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惊澜录-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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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太猛了,甚至空气都被它擦得起了火!
夏星寒扬眉!舒臂!展腕!一刀劈下,声如金石交击,狼牙箭随着那抹寒芒裂成两段,与此同时,夏星寒只觉手腕一震,横刀看时,却见刀上已经起了一个缺口。
这一箭之猛竟至于斯!
那个中箭的丐帮弟子忽然身子一软,就要摔落下马,任笑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一把抓住,将他提到了自己的马上来。却见那人已经双目紧闭,显是早已气绝身亡,任笑云手上一片粘糊糊的,那是血的粘稠!他原本惊惧的心忽然被一股愤怒点燃了,一下子浑身的血又象烧开来的水一般沸起来,刹那间全身的劲气鼓荡,只想去厮杀一番。
夏星寒忽然扭过脸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就有一点泪水的光从夏星寒眼角涌出,闪在黑夜里,被任笑云窥见了。望着夏星寒那只在黑暗中微微抽动的下巴,任笑云心内更是一酸。
唤晴忽然回头,喝道:“你们也吃我一箭!”弓弦一响,身后的中缇骑全都俯首于鞍,但唤晴这一下却是虚张声势,众缇骑一仰脸时,她的箭才射出去。
连珠箭!
唤晴的七支箭几乎同时射出,两名缇骑应声坠马,剩下的五箭却全被金秋影长剑劈落。但穷追不舍的缇骑也全吃了一惊,那蹄声立时散乱了一下,双方的距离陡然远了一程。
前面是一片黑压压的林子,向着众人伸展开一片繁密的枝叶来,快马加鞭转过一片林子,林后一处城堡有如一尊巨人沉睡在暗夜之中。
驰到堡前,夏星寒忽然长啸一声,堡内就涌出了一片人马,向夏星寒叫:“堂主,得手了?”原来是夏星寒在此伏下的丐帮接应人马。夏星寒带着众人催马进堡,叫道:“关门,放箭!”
丐帮弟子乱箭齐发,一阵密雨般的箭登时将众缇骑拦在了堡外。
匆匆进得堡来,夏星寒引着众人进了一间轩敞的大厅,任笑云看见这堡内虽然已经很是破旧,大厅上也是残桌旧凳的废破不堪,但从院内那倒弃的石狮子和依旧高耸的石墙上面还能看出一些往日的显赫影子来。
唤晴对沈炼石说:“这里是武林世家文家的‘乱堡’,虽然废弃多日,但堡深墙厚,金秋影一时还攻不进来!”沈炼石双眉一皱:“这里就是以秘道和埋伏闻名武林的乱堡?京师文家也是江湖上六大世家之一,怎么也衰败至此?”
夏星寒接过话来:“文家精于奇门五行和机关制造,但半年前忽然为一群青衣蒙面人所灭,杀手是谁,却无人得知,此事也是近年江湖七大谜案之一,”叹了一口气,“可怜文家百十人几乎全被灭口,死里逃生的只有一人!”
说着拍了拍手,就有个高大汉子应声走入了堂来。这汉子身材极高极壮,晃荡荡的半截铁塔也似,向夏星寒躬身施礼。夏星寒拍着他的肩说:“这文胜当初在文家只是一个下人,如今却算文家唯一的传人,力大无穷,是个使棍的好手,但文家赖以闻名的机巧之术他却全没学得!我见文胜这一个实心眼的人,亡命江湖好生可怜,就收他进了丐帮,这废弃的乱堡也就暂成了朱雀堂的一处堂口。”
沈炼石问:“当初那些蒙面人说话是什么口音,是强攻还是偷袭?”文胜淳朴的脸上立时现出一抹悲愤已极的神色,愣了一愣,才说:“是、是偷袭,口音……很杂!”心急之下呼呼地喘起怒气来。
沈炼石见他一脸的木讷憨厚之色,哪里有半点文家的世家风范,不由叹了一口气,知道这等老实兼性急的佣人实是不会有心机留意这些细节。
外面喊杀声不绝于耳,金秋影的声音给他以深厚内力催逼,依然飘进了厅来:“沈先生,金某拍胸脯向你力保,若是你乖乖跟我回去,你杀人越狱之事也决不追究……”沈炼石心中不知怎地升出一团怒火,恨恨道:“待我身子复原,定跟陆九霄算这总帐!”唤晴才来得及问:“义父,你的内力回复了几成?”沈炼石黯然说:“还是和从前一样浑身提不起神来,你这解药八成是假的,从哪里弄来的?”唤晴道:“是我千辛万苦从武当梅道人那里讨来的,他说吃下去后应该隔些时候才见效应的……”
沈炼石双眉一展:“武当医隐‘梅邋遢’,你竟然把我这老朋友请下了山?”唤晴点头:“听说梅邋遢与陆九霄有杀徒之仇,这一次他不但赐了软脉散的解药,更要亲自和陆九霄周旋一番。听说他此时正在四处寻找帮手,不多时就会赶来。”沈炼石脸上才又见了一丝笑意:“既然是梅邋遢给的药,便没有妨碍了!”
