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人家-第4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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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方无适立即瞪眼,在心中痛骂“敢踩我娘,小爷踹死你!”
他心思一转,决定不走了,要跟着这个陈老爷去霞照。
姓陈的老东西不让他去,他偏要躲在他眼皮底下去。
到时候大喇喇地在他面前这么一亮相,气死他最好。
还有,听他说拿了方家的什么布样,好像有什么奸计要针对方家。这可不行,他得留下来打探消息,可不能让爹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吃了闷亏。再说,他此时走才危险呢,那坏蛋留了十个人给胖子,到处找他,他一上岸怕就被捉住了,还是先回霞照安稳些。
霞照,那绝对是他的地界儿啊!
到了那,他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总之,现在情势反转,方无适从被掳后逃跑的小可怜,化身为深入虎穴与虎谋皮的小英雄,誓要将这姓陈的狗东西拿下!
至于双方力量悬殊这个问题,适哥儿没想那么多。
他是小方氏长子,是郭织女的儿子;他是方无适,将来要顶天立地、扬名立万、叱咤四方,怎能害怕退缩呢。
哼,现在你们拿轿子来抬,小爷也不走了!
这次,就让你们尝尝小爷的厉害!
他对着舱门咬牙切齿地叫嚣。
当然是无声地叫嚣,又是龇牙又是挥拳。
虽然做了这决定,他却没丧失警惕。
他悄没声息地往回溜,怕胖子出来发现了他。
回去的时候,发现了厨房,炭炉子上还放着铜壶呢。
他又喜又纳闷,怎么先前找一圈没找着,转头就发现了呢?就好像有人成心逗他,把厨房给藏起来了;见他不找了,又把厨房掏出来搁他面前,引他进去一样。
他走进去,拎起铜壶掂了掂,满满一壶水。
他拎起那铜壶就走,直接回到货舱去了。
他也不管人家要是发现铜壶不见了,声张起来怎么办?会不会四处搜查,然后发现他,他只要有水喝就行了。
所幸此事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也没人发现他。
此后,他都躲在货舱内不出来。
吃喝拉撒都在货舱里,一直到霞照。
第811章 再见
韩希夷听见方无适死讯的一刹那,心中除了对谢吟月的痛恨,还有绝望,对自己绝望,竟始终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
他去找她,看她的目光毫无温度。
“方无适死了。”他对她道。
“哦。”她反应平淡。
“你好像并不意外?”他敏锐地察觉她的反常。
“你觉得,我应该悲痛地落泪?”她反问。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不认识她一样。
在他陌生的眼光下,她终于退让。
她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又不是她害的方无适,和他为这件事离心,不值得。好容易建立的夫妻情分,都被这件事给毁了。这几天她想了许多,也反省了,那天实不该失态,该好好对他解释的。
她便放柔了声音,诚恳道:“希夷,这件事真与我无关!”
韩希夷看着她不语,心中暗忖:她又想做什么?
谢吟月也没指望一两句话就让他对自己释然,她有更重要的事叮嘱他,因道:“我知道,现在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然‘日久见人心’,以前我蒙蔽不了你,现在一样不能蒙蔽你。我相信,是非曲直终有明了的一天。
“我只求你一件事:你怀疑我不要紧,别忽视了非花非雾的安危。
“我再坏,再无情,做了母亲,儿女也是我的心头肉。
“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这次的事根本就是个误会,就因为我担心非花非雾,所以有些紧张过甚,落在你眼里,就显得反常了。”
韩希夷淡淡道:“我的孩子,我自会保护。”
谢吟月道:“我当然知道你会保护孩子,只是怕你忙,有了疏漏。你想想,方初难道不知道保护儿子?可还是让人得手了。可见对方蓄谋已久。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或孩子有个好歹,你我怎么办?”
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韩希夷动容。
他暗恨自己,总以为看透了她,却又每每被她迷惑,不知她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这种无法释怀的感觉,真的很累心。
他道:“你自幼便聪慧过人,又做谢家少东多年,谢家在你手上兴盛过,也衰落过,几番起落,你就没总结过成败得失?我不知你是怎样想的,我只想说:有时候,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断送别人也是断送自己。”
谢吟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仔细一想,方初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神色冷下来,把弥补夫妻情分的热情冷却了。
夫君心不在她身上,她再努力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横竖做什么都是错的。他说得冠冕堂皇,却不想想,郭家从未帮助过谢家,郭家一直在断送谢家,还不是越走越高。
今世,她不去对付郭清哑,也绝不会帮助郭清哑。
她倒要瞧瞧,她会落到怎样下场!
