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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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了。当然,源业平这位得力助手的离开,也意味着张用的屁股该挪一挪了。
“外藩那里有什么事,先说耽罗岛?”赵兴问。
“如你所说,耽罗岛现在往大和附近捕捞鲸鱼海豹,新获得的大量肉食已经可以养活我们的院子了,蒲易安现在已经担任耽罗国大院公,负责给管理国王的钱袋了,我们的人在那里过的倒也开心。高丽国已经来征询耽罗国的意见,蒲易安已经跟耽罗国国王商量好了,作为蜀国,并入高丽,也没什么,反正一不纳税,二不住居,不过是给高丽交点钱而已,蒲易安想来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也同意,他就给高丽回复了。”
赵兴点头:“本该如此,耽罗国小,夹在高丽与倭国之间,左右逢源才是道理,发钱买个平安,值。”
源业平接着说:“五月,从辽国得到一条信息:‘甲戌,以上京、南京饥,诏许良人自鬻’。我的意思……”
“鬻”的意思是“卖”,成语“卖儿鬻女”也。这说明辽国已被持续三年的饥荒拖的受不了,准许契丹人,普通自由民卖身为奴,以此养活自己。
赵兴笑了。
辽国的统治基础开始经崩溃了,自由民向往做奴隶,或者说,自由民不得不做奴隶以生存下去,它的统治基础已经动摇,从此辽国没有想负责人的人。
“你的想法很对,赶快到辽国去,购买熟练的工匠,凡有一技之长的都买下来,往耽罗送,往长门送,有多少买多少,哪怕将密州海贸的钱全部贴上,都值。”
源业平点头记下,又犹豫的说:“离人,倭国那里传来消息,藤原清衡任陆奥押领使,领有奥六郡,他传来话,希望您能前去祝贺。”
赵兴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后三年之役’结束了?”
“是的,战争结束了。藤原清衡得到源义家的帮助消灭了藤原家衡。”
“可他怎么会要求我们去祝贺呢?”
陆奥在本州岛最北方,与北海道隔海相望,赵兴的长门在日本本州岛最南端,长门北方与高丽隔海相望,西方与耽罗岛隔海,南方是亚洲最大的硫磺产地——北九州。陆奥与长门,二者一南一北,藤原清衡怎么会点明要求赵兴前去祝贺呢?
“不知道,其中或有玄奥。或许是关东……我源家想试探您的态度,或者,我听说最近‘朱二周,陈孙李’很活跃,也可能他们运作的结果?但我认为:我们最好派个人去祝贺一下,也好了解对方怎么想的。长门殿的意思呢?”
源业平突然用“长门殿”来称呼赵兴,是在提醒赵兴他的另一个身份。
“朱二周,陈孙李”是指经常赴日贸易的宋商朱仁聪,周文德周文裔两兄弟,以及陈文佑、孙忠、李充等人,在原本的历史中,这六个人是宋代把持日本海贸的大豪商。
赵兴突然插入,他以经营日本航线起家,但最后却以在日本扎下根来建设交易码头与货栈,走出了一条别开生面的经营之路,这六人虽然与赵兴的经营并不冲突,甚至在很多方面还要借助赵兴的码头与货栈进行经营,但巨额利润下,想必他们对赵兴这个外来者也充满了嫉恨。
赵兴深深的叹了口气。疲倦的回答:“日本现在不能乱,从去年开始,我大宋每个月都在打仗,上一个战争还没有结束,新的战争又开始了!
日本的硫磺不能断,一旦中断,我大宋要不了几个月就要亡国——亡国呀。”
源业平点头赞同,他悉数宋日之间的贸易:“自元丰七年开始,大宋每年从倭国采购的硫磺都在百万石左右,平均每个月有十万石。一旦运硫磺的海船有一个月不到达,前线的将士就要吃大败仗,无论如何,倭国不能乱。因为那条硫磺商路,是大宋的生命线。”
什么叫投鼠忌器,这就是。
赵兴继续补充:“后三年之役平息了,这对大宋是个好事,因为硫磺的开采量将要上升,我也认为,不管藤原氏想什么,不管那六个海商怎么想,只要不影响硫磺的开采,暂时,我们什么都可以忍。”
听到这里,源业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海图,在那幅海图上,长门正好屏护在北九州的上方,而耽罗岛则遮蔽在北九州的西方,这两块领地像一个夹子,一左一右挡住了辽国、高丽,与日本本岛的所有进袭路线,他犹豫一下,眼前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长门殿,请放心,我来安排合适的人手,只要长门还在我们手中,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
“让燕肃去,这家伙原来是营州知州,这个职位足以表达我们的重视了……对了,这三位营州俘虏最近干的怎样?”
