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3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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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掀起的波澜还没有平息的时候,赵兴迎来了环庆路上派来的四千火枪手。这是章楶委托赵兴培训的,原本只有三千名额,但章楶知道赵兴这里手头也缺兵,所以他慷慨的多赠送了一千人。那额外多出的那一千人是打算在广东安置的,所以那些人都拖家带口。
见到这些环庆兵,赵兴才知道自己在环庆一带的名声实在好的不得了。环庆军属知道要前来投奔这位昔日的“安抚”,原本要返回环庆的三千兵勇也耐不住了。章楶则以为:反正那一千人的家眷没个数,谁想往其中夹带自己的家眷都许可,结果,整个队伍膨胀到三万五千人。平均每个兵勇携带了九名家眷,组成了一只变态数量的迁移部队。
这些人穿越中原走到扬州花了四个月,而且由于开销庞大而超支严重。等他们好不容易到了扬州,赵兴看在那准备留下的那一千士兵份上,替他们支付了坐船的费用,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再花六个月的时间,从陆路一寸寸跋涉到广州。剩下的路,他们只走了十余天。
这些人的到来,也意味着福建有了盼头。在此前,赵兴一直以兵力不足为由,拖延出兵助剿。现在听说环庆的兵到了,福建转运使再也坐不住了,他派出自己的亲信从海路赶到广州,一见面就哀求:“赵大人,福建现在盗匪四起,我等州府命令不出府城。如今的局势,再也不能耽搁下去了。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赵大人再不出兵,饥民就成了燎原之势……大人,我听说大理已经平定了,交趾已经屈服了,这两地已经开始回军,大人已无后顾,恳请大人速速出兵福建。”
赵兴点头:“原本你不来,我也要过去看看。这样吧,我出兵两路,一路乘船直抵福州;一路从陆路过去,我要顺便勘察一下陆路的地形,以确定今后的补给路线。你赶快派人回去,告诉转运使大人,就说既然春荒,那就召集人手,我出钱修路,修一条大路直通福州,方便我军今后补给。”
那位福州派来的官感激的直冲赵兴拱手,说了一箩筐感激的话后,他又小心的说:“大人,我听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福建多山,群匪出山则四处劫掠,若事败,则入山为民。若大人派出一个不晓事的军将,怕剿匪不成,反被匪徒击败——我福建本路禁军已经被他们这样打怕了,还请大人派出一员晓将,以便犁庭扫穴。”
赵兴答:“我们的帅监司正从广西撤下来,但还没到广南,我手头拿不出其他的人。这样吧,陆路我亲自带队,水路由水师战船压阵,应该没问题。”
“太好了”,福建官员连连拱手感谢。
此后,赵兴拖拖拉拉,一直等到当年开春,这才告诉福建路派来的使者说军队准备好了,可以行动了。是年春,赵兴带着一千火枪兵,外加五千辅助士兵,慢慢的离开广州府,向福建路进发。
按谢麟与他当初的约定,福建归广南助剿。实际上是一份划分势力范围的建议。谢麟的意思是:淮南、淮北、荆楚一带属于谢麟管辖,这几片地方向来是大宋的富足之地。相对来说,广东除了一个市舶司,都属于贫瘠不堪的穷地,而福建多山,历来也是不适合耕作的贫困地区,所以谢麟慷慨的将福建让给了赵兴。
但是福建也有一个市舶司,是大宋三大市舶司之一——泉州市舶司。谢麟出于农耕文化的意识,小看了市舶司的威力。赵兴把福建囊入袋中,如此一来,大宋海贸70%的收入都由赵兴掌控了。而密州市舶司又在他的影响下,从此,大宋海贸便深深打下了赵兴的烙印。
第二百五十四章 沈括又告密了
军队走入福建的时候,赵兴一路显得非常得意。嘴里哼着歌,一路走一路甩着马鞭。随行的朱雀军士兵感受到赵兴的快乐,知道这位曾经的环庆安抚使没什么架子,偶尔还蹲在他们田头与他们聊庄稼,故此那些士兵在赵兴下令漫步行军、可以喧哗后,也开始无所顾忌地跟赵兴开玩笑。
“大官人,听说胡姬要生了,好,好,难怪大官人如此快活,只是不知道胡姬生下的,眼睛是蓝色的还是黑色,大官人,你觉得该是什么颜色?”
