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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宋时明月-第3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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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一边给单锷斟茶,一边不慌不忙的说:“对,宜章!洞庭湖的湖水直通宜章,在宜章附近,还有一条章水。章水流入武溪水,武溪水又经过韶州、在四会汇入西江(珠江),最终经广州入海。

我测量了一下,章水离郴水也就是百里左右,如果我们修一段百里的运河,沟通章水与郴水,会有什么现象?”

单锷嗖的一声坐起来,大声说:“广州的货物就可以顺着这条江水,从广州直接进入洞庭湖,而后再经洞庭湖进入长江,顺流而下,抵达扬州,再通过运河直抵京师,沿途都不用换船。”

但马上,单锷又黯然的坐了下来:“挖一段百里的运河不算什么,但这几条溪流河道很浅,真要修成了,需要修建很多堤坝抬高水位,这才能够通过大船,如此一来,要将这条河道利用起来,疏通河道的花费可不小,那数字——你经常说什么:‘这种数字一般用在天文学上’。”

赵兴笑着点点头:“我不懂治河,所以就粗略估算了一下,我估计至少需要一千万贯,这笔钱虽然巨大,但我们拿的出来。这物流渠道,怎么投资也不算亏。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不止——”单锷不以为然的回答:“武溪水在韶州那片,都是在山区蜿蜒,要在山区修堤坝,我估计非三十万民工不可,耗时大约十年之久,开销至少在三千万贯,此外,还需要巨量的炸药,巨量的石灰、水泥,巨量的钢铁。”

“然而,如果这条运河修建成功了,带来的收益是不可想象的,不是吗?”赵兴随手在桌上摊开一副地图,指点着那份地图说:“我广州海贸过来的货物,要在广州装一次船,而后北上扬州,如果这条运河修成,渔家小舟也可以装一船货物,一路航行到京城,一艘船,两个人就能完成4料(2吨)载货任务,如此一来,百姓挣钱谋生的门槛大大降低,岂不……”

单锷摇头:“从广州一路上溯到宜章,是从下游往上游赶,河中水位浅,修建无数堤坝才能保持水位,如此一来,沿河两岸的农田用水就紧张了。

船往上游驶比较费劲,而渔家小舟,装的货少的话还行,装的多就要搁浅。但装货少,这一趟遥遥上溯到洞庭,时间成本太大,几乎挣不上钱。

再说,用小舟往京城运货,能比得上海船吗?如今广州海船越造越大,一艘海船装过去两三艘船的货。如果用小舟装一艘海船的货物,怕要两三百艘才能装完。而你的海船只要扯起帆,从海面走,进入长江口,再航行到扬州,需要多少天,那小舟一路摇着橹,载货量又少,能挣钱吗?”

思考了片刻,单锷摇着头:“我觉得毫无意义。”

赵兴执拗的说:“但是,一条船载运4料,算是少的,可这些货物用牛马拉,需要上百匹牛马,这数目的牛马,可是一支大商队才能做得到。但运河修通后,一艘小船两个人就能做到,且沿途无需像牛马一般消耗粮草,这不是收益吗?

物转流通,即是商品的流通,也是信息的流通,也是金钱的流通。船夫多了,沿途要吃要喝要住宿,沿岸的经济全活了。而这些人每样消费我们都能征上税,这些都是钱,金钱,一旦流通起来,它会自己生钱。所以,修这条路,无论多少钱都值,它会是平民百姓求生谋利的万世基业。

此外,韶州铁矿、煤矿蕴含丰富,也值得修这条水道。你说逆流向上辛苦,但从洞庭湖到广州,这不是一路顺水漂流么,全大宋的货物可以低运输成本进入广东,我两广市舶司不是更有竞争力。另外,这条江也不是一路逆流到京城的,顶多是半截逆流,半截顺流,恰好符合水运标准——我们的船从广州往上航行,进入洞庭湖后,那就是往长江下游漂流。

所以,我认为这段小运河能挣钱,我们何不试试?”

单锷摇摇头:“我看你是钱多了没处花,我们修建这条运河,沟通洞庭,只能便宜了潭州(长沙),那里才是上游下游的转折点,从潭州放船进入洞庭,一路下行到广州;潭州进入长江,则可以漂到扬州。你花钱,让潭州得益,这不是有钱没处花吗?”

