测,自己也只能勉强扛起。

在一路上的闲谈中赵无恤得知,温大夫赵罗留在后方负责温地的防御,他虽然才年四旬,体态却臃肿得几乎无法蹬车作战。

“他们父子真该少吃几只熊掌。”赵鞅谈笑风生,顺便向赵无恤暗暗抱怨。赵罗过去几年越发贪图享乐,仿佛这辈子都不会再打仗似的。所幸他的儿子虽然也物欲旺盛,好歹还有几分胆量,念着赵无恤当年对他的好,主动请缨领军随行。

温县县卒战斗力较差,不过在援引武卒训练方式后,这一千余由赵广德直接统辖的兵卒也没那么不堪。此外,郑龙带着两百余从家臣之子中精挑细选出的黑衣甲士,拱卫赵鞅左右,还有三百在大原骑乘代马训练的轻骑士,这些人算是赵氏常备军。其余五千人,则是赵氏从下宫、晋阳等地临时征召来的,配备长矛、弓箭和戈戟的邑兵。

无恤甚至还看到,有数百卫国楚丘戎州被发的戎兵相随,他们与卫国人积怨已久,不少人在招募下投了军。

这便是赵鞅手里的全部战力了,最让无恤惊喜的,自然还是那三百轻骑。虽然训练作战大不如无恤手下的原始版本,可对于即将发生的战事来说,也是不错的补充。

“加上两百武卒轻骑,还有邮无正手下的三百余,此次作战,我便能凑齐八百骑兵了!”

若是使用得当,千骑击走万余徒卒并不是神话,而是历史上反复重演的事实!

他们父子进行的军事改革仅限于军中,而不像后世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一样在民间和贵族中强制推广,所以虽然也有一些反对的声音,可对于圉、牧、狄人血统出身的轻骑兵也渐渐司空见惯。用赵鞅的话说:“吾等祖上伯益、造父便是乘马牧马之人,骑马作战又如何?”

他年轻时也做过乘马游园的事情,那时候,赵氏与范氏的关系还算亲密,赵鞅本人与范吉射兄弟也有些交情。

如今物是人非,一而再再而三,赵与范,经过这次纵敌渡河的事情后,更是成了解不开的死仇!这笔账,等赵氏父子脱险后自然要与之算一算。

赵鞅最后向无恤引荐的,是位扎着扁髻,一口卫国邶地口音的陌生老者。

“卫国先大夫褚师圃,恶于卫侯元而被逐,本来亡在中牟,听闻我渡河入卫,便前来相助。”

褚师是春秋时期的官称,就是负责管理市场的官吏,也称作“市令”,卫国工商业发达,工匠和商贾势力庞大。十多年前卫国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公子朝作乱,正是利用了工匠的力量才将卫侯逐出濮阳,所以王孙贾才说过“苟卫国有难,工商未尝不为患”。

不过那次政变最终失败,公子朝、褚师圃逃亡入晋,那位美男子最后靠着卫侯的恋奸情热获得了原谅,又回去了。而褚师圃本来寄居在赵氏的中牟大夫处,如今更直接投入了赵氏门下。

毕竟下宫处招揽门客的“聚贤居”经过一年发展,已经名声在外,除了那些年轻的游士外,招揽的一大对象就是各国亡臣。这些人对故国心怀不满,又常年身居高位,对彼国军政虚实了解极其详尽,可以加以利用……

入晋的楚国亡臣屈巫,入吴的伍子胥,莫不如此。当年鄢陵之战,晋国的亡臣苗贲皇在楚共王之侧,楚国的亡臣伯州犁在晋国诸卿之侧,对母国的军队进行了彻头彻尾的分析,更是一个经典场景。

而褚师圃亦然,这位已经年过六旬却还妄想着重返卫国朝堂,甚至将卫侯赶下台的老家伙就直截了当地说了。

“中军佐与小司寇勿忧,卫国两军虽然有两万余人,但卫侯生性多疑,绝不会孤注一掷。老夫在中牟时,知道范氏和邯郸两家将驻兵在大河以东的顿丘等地。那儿离濮阳极近,卫侯虽然被彼辈纵敌,但依旧有防备之心,必然要将弥子瑕所帅的左军半军留在濮阳,再和王孙贾帅右军和半支左军,共万五千之众,伺机与齐人汇合。”

“若真能那样便好。”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无恤眼前一亮,若卫军参战数量只有一军半,那他的计划就更有可能实现了!

……

就这么边说边走,无恤扎营选了一个好地方,马蹄下的土地干燥,不会随着踩踏下陷。他们行经炊烟袅袅的营火,一排排的战马和车舆,满载粮食和谷物的辎车,这些大多是从陶邑直接运来的。

再然后,赵鞅看到了赵无恤的兵卒们排列整齐,在军吏的率领下列队迎接,见到他的战车驶来时高呼声不断响起。

照样被不由赞叹道:“威武雄壮,阵列无隙可击,已经是一支百战之师了!”

不过其他军队就没那么让人乐观了。

常备军的武卒已经扩充到了千余人,廪丘、甄、郓城的邑兵亭卒基本被赵无恤抽了大半,一口气调了两千过来,一千由冉求带着留守濮南,顺便监视仍未完全归服的大野泽,一千则作为战斗部队使用。其次便是西鲁各邑拼凑的一千人,大夫们得知齐人南下的消息吓得魂飞魄散,所幸赵鞅已至,又让他们安心几分,所以也纷纷派人来示好凑数。

加上先期抵达的邮无正师,无恤手头有近六千之众的战斗部队。

赵鞅带来的兵卒们陆续被引到已经搭建好的营帐去,众人的目的地则是在一个地势较高的裸岩上,用厚重的牛皮和木杆搭建而成的中军大帐。

在屏蔽左右后,账内便只剩下赵鞅与赵无恤,一时间父子两人沉默了片刻。

案几上有用包茅缩好的粟米酒和小鱼干,赵无恤给赵鞅倒了一角杯,他在榻上坐下来,小啜一口之后,再次细细端详儿子。他似乎比去岁长得高了些,那点黝黑的胡须也确让他看起来年纪大了不少。

“吾子正与我并肩而战。”他心里想,这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是最能干的一个,换了其余三个,加起来都不足以驾驭五千之众。

这是理所应当的,从离开晋国开始,赵无恤便单枪匹马在各国流亡,夺甄城,入鲁为大夫,又乘着鲁国内乱混到了大邑郓城,当上了职权较高的小司寇之职。他似乎在用事实证明,即便不在国内,他依然能时不时给赵鞅一个惊喜。

比如此次月余时间席卷卫国濮南,已经有五个邑落入手中,虽然并没有建立起稳固合乎礼法的统治,但这已经是连赵鞅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做到的事情,甚至比当年的晋文公,表现还要好上几分。

可这成就如同建立在沙丘上的壁垒,随时可能在海浪狂风的吹击下轰然倒塌。

而风暴,正在北方形成。

于是赵鞅缓缓开口道:“想必局势你也清楚,多亏了范氏和邯郸午两人,再过些时日,你我父子要面对数万齐、卫联军了。虽然卫人一如褚师圃所说,不会全部南下,但为父便实话实说罢,纵然如此,我虽然素来自诩为善战,却没把握必胜。”

末了,赵鞅又加了一句:“曹伯真的会来么?曹军真能助吾等?”

赵无恤认真地听着,恭敬地回答道:“我承诺事成后割让笙窦和历山、雷泽以南的土地,以及近万人口。子贡的巧舌父亲是见识过的,正是因为有他说项,曹伯才答应了此事。曹军近万人已经北上,离此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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