韩希夷将她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正是意料中的事。
他无意与她深谈,又道:“夏流星查封了韩家作坊和商铺,传唤你我二人去霞照,随时候审。你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吧。”
谢吟月吃惊地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原来他刚才那番话的用意是指这个!
她愤怒之极:她尽力不沾染郭方两家,不帮郭清哑就要被当做替死鬼?若她多管闲事,会不会被诬陷为别有用心呢?
郭清哑的儿子是皇子吗?
出了事就胡乱攀诬别人!
她冷冷地对韩希夷道:“若你不想后悔,就把非花非雾带上!”
韩希夷点点头。
他也不敢大意。
谢吟月对非花的紧张程度,他都看在眼里,足以警示他,若将二小留在家中让母亲照看,他还真不放心。
夫妻两个遂收拾起来,准备启程。
韩太太见终于牵连到韩家,气得头疼。
她命陶女跟去,照看哥儿姐儿。
谢吟月明白,婆婆这是给她添堵呢,并不放在心上。
一到霞照,谢吟月和韩希夷便被衙门传唤。
霞照县衙公堂,谢吟月再见夏流星。
因只是问话,并非审问嫌犯,所以韩希夷和谢吟月拜见县尊后,夏流星命他们起来回话,却把目光直直地投向谢吟月。
他目光如炬,犀利迫人。
她昂首挺胸,淡然以对。
他们是姨表兄妹,曾为了各自私心,心照不宣地合谋算计郭清哑;二十多年前的旧案暴露,使得他们母亲双双毙命公堂,这件事上,夏流星虽对亲娘不满,但更对谢吟月父母充满了仇恨。
再有就是夏流星矛盾的心理:他虽然借用谢吟月暗示的手段想得到郭清哑,却又对谢吟月敢算计他心爱的人恼怒,若不是谢吟月撇的干净,他当年就要告发她为郭清哑出气。
因此两点,他实在对谢吟月没有好感。
谢吟月清楚感受到他的不善,凛然不惧。
韩希夷处境最尴尬,身为丈夫,既要维护妻子颜面,又怕她真做出昧良心的事。然再担心也无济于事了。之前他在家对谢吟月各种威逼利诱,就是想事先查明内情,再酌情处置,以免被动。眼下到了公堂,却只能任凭县尊审问了。
就听夏流星问道:“听闻韩大奶奶近日与婆婆小有争执,不肯让女儿去见祖母,借口生病,实则担心被掳。可有此事?”
韩希夷心中一紧,想,看来韩家需要整治了。
谢吟月也诧异,若问其他,她都好回;唯有这件事,她解释起来有些困难,容易说不清。可见夏流星为了这件案子,是做了工夫的。或者说,对她谢吟月是用足了工夫的。
不过她也不怕,自韩希夷上次问后,她已经做了准备了。
偌大的临湖州城,想找一两件人口失踪事件,并不难。
当下她回道:“禀大人,乃是月初时,民女听下人说城东王家儿子丢失了,心中害怕,故而有此举。”
夏流星冷冷道:“王家儿子两天后回来了。”
谢吟月道:“是。只是民女当时不知道,听了传言自然不安……后来方家儿子丢失,民女再次悬心。这次来霞照,还把一双儿女都带来了呢,就怕出事。”
夏流星见她坦然提及方家丢失儿子一事,眼中意味莫名。
第812章 往事
他并未刻意刁难,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方威严道:“有劳二位跑这一趟,今日先到此,若有进展,再行传问。”
韩希夷讥讽地问:“大人既将我夫妇当做嫌犯,何不关押?”
他觉得,夏流星分明在报复谢吟月。
夏流星正容道:“只是例行传唤,不是嫌犯。韩家封条即日解除。本官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那真正的凶犯!”