当下与任笑云等人在屋内安歇,夏星寒却将那中箭身亡的丐帮弟子的尸身在后院掩埋了。十余名丐帮弟子的脸上全都抹了一层戚然和愤怒,文胜忽然拔出一根熟铜大棍,呵呵嘶吼着要待冲出堡去厮杀,给夏星寒急忙拦住了。
这时堡外忽然没了缇骑的鼓噪叫骂声,有放哨的丐帮弟子来报说,缇骑正向乱堡四周散开,显是防众人从旁门逃走。
众人都知道这地方不得久留,唤晴打开柜子,翻出一些衣服给众人换上了,随即让文胜当先领路,走入了厅下的一条秘道。
里面黑沉沉的,只有前面文胜手中擎着的一支火把放出一些光来,秘道中就弥漫着一股松油的味道。夏星寒低声对沈炼石说:“据说文家为防江湖仇家而建此堡,地下的秘道四通八达,有一十七个逃生坑道,而且相互串联,若无文家的人带路,谁到了这里也要晕头转向。”任笑云果然觉得这秘道很长,而且曲折弯转,高低起伏,有时一条路竟然有三四个岔口。沈炼石都忍不住叹道:“乱堡之名,果然无虚,当初若不是骤然偷袭,谁能灭得了文家!”
任笑云就松了一口气:“从这秘道逃生,金秋影便是三头六臂一时也追咱们不上了。”
前面的文胜忽然踩灭了火把,众人眼前全是一黑,原来已经到了一处秘道的出口。
从秘道内钻出来时,却见四野静悄悄的,天上一弯明月如钩,几点疏星错落,一阵如水的清风迎面拂来,任笑云这时才觉得这风这星这月这树竟然如此风姿万千。文胜忽然回首,愤然指着东南的方向,口中呵呵连声。众人才瞧见东南方向已经一片火光。
“火──”文胜吼了一声:“金秋影那厮竟纵火焚了乱堡!”众人心头全是一痛,虽然相距很远,都觉得那大火哔哔巴巴的是着在每个人的心里,一片默然中只听见文胜的双拳攥得格格作响。
夏星寒却叹了一口气,说:“这笔帐咱们迟早要算!咱们再行一里就到了十七里铺,那里的萧家客栈有咱们的人接应。”
众人这时已经疲惫不堪,但要逃出锦衣卫的铺天大网只得一鼓作气地逃下去。
好歹到了萧家客栈,进了丐帮弟子事先要好的几间大瓦房,众人才喘了一口气。
喝了茶,擦了脸,任笑云惊惧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这时才不由不佩服夏星寒手段之高,先算定了今夜子时大狱内防范疏忽,就混入剑楼之内来大狱提人,再以自己为内应接出沈炼石,跟着兵分三路引开大部分追兵,然后乱堡逃生,就连客栈中都伏下了接应的人手。瞧不出这人长脸细目,干巴巴的象是个乡巴佬,做起事来却一环扣一环,简直比得上说书先生口中摇鹅毛大扇的诸葛亮了。
这时残夜将明,屋内一灯如豆。打坐片刻之后,沈炼石的脸上才现出几分豪气。唤晴、任笑云和夏星寒便立在他的床前。
“我的腹内正觉得有内力在一点一滴的积聚,想是梅邋遢的解药见了效应!”沈炼石说着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但要回复从前的威风还不知要什么时候!”唤晴和夏星寒这时才跪在了地上,说:“弟子无能,打听了多日,才由聚合堂何堂主那里知道您竟然被陆九霄囚住,让您老人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起来吧,”沈炼石懒懒的一笑:“我今饱食高眠外,唯恨澄醪不满缸……这也怨不得你们,只怪我没有想到九霄这么早会对我下手!”夏星寒应声立起,唤晴却依然跪着不动。沈炼石笑了笑:“怎么了,乖女儿还不动劲,是不是还有什么难处,我听到笑阎罗说那曾公子又遇上麻烦了,你是为了这件事求我的吧?”
