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宠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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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颔首,见两个女孩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眼睛都特别明亮有神,问道:“安排怎样的差事更妥当些?”她不知道两个人的斤两,亦从不小觑管家的能力,担心委屈了她们。
管家笑道:“只要能日夜留在听风当差即可,二等、三等或是粗使的小丫鬟都好。”
裴羽一笑,“明白了。”这件事有必要知会二夫人,到时候提一提管家的意思就好。
管家告退。
裴羽问两个女孩子:“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屈膝行礼,先后恭声答道:
“奴婢甘蓝。”
“奴婢水香。”
裴羽赏了几个银锞子,唤半夏给二人安排差事。
申时刚过,二夫人过来了,气色转好,神色很是不自在。
裴羽携她到西次间说话,茶点上来之后,遣了服侍在室内的丫鬟。
二夫人愈发地不好意思,“睡醒一觉,想想早间的慌乱狼狈,真是无地自容。尤其大嫂被我扰得不得清净,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言重了。”裴羽见她神色清明,很是高兴,“正想着过去找你说说话呢。”
二夫人神色一缓,“醒来有一阵子了。我让白梅去娘家传话,只说是提早搬过来——我娘要是知道昨晚的事,少不得要请和尚老道的来府里闹腾,惹得侯爷发火就糟了。”
裴羽闻言心头一松,对二夫人生出几分好感,欣赏她能这么快就清醒、镇定下来,先一步阻止了不必要的纷扰。
二夫人啜了口茶,又道:“房里增加了不少人手,我已见过,打了赏——是为此,到此时才过来。下人好答对,大嫂这边却要生出诸多不便。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日后我尽力帮衬着你。”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笑了,“最起码,会尽全力不再给你添乱。”
裴羽不由失笑,“说来说去,都是见外的话。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事,不需挂怀,正好,我也有几件事要跟你说说。”
“嗯。”二夫人点头,身形微微前倾,是洗耳恭听的意态。
裴羽将一些事情的安排、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这些我都该与你商量一下。”二夫人要是不配合,自乱阵脚的话,她怎么做都是白忙活。
二夫人思忖片刻,将听到的一切完全消化之后,正色点头,“我当然要遵从侯爷和大嫂的安排,从本心讲,我也是这个意思。娘家都知道我不信这些,如今我要是为了这个烧香拜佛……那可真是丢人丢到了家。”她诚挚地看着裴羽,“这件事,不管二爷何时回来,我都想请你和侯爷帮忙,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解释,“我自来畏惧侯爷,见到他怕是连话都说不清楚,要烦请你转告侯爷。”
“我会的。”裴羽颔首应下,又委婉地道,“只是,最清楚昨晚情形的人,只你一个。侯爷若是不知原委——”
“我知道,我知道。”二夫人迟疑地道,“昨晚的事,你不忌讳听一听吧?”
裴羽忙道:“自然不会。”她好奇得很,正盼着亲耳聆听呢。
二夫人放下心来,说起昨晚那噩梦一般的经历:“昨晚是白梅值夜。这丫头一向睡得沉,我平日根本不指望她能尽心服侍,只是找个能出气的作伴罢了。我这几日睡得不安稳,夜间总是在寝室的炕桌上留一盏灯。
“我翻来覆去很久,过了子时才入睡。后来,不知怎的,忽然醒来,没来由的害怕。索性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想继续睡。
“过了一阵子,我听到很奇怪的脚步声,感觉是有人从外间往里走,到了门里停下来,半晌没动静。
“我闷得厉害,又怕得厉害,仗着胆子翻身起来,问是谁。
“没人搭腔。
“我用脚踢了睡在床榻板上的白梅好几下,她也没醒,咕哝了几句。
“不管怎样,我好歹听到了人的声音,胆子大了点儿,便越过白梅,拨开了床帐,往门口看去。”
说到这里,二夫人眼中流露出恐惧。
裴羽心里嗖嗖的冒凉气,端起茶盏,啜了口茶,轻声道:“之后,你看到了那个人,是么?”