“去去去”,有士兵不满意地训斥:“胡姬客氏也是你这厮能说的吗?那胡姬客氏在环庆的时候教百姓种苹婆果,教人酿酒,活人无数,俺家如今还在用客氏教导的法子,日子越过越有奔头,你这厮敢亵渎客氏,信不信我打你个满脸桃花开!”
赵兴摇晃着马鞭,悠然自得地回答:“这孩子眼珠是什么颜色我不关心……哈哈,我的快乐,你们不懂!”
“怎不懂,大官人开枝散叶,多子多孙,那是福!别的俺不懂,大官人在环庆打仗,伤亡最少,缴获最大,俺们跟大官人出战放心,这就是福,大官人的福气旺,走一路活人无数,俺们跟着大官人,也沾点福,这日子甭提多快活了!”
“哈哈哈哈”,赵兴仰天大笑起来。
快乐就是这样,一份快乐多人分享,于是成了许多份快乐。
士兵们虽然不知道赵兴为什么而乐,但他们受赵兴的感染,不自觉的快乐起来,随即,这份快乐就像流感病毒一样,传遍了全军。军队的快乐又传递回来,令赵兴越发欣然。
原本,这样派兵助剿邻县的事情不该由赵兴亲自出马,但因为赵兴打算挟持福建路,所以决定赤膊上阵。福建路的使者不知究竟,还感觉受宠若惊。而赵兴诡计成功还享受别人的恭维与赞美奉承,情不自禁地在偷乐,没想到士兵们误会了,竟齐齐为胡姬的临产而祝福,这让赵兴深为自己的人品而自豪,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真正融入到这个时代。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个时代的美丽令人无法呼吸。
当月,章楶在好水川修筑平夏城成功。
虽然在筑城过程中,西夏人屡次骚扰,但章楶这位白发苍苍的七十岁老头,还是以坚强的毅力顶住了西夏人的连番进攻,将城池修建在西夏人的嗓子眼。随后,宋兵在沿边地带相继筑堡,夏人为此愤怒哭嚎:“唱歌作乐地,都被汉家占却,以后该怎么办。”
章楶修筑平夏城成功后,使他的声誉上升到顶点,全大宋都在谈论章楶的功绩,由此以来,宋朝南方的大胜也更加引人注目。
原广西经略安抚使张田自南方大胜,占领大理后回到京城,做事非常低调,以至于人们常常把他的胜利忽略。而章楶的连番大胜使人们想起了原先与章楶左右配合的赵兴,所以赵兴虽然竭力低调行事,但民间人士还是把他与章楶并列称之为“绍圣二将,北章南赵”。
其中,章楶已经七十了,章楶之后就要看赵兴的风骚了,而赵兴的崛起,同样意味着大宋军事力量后继有人,这不禁令人畅想的更多……
福建路原以为能请到赵兴名下的帅范领兵助剿,就已经是最佳方案了。现在赵兴亲自出马,他们自然为此大喜过望,全没有注意到赵兴背后的险恶用心——当然,没准福建官员还期待赵兴对他们的用心不善呐,因为这几年里,赵兴光是从福建雇用水手,就雇用了三万之多,连带着,让福建许多失地贫民生活变的宽裕起来。
而赵兴名下官员,那更是有名的福利好、待遇高、娱乐多多……即使赵兴真没意思插手福建,没准福建官员要糖衣炮弹一起上,哭着喊着让赵兴接受他们,以便享受广南待遇。至于那位福建转运使,这会儿,已被福建官员抛弃了。
福建使者沿路讨好,紧随着广南大军出了福建,此后道路艰难起来,福建使者已经心中有底,暗自派出数波人马统治福建官员接应,自己则尽力安排好广南军队的行宿,争取在赵兴面前的个好印象。
广东火枪兵虽然是步兵,但每个人都配有一匹马,这样的步骑混同的军队,它的行军路线只能沿着水边走,九龙水(漳水)两岸山壁时而陡峭,时而平缓,有时候河边没有路,只有陡峭的山崖,队伍忽上忽下,走惯官道的赵兴一直皱着眉头,福建使者难堪的笑着,一个劲的解释:“大人,我福建多山,道路最是难修,诸兵辛苦了,前面是龙岩县,我们可以在那里歇息一阵。”
两人正说着,对面悬崖站起几个人影,他们挥着刀冲这里大吼,吼声在群山之间引起一阵阵回音,福建使者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几个吼叫的人一番,摇了摇头,向赵兴解释:“这是‘钻天鼠’匪伙儿,这群匪徒啸聚山里,字号‘钻天’,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露面。”
赵兴比量了一下河岸,轻轻摇了摇头。河岸太宽,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有限,炮弹可能打不过这样的距离。他目光转向旁边的炮兵指挥,那炮兵指挥也轻轻摇头。