唤晴的眼圈一红,说:“义父所料不差,一月之前,淳哥……他、他不听我的劝说,竟然出了东灵山的介然寺,在龙愁岭下给青蚨帮擒住了,就要押解来京,献给严嵩那老贼。这一月之间,大帅的旧人特别是聚合堂为救公子已经和青蚨帮见了几仗。青蚨帮不得不改道而行,听说这几日就要到京了。”沈炼石叹了一口气,亲手将唤晴搀了起来,说:“笑阎罗所言不虚,公子果然落在了青蚨帮手中,嘿嘿,郑凌风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处心积虑的要除我,也是多年宿愿了。我熟悉这‘老朋友’的为人,他这么巴解陆九霄必然没安什么好心!”任笑云听得他说到“老朋友”三字时总是意味深长,显是与郑凌风积怨已久了。
沈炼石望向夏星寒:“能否探知青蚨帮何时押解曾淳来京?”夏星寒摇了摇头。
屋中就是一静。众人全在沉思,只有任笑云心中想:“这公子曾淳也当真有福气,能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为他担惊受怕,嘿!可惜呀可惜,难得呀难得!”灯芯上的火焰忽然啪的一声轻响,他抬起头,望着那火焰虚弱的晃了几下,心也不禁跟着一颤。
便在这时,忽听窗外有人哈哈大笑:“夏堂主,沈老怪,这事你们怎地不问我一问?”唤晴面色一变,猛然打开屋门窜将出去。
门外竟有一道劲风扑面砸来,同时响起文胜那闷雷般的一喝:“有奸细!”唤晴只觉呼吸一迫,“风摆荷叶”尽力向旁一闪,才没让文胜这一棍误伤到自己。
文胜的大棍砸到地上,打得土屑纷飞,那人却游鱼一般从唤晴身边滑了进来。陡然间刀光一闪,斜刺里却有夏星寒的一刀无声无息地挡在他的腿前。那人笑声不绝,凌空踢向夏星寒持刀的手腕,夏星寒单刀一颤,轻飘飘地横抹一刀。
那人见了这刀,不禁收了笑声,脚一扬,破鞋子竟然脱脚飞出,向夏星寒飞来。夏星寒一愕,收刀错身,却还是给那鞋子砸在了胸前。那人却一阵风似的飘身翻了进来。
唤晴和文胜这时才抢进屋来,各持兵刃守在了门口。
夏星寒望着那人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和一张略显滑稽的老脸,却不禁微微一笑。沈炼石哈哈大笑:“好老道,我徒儿输你这半招不是因你的功夫高,而是怕了你的臭鞋子!”唤晴也拍着胸口笑出了声来:“你这邋遢鬼老道,吓死我了!”
那老道提了一下胖肚子,嘿嘿笑道:“论臭脚功夫,还是梅老道天下第一!”夏星寒却指着他那件油腻兮兮的道袍说:“梅道长,请看贵袍后摆。”老道摇头说:“看什么看,嘿嘿,这一刀‘人闲桂花落’,已经有了沈老怪的七分妖气,老道自然是躲不过的,好歹也让我踢了你一鞋子,咱们扯平了!”说着眯起眼来,摇头晃脑的说,“这一刀仿佛是大匠作画,信手泼墨,随笔挥洒,而为烟为石,为草为水,自得气象万千。嘿嘿,夏堂主,你十年后可跻身天下七大名刀之列!”
夏星寒将一双不大的眼打着他,慢悠悠道:“我只问你,我比金秋影如何?”老道双目一张,嘿嘿了两声,连说:“不好说,不好说!”跟着却将头转向任笑云,凑过了身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口中啧啧赞道:“沈老怪,这是你新收的弟子吧?嘿嘿,适才只有他一个人处惊不乱,稳如泰山,这才是大高手大宗师的气魄!”任笑云给他身上的味道熏得皱眉连连。沈炼石说:“这位任笑云任小弟还不会武功,你莫要取笑他!”指着那老道对笑云说:“这就是武当医隐梅道长!”
任笑云见这梅老道滑稽随和,每说一句话必先嘿嘿两声,好似什么都成竹在胸一般,只是这人身上气味可是有些难闻。他皱着眉头给梅邋遢施礼,梅邋遢却自怀中摸出一物,放在口中恶嚼,啧啧连声道:“嘿嘿,你咬我,我也咬你!”任笑云不知所云,忍不住问道:“道长说什么?”
沈炼石却呵呵笑道:“他那话不是对你说的。你们猜猜他吃的是什么?”笑云见梅道人咯吱吱的嚼得甚是有味,道:“蜜饯果子!”梅道人怪眼一张:“那东西有什么嚼头?告诉你们也无妨,是臭虫!”说着又自怀中摸出一只,丢入口中大嚼,喃喃道:“这东西吃我,我就吃它!”众人听了,全忍俊不禁,又觉恶心不已。
梅道人却对任笑云道:“小弟年纪轻轻,就有这份胆力,当真难得!”任笑云差点没笑出声来,暗道:“狗屁处惊不乱,老子是吓傻了眼,根本就来不及乱,这才稳如泰山!”
夏星寒却说:“梅邋遢,你说你知道曾淳何时来京?”梅邋遢得意洋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