“是。”二夫人抿了抿唇,也端起了茶盏,双手捧着,“那个人,是我年幼时就认识的一个闺秀——兵部右侍郎之女闵采薇,我出嫁前一年,她患重病离世。我对她最深的印象,是她喜欢穿青色衣裙,右唇角上方有一颗红痣,米粒大小。人不在世已久,又只是泛泛之交……
“以至于,昨晚我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记起她是谁,才开始害怕。
“她就一直站在那儿,穿着青色衣裙,面无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二夫人打了个寒颤,过了好一阵子才能继续说话,“我恐惧得要发疯,偏生说不出话动不得,后来晕了过去。待得醒来,便命人备车,不顾天色赶了过来。”
裴羽蹙了眉。这种事真是要命。
二夫人长长地透了口气,总算是讲完了。若是可以,她情愿吃一剂妙药,忘掉这件事。
裴羽轻声道:“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好办些,我会一字不落地告诉侯爷,让他想想法子。”又见二夫人面色很差,忙建议道,“你快些回房歇息,心里不踏实的话,多留几个人在身边。”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二夫人顺从的点头,起身离开。
裴羽斟酌片刻,唤来木香,让她去外院看看萧错忙不忙。
木香称是而去,过了一阵子来回话:“侯爷有客,仍在书房叙谈,并且已吩咐益明,晚膳也在书房用。”
裴羽叹息,“知道了。”
独自用过晚膳,裴羽留在东次间做针线,一面等萧错回来,一面不自主地回想着二夫人所讲起的经历。一字一句,在她脑海里自动转变成相应的情形。
越想越害怕。她想转移心绪,偏生怎么都做不到。
心烦意乱的时候,萧错终于回来了,却是一开口就让她沮丧不已:“我得出去一趟。”
裴羽紧张兮兮地问:“几时回来?”
“说不好。”萧错微微扬眉,“有棘手的事?”
裴羽回道,“二弟妹来过一趟,跟我说了说经过。”
萧错明白过来,“所以——”
裴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不能不出去么?事情很要紧么?你正病着呢……”
萧错刮了刮她的鼻尖,“有话直说。”
裴羽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害怕。”他在正房就寝的日子,她绝不可能让丫鬟到寝室值夜。而今晚他要是半夜才回来,这么久,她独自一个要怎么过?一直盯着门口心惊肉跳么?唤丫鬟作伴的话,就等于承认自己也害怕——那么,白日里的吩咐不就成了笑话么?
萧错笑了,“要我怎样?听你说完再走?”
他想得美。这时候让她再讲述一遍,她恐怕会吓得跳起来。“不。”裴羽怯怯地拉住他的衣袖,“你能不能不出去?”
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原来这么好。萧错扬眉轻笑,“可有好处?”
裴羽想了想,从荷包里取出那枚戒指,给他戴在颈间,喜滋滋地道:“给你这个。”
萧错垂眸看一眼,“不是早就送我了?”
“……”裴羽真正的啼笑皆非起来,再次扯住他的衣袖,“那你说吧。”
他真想漫天要价,继续逗逗她。
可是,那小模样实在是可怜,算了。
他笑着落座,将她揽到怀里,“依你。”
☆、第014章
014
裴羽绽放出喜悦的笑容,“真的?以后可不能怪我误了你的事。”
“不会。”
裴羽放下心来,认真地保证道:“等我想明白二弟妹那件事就好了,不会总这样。”
“那自然最好。”萧错无法保证每晚都能留在家中陪她,吃皇粮的人,大半时间要为了公务谋算忙碌。他揉了揉她的脸,“唤人备笔墨纸砚,我写封信。你去洗漱。”
“嗯!”裴羽欣然点头,一面扬声吩咐,一面下地穿上鞋子。
萧错笑笑地看着她,“敢去么?”