“那就小投资”,赵兴拨开一只香蕉递给单锷,继续说:“我们也无需抬高韶州水位了,就现在的水位足够了。且任凭渔民自家发展小舢板,如此一来,治河成本便会降低许多。但只要我们沟通了洞庭,韶州的煤铁就可以畅快的运往各地,另外,潭州的经济也可以带动起来,形成‘广州流域经济带’,我还准备将这条‘经济带’涵盖荆湖南北。

荆湖北路转运使谢麟谢大人已经跟我谈好了,我举荐你担任郴州知州,民政的事情你无需操心,我派人帮你,你只管帮我将那条运河挖通,等运河挖通后,我要把它命名为‘单公河’,并修建镇河宝塔,刻碑留念。”

单锷接过香蕉,斜着眼睛看了赵兴一眼:“朝廷那头怎么样?赵大人疏浚通往大理的河流,并没有跟朝廷说,但事后通过战争缴获,把修河的钱还上了,荆湖可是咱大宋的土地,你从哪里填补这个账?这笔巨款花出去,依朝廷现在的财赋状况,政事堂大臣们会允许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投石冲开水底天

赵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开发两湖是我下一步既定方针。湖广足,天下足。两湖两广土地肥沃,稻谷一年三熟,水系发达,如果将这些水网编织起来,我们能造出一个更加富裕的大宋。

朝堂那些人现在忙着党争,我们地方官不得不多加努力——我跟谢麟商量好了,从今年起,两湖两广各自移民五十万,我出钱修路修河,谢麟用稻谷向我两广还账,我们联手好好经营湖广。”

单锷笑了:“我无所谓,能够升任一个知州,大大小小也是五品官,虽然都是‘指射之地’,但荆湖总比两广地位高点。你花钱,我升官,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不过,今后你后不后悔,那可就难说了。这几年你开垦的土地还少么,广东的粮价一年比一年低,指望荆湖靠粮食还上一千万贯巨款,我估计他们要还一百年,也许两百年。”

詹范与周文之一直在听单锷与赵兴斗嘴,听到这,他们乐了,一起插嘴补充:“那是那是,现在广州最不缺的就是粮食,这几年单大人整修河道,广州风调雨顺,农夫都不怎么照顾田地,也就是春天的时候撒上种子,然后自己去工厂作坊做工。本地粮食,已基本上是天种天收。

我二人从惠州、循州过来,恰好是夏粮收割的时候,田地里都没有见到一个青壮男丁,全是老人与妇女。可即便是在这样,广州的粮价也没有涨上去,单单靠荆湖的粮还清一千万贯,你我这辈子恐怕见不到他们还清欠款的一天。

赵大人让谢应老骗了,指不定谢应老现在拿上一千万贯,正乐的满地打滚呢。”

赵兴脸上的笑容不减,他回答:“这就叫‘投石效应’,我花这笔钱,原没有打算他们还上,只要投下去就行。这笔钱投下去,沿着韶州这条线的经济就盘活了。另外,我两广的小商小贩,小农小户都可以将我广州的货物贩向富饶的洞庭,这叫‘强势经济的吸筹作用’。我们广州的货物会将荆湖南北的财富都吸收过来。

你们别看谢麟现在乐,指不定以后要哭。当然,他这辈子估计没有哭的机会了,因为这个吸筹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很可能在一两百年中才能完成。

想一想,人要在陆地上行走,翻山越岭的,太阳升起出发,太阳落下要找旅店住宿,赶路的时候唯恐错过宿头,所以一天走不了多少路。而坐船走就不一样了,人在船上住、船上吃,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在这个时代,还有比坐船旅行更轻松的吗?

我广州富饶,现在名声在外,内地人们都知道,但他们不一定知道怎么来我广州谋生。扬州以北的人只知道往扬州赶,那么,四川府的人呢?有了这条小运河,成都人可以顺着长江一路漂流,漂到广州。

不要低估了老百姓的勇气,百姓一旦知道活路在哪里,就不用怕天高地远,如此一来,我广州吸纳移民的能力会加快数倍,数十倍,而且不用负担他们的移民费用。”

赵兴提到成都,单锷脸色变了一下,小心的看着赵兴,斜着眼问:“大人提到成都,莫非大人吞下荆湖,依然意犹未尽……你又转什么心思?成都与吐蕃接壤,吐蕃人才偷袭你不久,你是不是……算了,你不用告诉我,我这就去郴州上任,不就是挖一条百里长的沟吗,小事!哦,借这个理由,你是不是又要让朝廷给你调拨厢军了?”