“原县尉张卓为被涂先生借去,燕先生现在倒是做的很出色,我们有巨大的商贸税撑着,现在的宋城被修建的很华丽……”,顿了顿,源业平补充说:“也很强大。清一色石头筑的山城,火炮布满城墙,依我看,比你这茉莉园更家易守难攻。”
源业平是在说那场码头上的攻防战,赵兴所展示的武器,远远不及他在海上展示的凶猛犀利,他这一提醒,赵兴倒是想起沈括来,赶紧领着源业平去他的藏书阁。
赵兴这座书房只是个会客的地方。他的藏书房里收藏了许多宋代书籍,也有一部分是从海外收集来的。这座藏书房内,仅仅《太平圣惠方》就有100卷,收录中药处方16834个。此外还有《圣济录》200卷,这是本医学上的一部百科全书,收集了诊断、处方、审脉、用药、针灸等各方面的理论和实践成果。《政和本草》共介绍各种药材1558种,可以说是一部完备的药物学著作。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机械图书,有中国,有外国,沈括的兴趣显然很杂,他什么书都看,他看过的书扔满了案头地下,那位黑人泰森抱着拳躲在墙角,黑暗中,一不留神就会把黑皮肤的他完全忽略过去。
赵兴先冲泰森点点头,吩咐:“夜深了,你吩咐人给沈先生安排住所,准备休息,顺便让人送点酒水来。”
沈括回答:“赵兄无需操心我了,这里有软榻,我累了躺一会就行。”
赵兴一摇头,笑着说:“梦溪先生无需称呼我为‘赵兄’,你的学识赢得我的尊重,你可以呼我为小赵,或者离人。您老先生呼我为兄,我可当不起。”
沈括谦让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几名仆人抬着一副新软榻走进屋里,赵兴指着两名倭女,吩咐:“你们留下,伺候梦溪先生。梦溪先生看书看的入神,你们帮他照顾灯火。”
沈括也是个精明人,赵兴既然特地来找他,他马上明白了赵兴的目的,反问:“离人,你是来问我望山的事情吧?”
赵兴答:“梦溪先生刚才说,你也在家里试制了一把弩,自己也在研究望山上的刻度,我想知道一下,这望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括眼睛跳了跳,反问:“离人兄造的弩上,原本就有望山,难道你不会用?”
赵兴尴尬的笑了笑,回答:“我意外看过一份图谱,仅凭记忆复原了那张弩,我知道那望山的原理,但却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常常要凭经验。沈先生能为我说说吗?”
沈括得意的回答:“此乃勾股之法也。我推测它的用意,是用眼睛瞄准箭头,再用望山的刻度校准它,来确定箭头的高低,这正是使用了算家所说的勾股之法。《太甲》上记载说:‘射箭时先检查箭括,合于度再放箭。’估计就是这种刻度。
后来,我实际检测了一下,古人之言,诚不虚也!”
“用望山的刻度校准箭头,来确定箭头的高低……我明白了,原来是望山刻度与箭头并用的”,赵兴忘了一眼源业平,后者脸上也全是欣喜。赵兴继续说:“勾股之法,原来用勾股之法就可以确定弹道,无需实地检测,无需用抛物线方程……我明白了。”
沈括很纳闷:“抛物线方程,何解?”
“啊啊啊”,赵兴记不得这时代抛物线方程是否被计算出来,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梦溪先生,这两个侍女就伺候你,让她们在走廊里设两张软榻,你有什么就招呼她们,每隔一个时辰,院子里的大钟敲响后,她们会来查问一下你有什么需要……”
沈括打断赵兴的介绍,执着的问:“抛物线方程,何解?”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迟来的报复
赵兴犹豫了一下,含糊其词的回答:“今日我家小妾入门……梦溪先生,我家小妾等很久了,抛物线的事以后再谈,我现在需要的是抱人而不是抛,咱回头再聊,如何?”