裴羽斜睇他一眼,扁了扁嘴,转去寝室。
萧错将戒指放入领口。看起来,只要不出意外,日后都要贴身佩戴着。
曾有十多年,他每日佩戴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征战漠北期间,玉佩在沙场上遗失,任是再心焦,亦无从寻找。
久而久之,看淡了任何身外物。
迟早要离散——人与人,人与物,人与这尘世。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有人将玉佩送回到他手里。
母亲的遗物,他依然看重,但只是妥当收藏。
裴羽说他不解风情,他的确是。几年杀伐,他过的是随时随地埋骨他乡的日子,从无惧怕。连自己死活都曾长期不在意的人,回到这安稳现世之中,处世之道只务实、随心两样。
一个物件儿而已,能说明什么。可是,这样她会开心一些,那就戴着。
不但要戴着,还要礼尚往来,回送她一样东西。
思及此,萧错蹙了蹙眉。
送什么呢?这实在是难为他。
情愿给她几千两银子,他落得轻松,她也划算。
想想就算了。
要是照实跟她说,她不定又气成什么样。
遐思间,半夏、木香已备好笔墨纸砚。
萧错敛起思绪,提笔写信,吩咐道:“益明在院门外候着,唤他进来。”
“是。”
萧错原本是要去韩府,借韩越霖的书房一用,查找一些用得到的公文。偏偏赶上了家里这个害怕,那就辛苦韩越霖帮他找出来,让益明带回府中。
这晚,歇下之后,萧错熄了灯,把裴羽搂在怀里,这才问她:“现在能不能跟我说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最起码,要告诉我,二弟妹看到的是谁。”
“是兵部闵侍郎之女,闵采薇。”
“嗯,得空我查查闵家。”
裴羽蜷缩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先头心头的不安、害怕被驱散,慢言慢语地复述了二夫人的一席话。
萧错听完,问道:“她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怎么个奇怪的法子?”
“没问。”裴羽汗颜。她听的时候只忙着陪二夫人一起害怕了,哪里顾得上这些细节。
还有,当晚在外值夜的丫鬟、婆子呢?也和白梅一样睡死了不成?事前她们没察觉到?院子内外的人也是无知无觉?——需要核实的疑点颇多。
在这之前,萧错已命人逐一询问过别院的下人,众口一词地说事发前毫无征兆。
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大活人平白出现在内室,下人之中不是有失职偷懒的,便是有睁着眼说瞎话的。
又或者,是居室内部有蹊跷。
但这些不需说出口,没必要让她更害怕。
萧错安抚她:“你不用再管这件事,二弟最迟明日就能赶回来。”
裴羽却已开始深思二夫人一事的细节,“是闵采薇当初诈死,还是与她样貌相仿之人刻意装鬼呢?似乎都有可能。”
这话锋让萧错愈发心安,“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裴羽点了点头,“可不管怎样,那个人都是很厉害的。我就是怕她一个不高兴,半夜也跑到我们房里来。就凭我,根本比不得二弟妹,受点儿惊吓也罢了,闹出天大的笑话来怎么办?”
吓死事小,丢人事大。萧错笑起来,“你啊。”让他说什么好?
“有你在,借她几个胆子都不敢冒出来吓人。但你不在家的话,就不好说了。”说着话,她不自觉地依偎向他,“所以,今晚才缠着你留下来。”
这一顶高帽子,让萧错心里十分舒坦。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不怕。这几日没什么事,晚间都在家陪你。只管安心睡。”
“嗯。那我就更不需要跟下人说起这件事了。”
裴羽蹭了蹭他的肩,爱娇的猫儿似的。
萧错一面轻抚着她的背哄她快些入睡,一面继续斟酌所了解到的这些情况。查清楚原委,所需时间难以估算,那么,当务之急只一件事:证明那个人是设法进入室内,而非凭空出现。只有让她清楚这一点,她才不会再惊惶。
思及此,他有点儿庆幸。幸好,这件事是在这两日闹起来的,要是在他们关系缓和之前发生,她可有的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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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锐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回到萧府。
到了外院,管家迎上前来,躬身行礼。
萧锐思忖片刻,道:“大哥这两日不舒坦,今晚让他安心歇息,明日早间我再找他赔不是。”
管家一想,这样再好不过,便笑着称是,唤来一名小厮,“为二爷带路。”
萧锐步履匆匆地去往听风,心里很是烦躁。
原本只当做笑话来听的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妻子的性情他最了解,若不是真被惊吓到,绝不可能乱了方寸。
先帝驾崩那年春日,他从五城兵马司调职到锦衣卫,任职六品百户。他自然清楚,这是皇帝倚重大哥的缘故,有意抬举,为此尽全力克制散漫的心性,最起码能做到不偷懒。直到最近,整个锦衣卫都十分清闲,才请了一个月的假。
他本打算带着妻子离京游玩一番,谁承想,什刹海那边夜里开始不安生。他们听了,俱是一笑置之。但是下人总是疑神疑鬼,当家的人若是不在家里,不知会乱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