赵兴笑而不答。单锷也没客气,他站起身来,边往门外走边说:“我走了,西江河上的船运股份我可不打算卖——你当初答应我,等我把那条河整修完毕,河上每条航行的船,每个单程付给我一个银币,这笔钱我可从没有收到过……算了,我不跟你要账,我找你家陈夫人算账去。”

“找张卓为”,赵兴冲单锷的背影喊:“陈夫人大半年不在,现在这笔钱由张卓为分管,你放心,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的。”

张卓为就是赵兴从辽国掳来的那名县尉,他现在也登上大陆,成为赵兴的管家。

单锷一转眼跑的不见影子,赵兴顺势把目光转向了詹范与周围之,他坦白的说:“两位在任上很是照顾我老师坡公,如今两位任期满了,还想转任什么官员,两广地带任你们选。”

詹范也不客气,他跟赵兴交往较多,知道赵兴一旦把人视为朋友,就格外慷慨大方。他指点着桌上那副地图,说:“我听说最近海外事务司弄的轰轰烈烈,这一任任满了,我想去海外事务司转转,听说勃泥总督还有空缺,我愿去做一任勃泥总督。”

赵兴悚然动容,起身拱手:“广南现任官员都很少愿去海外任职,詹守竟然愿意替我解忧,很好,勃泥总督就是你的了。”

詹范咧嘴笑了:“那是他们傻,我看了你的海外事务司条例:知州品级,到了外藩,俨然国王一样,而且什么事不用操心,只管收钱盖章。海外待个五年,捞足了钱财与珍奇玩意,回乡之后,何必再做官,只管教导孩子就够了。你不是说过:海外蕃人可不是我大宋子民,担任一届总督,生杀予夺,一切以我大宋利益至上。一任总督,连外藩国王都可以呼来唤去,此种威风,怎一个知州比得上。”

周文之笑着补充:“外藩外领的税赋额,朝廷也没有定律,随总督上交多少,其中三成是总督的收入——这规定好,詹守挑了个好地方,勃泥油矿销往大宋,每年也有一百万贯上下,三成就是三十万贯,五年任期就能拿一百五十万贯,这还是合法的收益,子孙三代足够花了。”

赵兴感兴趣的望着周文之,问:“周守也有兴趣?”

周文之哈哈一笑,答:“下官跟谢应老有点交情,听说赵大人跟谢应老要了两个知州的位置,一个被单大人要去,下官也想去荆湖转任一下,不知赵大人可否许可?”

赵兴点头:“我准备修建那条运河,所以跟谢应老要了郴州与衡州的位置,耒水贯穿这两个州县,直通洞庭湖,修好了那条运河后,我广州通向长江的路打通了,珠江水系也与长江水系连接在一起,所以这两个知州的位置非常重要。

我跟谢应老约定,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需要接连两任,任满六年。周守愿意去,我可以推荐,但周守已经做过两任知州了,你只需要一任就可以升迁,还愿意再第二任上,继续待在知州的官品上?”

周文之端起茶杯遮住了脸,笑嘻嘻的说:“我曾听人说过,大人抱怨邸报上几年不见一个两广的消息。我去翻查了一下,今年我两广发生了那么多大事,邸报上也只登了一句话,闲闲叙说广西出兵灭了大理,除此之外,再没有片言片句。

大人坐在广州的位置上,干了那么多大事,朝廷不闻不问,我在一个知州的位置上干两任期,又算得了什么。但在荆湖之地连任两届知州,或许能入朝廷法眼,但也可能,朝廷根本不闻不问——除了我们这些两广的官员,除了那些贬官,还有谁愿意来这指射之地?

我不贪心,朝廷党争如此厉害,等再坐满两任后,升官也罢,不升也罢,我能接触一下中原人物,也算不枉此生。生下来的事,且听天由命。”

“好!我这就给你们发放官印。两位,两广官员退职后,如果账目上没有问题,我还会发放一笔养廉银——这是用大理缴获建立的基金,两位可以去计司万俟咏那里结算一下……”

两位官员满意的拱手告辞,这会功夫,李源与陈公川也在赵兴的后院商议好,陈伊伊领着两人来找赵兴,她满脸忧愁的俯首在地,再三叩首:“相公,你常说‘天地君亲师,人间五纲常’,又说:‘不爱其亲,何爱其家,不爱其家,何爱其国’……现在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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