说完,满含深意地瞅了谢吟月一眼。
谢吟月不为所动,淡然告退。
全身而退在意料中,然这么来公堂走一趟,对韩家、对谢吟月的声誉都有影响。虽只是过堂问话,并未拘押,街谈巷议却纷纷猜测谢吟月为了报复郭织女,掳了织女的孩子,使织女受打击,然后没心思和她争斗,她便可一直保持强劲风头。
这才是夏流星的真正用意。
谢吟月跟在韩希夷身后,神色莫名。
见他一直走不说话,忍不住道:“夫君好像很从容?”
——妻子被人这样羞辱都能容忍。
韩希夷停步,转脸道:“在家我很不从容。来到这里,只能从容。”
原本他们可以夫妻同心,共同参商,然而她拒不配合,到了公堂上,自然只能任凭审问了,他也只能装从容了。
谢吟月凛然道:“这件事,与我无关!”
韩希夷轻声道:“这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
今年的霞照,格外风起云涌。
谢吟月内心也不如表面平静。
她默默思忖:这件事,到底会如何结局呢?
和前世比,会有怎样的偏差呢?
郭清哑,会来参加织锦大会吗?
她紧张地期待着。
这次织锦大会,是她重生后和郭清哑首次正面对决,她早半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不容有失,也不会有失。
这日傍晚,天气闷热,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园中凉亭内乘凉,陶女带着一个丫鬟端了些用井水冰镇的新鲜果子走来,笑吟吟道:“奶奶,这是下午才下的新鲜果子。也没冰太久,给哥儿姐儿吃正好。”
一面将几碟时鲜果品摆到石桌上。
谢吟月瞅了一眼,淡淡点头道:“放下吧。”
仍然低头,教非花认字,讲成语故事。
锦绣便伺候韩非雾洗手、吃果子。
陶女且不去,站在一旁,捏着帕子欲言又止,不敢打搅。
锦绣抬眼,问道:“姑娘还有事?”
陶女眼瞅着谢吟月,回答锦绣:“大少爷在书房待了快一天了,奶奶不叫人送些汤品暑饮去?”
谢吟月头也不抬道:“你想送,就去送。”
陶女眼睛一亮,蹲身道:“是。”
谢吟月又道:“今后你只管忙你的,哥儿姐儿有锦绣盯着,还有奶娘丫鬟,不劳你费心。大热天的,一天跑几趟,难为你。”
陶女总打着伺候非花非雾的由头,往谢吟月跟前凑。谢吟月不耐烦,索性将话挑明,让她少来聒噪自己。不就是想讨好大爷吗,直接找大爷去就是了,不用经过她这个主母允许。
陶女愣了下,才低声道:“是。”
悄悄瞥了谢吟月一眼,小心退下。
锦绣看着她背影,皱眉道:“八字没一撇呢,就作兴成这样!”
谢吟月淡声道:“太太发了话,谁能挡住。”
锦绣忧心道:“奶奶就任由大爷纳了她?”
谢吟月道:“当然。”
韩希夷若想纳妾,她阻也阻不住,不如随他去。她不让陶女靠近自己,并不为别的,只因前世陶女是自杀的,她怕今世陶女再出什么事,牵连到她身上。反正她再不会像前世一样费心思了,陶女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她只要守住一双儿女就成。
放下书本,她对非花道:“来,洗手吃果子。”
韩非花乖巧道:“谢母亲。”
谢吟月看着温婉的女儿,毫无预兆的,眼前浮现前尘往事:
初见方无适,她便爱恨交加、嫉妒如狂。
这孩子继承了方初的睿智和勇气,小小年纪便显露非凡能力和担当。他不但带着韩非花逃出困境,还亲送非花回家,成了她的恩人。透过他,她仿佛看见方初和郭清哑的影子,心如油煎。
她要郭清哑永远经受丧子之痛,于是便暗示李红枣(前世她找回了李红枣)送方无适回家,又一次将他丢弃。
韩希夷寻找女儿归来,见韩非花好好的在家里,大喜。
韩非花却哭闹着要“无事哥哥”,韩希夷忙问原委。
谢吟月忙打岔,安慰女儿说“哥哥没事”,让李红枣带走了女儿。她才对韩希夷解释说,女儿口中的“哥哥”是谢樵之子谢安,这孩子聪慧勇敢,竟带着非花逃回来了。她让人送他回庄子,可那孩子淘气爱玩,竟半路跑散了,到现在还没找着呢,所以非花才一直哭。
韩希夷听说后,急忙亲自带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