随军前进的是三磅小炮,这样的小炮,加上这时代黑火药的威力,开起炮来吓唬人的成分居多,赵兴也清楚这点,他摆一摆手,命令军队继续前进。旁边的福建使者诧异了,他惊咦一声,感慨说:“赵大人治军可真严,这大队人马行进,竟然没有一声喧哗。对面钻天鼠叫的那么响,队伍里连抬头看的士兵都没有。”
福建使者如此说是有点夸张,赵兴却对使者的变相恭维感觉很受用,他半是自豪,半是得意的说:“我的军队向来以军法严苛著称,他们训练的时候,站在队列里,督战队要不停的向他们扔石头,甚至射箭,在这当中,如果有人乱说乱动,或者惊恐逃散,是要受到严惩的。
也幸亏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兵,所以只是训练了几个月,但纪律方面已经不成问题……对了,我们让士兵们来此实战射击——传令下去:今天轮到第一营进行实战射击,让第一营的士兵开始装弹,别管能不能打到对岸,只管给我把火枪放响了。”
随着赵兴的传令,不一会儿,一队火枪兵来到赵兴身边,按照三横队排好,沿着山坡梯队展开,随着指挥官小旗挥动,他们冲对岸整齐的放了三通排枪。
这时代的火枪射程不远,但巨大的爆炸声完全盖住了对岸的喊叫,枪声余音袅袅,在群山中引起了一连串的回音,仿佛台风季节的雷雨,一声一声响个不同。
对面的人也估摸不出火枪的射程,因为子弹的速度过快,肉眼根本无法追踪子弹,他们看到火枪兵举枪向这里瞄准,自然以为火枪确实能打到这么远,只是士兵们的射击技术并不娴熟,所以没有打到他们。
惊恐之下,对岸的匪徒悄然隐去……
在火枪兵轮射期间,队伍没有停下行军脚步,继续默默的向前进发。等枪声停息,赵兴观察了一下效果,晃了晃脑袋,遗憾地说:“不好,射击不齐整,频率过慢……罢了,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命令士兵唱首军歌,我们边走边唱,踏歌入福建。”
生在宋代的士兵免不了沾染了一点追求风雅的习性,听到赵兴的建议,他们轰然叫好,惹得山中群鸟惊飞,随即,士兵们声嘶力竭地唱了起来:
“奏捷淮堧,
勒功燕石,
鼓吹凯旋。
正归班玉笋,
花袍方卸,
彩衣亟著,
忠孝双全。
清德独高,
皇心简注,
燕寝凝香朱两轓。
君王问,
录屏风姓字,
趣对金銮。”
嘹亮的歌声让惊起的飞鸟盘旋不下。婉约的宋军歌让陕西人唱得拖腔拐调,赵兴情不自禁吼起了苏轼的“大江东去”,这歌声迎来一片响应,歌声中广南军队过了龙岩,赵兴在一处平缓的地方停下脚步,转头问福建使者:“千山之中,为此最平。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福建使者赶紧回答:“此地无名,它原属龙岩县管辖,附近有七个寨子,都是三国时代,为躲避战祸从河洛一带迁居过来的百姓,他们说的语言古朴难懂,人都称之为‘河洛语’。”
赵兴点头:“这里应该是漳平吧。我听说河洛(河南)一带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但后来,真正的华夏人已经在河洛不存在了,他们都在三国时代逃亡了南方,也就是晋史中记载的‘白衣渡江’,是吧?那些人是真正的河南人,他们说的话是华夏先明最原始的语言,遗憾的是,现在依旧生活在河洛一带的人却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我知道他们当中有些事改姓冒充汉人的胡人。”
“河洛语”在现代不算是民族语言之一,现代称它们为“客家话”之一,所谓“客家人”就是指为躲避战祸,客居江南的纯种华夏人。现代基因研究认为,他们体内的炎黄基因最为纯正。但遗憾的是,在宋代,纯正的炎黄语言已经没人听懂了。
赵兴晃了晃脑袋,似乎要将什么东西晃去,他又问福建使者:“这附近都有什么地方?”
福建使者回答:“左近有青阳铁场。”
赵兴点头:“这倒是一个养兵的好地方,位处千山之中,气候适宜,附近还有一座铁场,九龙水直通大海,若是筑上几个水坝,修建几个铸铁场,有兵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