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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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原就忌讳海兰与旧主如懿要好,此刻听了,便撇嘴冷笑道:“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若身上不好,请太医就是了,皇上又不是包治百病的神医。我可实话告诉你,这两夜皇上睡得不是很安稳,好容易午后喝了安神汤睡着了,现在你又来惊扰,我看你却有几个胆子!”
李玉听着帐内的人呼吸均匀,显然睡得安稳,忙磕了个头,神色怯怯而谦卑,口中声音却更大了几分:“慎贵人恕罪,慎贵人恕罪。不是奴才胆子小,实在是事出有因,冷宫里来报,乌拉那拉氏中毒垂危,延禧宫也说海贵人的香料中又被加了水银和朱砂,伤及玉体。宫中屡屡出事,奴才实在不敢不来回报啊。”
阿箬招了招手里的绢子,盈然轻笑一声:“你也太不会分是非轻重了。冷宫里乌拉那拉氏,死了也就死了,值什么呢,只怕说 了还脏了皇上的耳朵呢。到于海贵人,传太医就是了。这天下能有什么比皇上更尊贵的,你也犯得上为这点小事来惊扰皇上!”
李玉沉默着擦额头的汗,把头垂得更低,却并无退却的意思。片刻,明黄色五龙穿云绣帐被撩起一角,皇帝的声音无比清明地传来:“李玉,伺候朕起身。”
李玉的唇边扬起一抹淡而稳妥的笑意,嘴里答应了一声,手脚无比利索地动作起来。慎贵人神色微微一变,忙堆了满脸笑意要去帮手,皇帝的手不动声色地一挡,慢慢道:“你跪安吧。这些日子都不必到朕跟前了。”
阿箬慌忙跪下,眼神慌乱:“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妾不知做错何事,还请皇上明言。”
皇帝嘴角蕴着一抹冷冽的笑意,眼中寒凉如冰渊:“许多事,你一开始便错了,难道是从今日才开始错的么?”
阿箬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发毛,仿佛是衣衫上精心刺绣的香色缎密强嫣红月季的针脚一针针戳在背脊上,带着丝丝的糙与针尖的锐,逼向她软和的肉身。不,不,这么多年了,皇帝如何还会知道。果然,皇帝带着不豫的语气道:“冷宫的事好歹也是条人命,何况海贵人怀着的是朕的皇嗣龙裔,你竟也对人命皇嗣这般不放在心上?朕原以为你率真活泼,心思灵敏,却不想你的心底下还藏了这许多冷漠狠毒!”
阿箬被骂得双膝发软,瘫软在地上,心中却漫过一层又一层惊喜,原来,不是为那件事。幸好,不是为那件事。
皇帝由着李玉替他穿上海蓝色金字团福便服,扣好了玉色盘扣,厌弃地看阿箬一眼:“出去吧!”
李玉只是含了一抹恭顺的笑意,目送着阿箬扶着宫女新燕跌跌撞撞地出去,不由得钦佩地望了皇帝一眼。伺候皇上这么些年,他不是不知道皇帝的脾性,也比旁人更清楚,慎贵人这些年的盛宠之下,到底是什么。皇帝这一抹今日才肯流露出来的厌弃,实在是太晚了。
他于是恭谨问:“那么皇上先去哪里?”
皇帝的眉目微微一怔,便道:“自然是延禧宫。”
延禧宫中乱作一团,海兰畏惧地缩在床角,嘤嘤地哭泣着,拒绝触碰一切事物。宫人们跪了一地,皇帝从人群中走进去,一把搂过她,温言道:“到底怎么了?”
叶心跪得最近,便道:“皇上,自从上次的事,我们小主已经足够小心了,饮食上都派人仔细查验过,谁知今儿奴婢想去倒了香炉里的香灰时,发现里头有些异物。奴婢不敢怠慢,请太医看了,才发现了是有人把朱砂混进了小主的安息香里。”
皇帝的神色难看得几欲破裂,冷冷 道:“查出来是谁干的么?”
海兰呜咽着伏在皇帝怀里,哭得鬓发凌乱,几枚散落在发丝间的粉色小珠花越发显得她形容憔悴,不忍一睹。
皇帝惊怒交加,安抚地拍着她的肩道:“别怕,朕一定彻查清楚,不会让人再伤害你。”
海兰啜泣着道:“那人存心陷害皇嗣,臣妾宫中已经有所防备,她还敢换着法子下毒,实在是胆大包天。皇上,您告诉臣妾,到底是谁要害咱们的孩子?是谁?”