沈括脸上出现一丝僵硬的笑容,他用行动代替回答——扭头脸去,沈括呼喊那两个倭女:“灯来,靠近点。”
沈括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赵兴松了口气,他冲源业平使了个颜色,两人一言不发的退出了房间。
才一出门,源业平脱口而出:“我说怎么……”
走廊里巨大的回声吓了源业平一跳,他本是随口用平常语调说出来的话,但在走廊里却显得像一声呐喊。发现失误后,源业平紧紧闭住了嘴,等与赵兴走进另一间会客室,他轻轻吐了口气,用儿语般的声音轻声哼哼:“我说怎么我们的炮老打不准,原来瞄准的时候还有这个道理——望山要与枪口齐平,而不是枪口准星。”
赵兴摇头:“你这就说错了,它绝对是望山与准星之间的瞄准,只不过准星与望山之间的数学模式我们选错了,所以我们测算的不准……刚才沈括那番话,让我明白了:我们错了,准心的高度不应该从枪管口度量,因为管壁有厚薄,所以,这样作出的准星与望山之间形不成‘等差’,而因为青铜成分的差异导致收缩率不同,进而导致每根枪管的管壁厚薄都不一样,所以我们无法做到望山的标准化。
这种情况放在枪上倒不成问题,因为枪毕竟打不远,放在炮上就成了大问题,望山上差‘一丝’,炮弹打出去可能相差一百米,这就是原因。现在我明白了,他的话让我彻底明白了望山与准星的关系。这让我们的望山刻度一下子摆脱了经验主义……很好,这可是个宝贝啊。”
源业平明白赵兴的意思,马上回答:“我会给你盯紧他。”
赵兴苦笑了一下,摸着额头说:“我好像没有答应你回来,你回来了,密州怎么办?”
源业平笑了,笑的很娇媚,他半掩着嘴,笑的花枝烂灿:“密州那里还用操心吗,你那套……‘股份制公司运作方法’——对,是这个名字。你那套‘股份制公司运作方法’严谨的针都插不进去。密州的商户看到好处,生恐执行过程中出现失误,让别人钻了空子,进而影响到自己的收入,他们对那套规则的维护可自觉了,浑不用你我操心。”
商业文明就这点好处,它的交易原则是公平的,只要确立了一个框架,框架内的人会拼尽全力发掘出体系的最大效益。一旦框架内的商人开始崛起,想要撼动这一框架,已经不是一两个人所能做到的。
源业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赵兴无奈,他摊了摊手,回答:“我这才搬房子,各处人手都没有空缺,你今天恐怕要凑合一晚上了,等明天你在城堡下任选一栋房子安置。另外,经过此事后,我打算训练一批庄丁——从淮南黄州征召,人都说淮人悍勇,你帮我训练出五百庄丁来,剿匪的事,你就不插手了。”
源业平站起身来,向外轰赵兴,他幽怨的说:“去吧去吧,跟你的小妾玩去吧。此地甚好,让人拿个毯子来,我便在这屋里凑合一晚。”
赵兴出了门,那两名黑人女子提着灯站在楼道里,躬身向他行礼,她们用阿拉伯语向赵兴汇报:“老爷,我们已经巡视了个个楼层,整个大楼已经陷入了沉睡,您需要再看一遍吗?”
赵兴笑了笑,摆摆手吩咐:“放出狗与猫,吩咐院子里关门勒索,你们也休息吧。”
这座大楼里的楼道就是个巨大的回音廊,赵兴脱下鞋子,手里拧着鞋,悄无声息的走着,推开了陈伊伊的婚房,屋内三名侍女向赵兴鞠躬,床头还坐着一名侍女,见到赵兴进来,她抬手要推床上的陈伊伊,赵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挥手命令她们退下。
陈伊伊竟然睡了,这个小孩子兴奋了好几天,整个婚礼上她都在欢笑,等她坐在自己房子里安静下来,竟然不由自主的沉睡过去,连身上的婚衣都没脱去。
赵兴坐在床头,盯着那张在睡梦中微笑的小脸,凝望了片刻,他轻手轻脚的替陈伊伊脱去外衣,拿一床蚕丝被盖上,自己叹了口气,在地毯上找了块地方,躺下睡着了。
清晨时分,赵兴被一声尖叫惊醒,抬眼一看,只见陈伊伊睡眼朦胧的坐在床上,连声问:“几时了,天哪,我要伺候夫君,夫君呢,怎么……”
赵兴躺在床边的地毯上,悠然的提醒:“我在这。”
陈伊伊揉了揉眼睛,眼珠转了转,欣喜的扑了上来,兴奋的喊叫着:“地毯上,你喜欢在地毯上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