皇帝柔声道:“还好你身边的侍女发现得早,只是你孕中不宜操心,这件事,朕会交给李玉去细查。”
李玉响亮地答应一声:“是。奴才一定会尽心尽力去查,给皇上和海贵人一个交代。”
皇帝好生安慰了几句,便道:“后宫出了这么多事,朕得去见见皇后。六宫不宁,也是她的过失。”
海兰正要起身相送,皇帝忙按住她道:“你好好歇着,别劳累了自己。朕晚上再来看你。”
宫人们送了皇帝出门,皇帝见已无延禧宫的人跟着,方才低声道:“冷宫里是怎么了?”
李玉忙道:“据太医回禀,是中了砒霜的毒,还好乌拉那拉氏庶人和惢心午膳用得不多,所以中毒不深,除了太医江与彬,奴才还派了两个太医一同去盯着,以防不测。”
皇帝赞许道:“你做得不错。如懿中毒,这边厢海兰就出事,两者几乎是同一时间,看来不会是如懿指使人做的。”他冷笑道:“看来朕才放出点风声,便有人沉不住气了。只是朕没想到,她们竟沉不住气到这地步,居然要杀人灭口。”
李玉看着皇帝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皇上也觉得,这些年……她是受委屈了?”
皇帝眼底添了几分焦灼之色,口气倒还沉稳:“朕去瞧瞧她。”
李玉忙道:“冷宫忌讳,皇上金尊玉贵,可去不得。”
皇帝淡淡笑道:“旁人可以去冷宫杀人放火,朕连瞧瞧也去不得么?上回冷宫失火朕也去了,这次不过是再往里走一步,那便怎么了?”
李玉情知劝不住,只得扶了皇帝上轿,向冷宫去了。
第四十九节 复生(一)
如懿躺在床上,只觉得胸口烦闷难安,呕吐的感觉挥之不去,脑中也一阵阵晕眩,仿佛身体轻飘飘的,堆在一堆浮絮之上,四肢百骸半点力气也无。
江与彬已经灌了如懿和惢心许多浓盐水,催她们呕吐出来,又拿烧焦的馒头研磨成粉给她二人服下吸附毒物。他一个人正手忙脚乱,又来了两个太医院的太医,看来地位在江与彬之上许多,三人商议了用药,才把如懿和惢心从鬼门关扯了回来。
如懿躺着,薄薄的破旧被子盖在身上,像有千斤重似的不能承受。可是,她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呢?她怔怔地想着,看着另一张床上面色雪白如纸的惢心, 想着自己此时此刻,也是一般的容色吧?幸好,他是不会来这里的,上次失火,她是那么狼狈,在狼藉不堪中见了他一眼,那一眼,她便明甶了自己的在意,明白了自己的舍不得。所以,情愿他不要来。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外头脚步声肃然有序响起。如懿在晕眩乏力中看着一抹明黄渐渐逼近,和着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盼他来,怕他来,他终于还是来了。
皇帝的身影凝在如懿床边,他的声音是那样熟悉而邈远,轻缓柔和:“朕来了。你还好么?”
好么?这么些年,他不是不知道她身陷在这苦牢里。这个“好”字,她已经不会写,也不懂得写了。如懿并不背过身,只是在默然中以泪眼寂静相对。
她没有别的了,委屈、辛酸、痛苦、悲与冤,都尽数化作了眼底缓缓流淌的累,一如她的心绪,没有激荡,只有沉缓,预料之中期待之外的沉缓。
皇帝似乎被她的泪所感染,亦多了几分沉郁之色,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如懿望着自己枯瘦得青筋暴现的手背,将它缩回被中,淡淡道:“ 贱妾鄙薄之身,怎可由万圣之尊触碰?”
皇帝看了看周遭,抑制住自己的神色,道:“娴妃是怎么中的毒?”
江与彬听得皇帝这一声称呼,只觉得心头大石都松懈了下来,他急忙抑制住唇角将要泛起的笑意,沉声道:“娴妃娘娘是中了砒霜之毒,所幸发现得早,娴妃娘娘与惢心姑娘进食也不多,万幸没伤及五脏六腑。”
“没事就好。你们好好替娴妃治着。”皇帝长吁一口气,俯下身,望着如懿一双泪眼,低沉欷殻В澳愕男宰右恢奔嵋憔笄浚床幌胍灿姓庋崴ち鞯氖焙颉k抻肽隳敲炊嗄辏嘉醇隳敲炊嗬帷!
“性子倔强坚毅,不代表没有委屈冤痛。但即便有,知道申诉无用,也唯有长泪而己。贱妾流泪,不足以入皇上之目。冷宫卑贱之地,也不宜皇上久留。还请皇上尽早离开吧。”
两望的泪眼里,皇帝默然片刻,极力收拢眼中的动容之色,转身向江与彬道:“好好照顾娴妃。”
江与彬躬身道:“是。只是冷宫湿寒,怕不宜养病。”
皇帝温然而坚决:“朕知道冷宫不是久留之地。待姻妃能起身了,朕会即可复她位分,带她出冷宫。”
这话是说与江与彬的,亦是对她。
如懿闭上双眸,感受着热泪在眼皮底下的涌动,终于背过身握紧了双手,露出一分淡然的笑意。
六宫之中任何消息都难以被瞒住,人的耳朵和嘴处是最好的传递之物。皇后与慧贵妃站在廊下,望着一蓬新开的绿菊闲话家常,却见赵一泰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皇后娘娘万福,慧贵妃万福。”
皇后很看不上他急三火四的样子,扬了扬纤纤玉指,蹙眉道:“这样不稳当,是怎么了?”
赵一泰看了两人―眼:“皇上方才去了冷宫,亲呼乌拉那拉氏为娴妃,说不日便将释放她出冷宫。”
慧贵妃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声音也不觉高了几分:“乌拉那拉如懿毒害皇嗣,证据确凿,已被废为庶人,怎还会被放出冷宫?皇上还称呼她娴妃?”
皇后脸色白了几分,倒也还镇定:“为何是不日放出冷宫,而非即刻?赵一泰,你把话说湥С!
赵一泰稳住了神道:“乌拉那拉氏中了砒霜之毒,一时未能好转,皇上瞩咐待她能起身时再出冷宫。”
皇后挥手示意他下去,转身进了内殿。慧贵妃急急跟进,见无人在侧,忙道:“皇后娘娘,咱们好不容易才把乌拉那拉氏拖进冷宫,如果此刻容她出来,之前的工夫岂不白费了吗?”
皇后平静地目视她片刻,亦缓和着自己突如其来的心绪,慢慢道:“你鬓边的凤钗歪了,扶一扶正吧。”
慧贵妃急切道:“皇后……”
皇后深吸一口气,柔缓道:“仪容端正有肃,是贵妃应有的仪表,任何情况下都不容失了分寸。”
慧贵妃有些羞赧,忙扶正了垂珠凤钗,缓声道:“娘娘,她既然中了砒霜的毒,虽然咱们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是顺水推舟,总是不难的。”
“你是说……”
慧贵妃含了一缕隐秘的笑容,笃定道:“既然已经中毒,那么再给她追加一点儿,毒发身亡就是了。”
皇后慢慢拨弄着纤白如玉的手指上翠浓的碧玺戒指,摇头道:“来不及了。皇上已经去看过她,也下了旨意,此时再动手,实在是太点眼了。无论得手失手,都把她之前中了砒霜毒的黑锅自己背去了,太得不偿失啊。”
慧贵妃秀眉紧蹙,拧着绢子恨声道:“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也不下准点,要了她的命就好了。”
皇后思忖片刻,看着她道:“会不会处慎贵人?”
慧贵妃摇头道:“她没那样的胆子,敢不跟咱们知会一声就去做这样的事。出了事没人替她兜着,她都不知逝死了多少回了。”
皇后淡淡一笑:“当日只想着借她一把力气,谁知道倒成全了她平步青云。”她漫然扬了扬手中的绢子:“也好,留着她在,她也容不下乌拉那拉如懿。”
慧贵妃会心一笑,起身道:“皇后娘娘圣明。”
江与彬的医术颇为精到,不过三四日,如懿和惢心便能起身了;她披衣坐在廊下,看着被略作修缮的屋子,道:“惢心,即刻要走了,何必再收拾:”
惢心微微咳嗽两声,满面含笑道:“奴婢是心里高兴,内务府的太监知道咱们只在这里养几日就要走了,都还巴结着来打理修缮,那是他们知道小主出去后便不一样了。也好,咱们费了这许多心思,终于能够离开这里了。”
如懿靠在廊下破旧的廊柱上,定定道:“出去不过是第一步,要活得好,不再像从前一样任人欺凌宰割,才是最要紧的。否则今日出去,不知哪一日还会被送回来,又有什么意思?”她转过头:“你身子才好,万不要太劳累了。”
惢心出来,笑着替她披上一件外裳,道:“奴婢没事,奴婢为了小主,怎样都是快活的。”
如懿握住她的手道:“惢心,还好万事都有你在我身边。”
“我与小主之间,不说这些。”惢心看着如懿’眼底微有泪光,想了想道:“小主嘱咐奴婢做的靴子奴婢都做好了。”她指着里屋木箱上的—双男靴道,“奴婢见过凌侍卫的靴子,尺码应该是不会错的。奴婢按着小主的吩咐,鞋边上又拷了两层线,这样就不容易破了。”
如懿道:“你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拿来我瞧瞧。”
惢心即刻捧了过来,如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