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民国-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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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少弈眸光雪亮,淡淡地看着叶关枚,“军人只需要服从就行了,你何必多言。”
“这……”叶关枚皱了皱眉,又听上官少弈道:“至于日军的进攻路线,我想他们不会先进攻原关。他们此前占领了海岸,当会从由海上出兵,侵略吴淞一带。而且总司令为了把日军由北向南的入侵方向引导成由东向西,必须要在上海采取主动反击。”
叶关枚被他的一席言论驳得没有颜面,心中不服,但面上依旧恭敬,“既然如此,少帅此次回来的目的是?”
“一来是交接军权,二来是参加申副官的葬礼。”他面不改色,只是声音格外冷冽。
叶关枚看向他身后那个娉婷的身影,只觉得看见了下凡的天仙。程墨苏淡淡一笑,面目如水般澄净,那双眉眼在阳光下散发着柔情与清寂。上官少弈向她递出一只手去,她扬起的唇角弧度虽然不大,却有着说不出的甜腻。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周围的景色和人群都淡去了踪迹。
风吟抱着凌恒,跟在两人身后。在这路上她听程墨苏念起过潇镜,据说是申副官的妻子。她叹了口气,潇镜是这样得年轻,如何就要去承受这沉甸甸的丧夫之痛。
一行人向前走着,上了专车,那车直直驶向了灵堂。上官少弈与程墨苏去后堂换了一身白衣,就连未满月的凌恒都扎了一条白色的头巾。他握着程墨苏的手,程墨苏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阳光洒在他抿紧的唇上,她知道这么多年来,他能信任的就只有申副官一个,如今申副官去了,他心里的难受不亚于潇镜。
她紧了紧手心,他微微一怔,回眸看她,朝她淡淡一笑,似乎在说着,我没事,无须挂念。
她静静地移转开了目光,看着站在最前头的潇镜,潇镜听到这脚步声,便也转了头过来,见上官少弈与程墨苏携手过来,心中的吃惊自然是不小的,可是又倍感欣慰。她上前几步,迎上了这一家三口,眼角含泪,“少爷,少夫人,你们来了。”
上官少弈拳头紧握,最佳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那黑如点漆的眸子是满满当当的悲怆,程墨苏瞧着他这样子,不觉落了泪下来,又念起了与申副官相处的点滴,心情便更加沉重。她握住潇镜的手,半晌,方才说了一句,“申夫人,请节哀。”
她话音刚落,眼泪就受不了控制,越落越多,潇镜咬了咬唇,忙安慰她,“少夫人,您身体不好,不要这样得哭。”她看着潇镜,只觉得潇镜有纤细了几分,往常红润的面容此刻也憔悴不堪了起来。
申副官为人忠诚热心,前来吊唁之人挤满了屋子,哀乐动天。潇镜面容虽然憔悴,却有礼有节,将所有人都搭理妥当,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夜幕时分,这一切才结束了过去。
程墨苏瞧着凌恒困得难受,便让潇镜将他抱回里屋休息了,而她与上官少弈依然留下来,帮潇镜搭理着葬礼之后的事情。潇镜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扶住椅子,竟就要晕了过去。程墨苏赶忙搀扶住她,又吩咐风吟去叫厨房煮点吃的过来。
上官少弈不忍看她,她勉力支撑住自己的身子,自嘲地一笑,“这以前都是我伺候少爷和少夫人,现在身子当真是不中用了,需要少爷和少夫人来帮忙我了……”
“潇镜你别说话了,快去床上躺着歇息一会子,你看你,手这样得凉。” 程墨苏本来就体寒,但是握住潇镜的那双手,却感觉比她又寒了十倍。潇镜倒是没有抗拒,由着程墨苏扶着,回了屋去。
风吟端上来一碗乌鸡汤,轻轻吹开,舀了一勺,递到潇镜嘴边,潇镜闻了一下那股味道,不由地摇了摇头,笑道:“我这粗茶淡饭习惯了,突然让我喝这样补的汤,倒还真是折煞我了。”
她见程墨苏那双水色的眸子含着泪,来不及安慰,程墨苏便泪如雨下,那单薄的身体软软地竟要向后仰去。上官少弈忙将程墨苏扶在怀里,程墨苏硬生生地让自己的意识赶走眼前的昏黑,这才回了神过来。
潇镜也舒了一口气,抓住程墨苏的手便道:“少夫人,这几年你不在府邸,你不知道少爷是如何对你,他对你的心是真的好,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少爷。现在你们有了凌恒,想来生活已经齐备了,我也真的是为你们高兴。”
程墨苏心中不知怎地,竟滑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那眼泪就像止不住了一样,簌簌地往下掉落了去。她心里害怕得厉害,知道这次若不是少弈恰好来了上海,不在新北守着,不然的话,这次她参加的就该是……
她双眼中满是哀戚,回头看上官少弈,也见他那深邃的目光中散发出一道道锋利又悲痛的光线来。她不忍再看,眼泪顺着雪色的容颜,落出一圈圈的黯然与心殇。
潇镜仰头看天,嘴边默默地念叨了一句什么,不等两个人反应过来,便一头撞在了墙壁上,那一抹浓烈的血色顺着她白皙的额头一滴滴淌落,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好像是终于和谁团聚了一般。
“潇镜!”程墨苏伸手去扶她,眼泪竟快要流尽了。
第两百五十九章 返回
睡到半夜,程墨苏突然惊醒过来,心头跳得厉害,她的脑子里竟突然空白了一片,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边那个位置空空荡荡的,纤纤素手摸了上去,却是一片冰冷的凉意。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不远处的明镜中映着她若桃花般微红的容颜。
她下了床,披上一件薄薄的月色披肩,与窗外的月色浑然成了一体,她的脚步款款摆动,时间变得沸沸扬扬,她只觉得头脑中那片空白嗡响得厉害。不由地打开窗棂了来,瞧着那明净的月光映在浅绿色的景致上。
她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心头梗着什么东西,让她很是难受,晚风沐浴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她缓缓地走着,踏足在那冰冷的地面上,眼见着前方不远处的灵堂,却是一怔。
那痛苦的时刻生生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她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缠绕着的黑纱,这才想起了她为何在此,又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她踉踉跄跄地跑向灵堂,眼泪又成了止不住得一样,簌簌地往下掉落着。
申副官走了,潇镜也随着去了。一天之内,两场丧事,两条生命。
她眼前一黑,竟直直地向下栽了去,那些现世的伤痕在她心中越刻越深,厚重的伤悲凝聚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一个温暖的力量将她扶了起来,她在那淡淡的烟硝气味中缓过了神来。
玫瑰色的唇轻轻地颤抖着,长如羽般的睫浸染一片湿意。上官少弈瞧着她的样子,心中的绞痛又深了几分。刚才潇镜去了,程墨苏也随着晕倒了,再次醒来时,她便就成了这般痛苦的模样。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深邃的眸子与浓厚的黑夜融为了一体,那般的寂寥与清寂。她怔了怔,抬起水色的眸子,回视着他的目光。这无声的驻足于凝望,在彼此的生命长河里能有多少时光。
“潇镜……”她吐出这两个字来,发现自己的嗓子竟黏住了一般,声音细微得不可听闻。
他却拾起她的手来,那温热的掌心透着一股悲伤和愤恨,她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想起了年少时他那锋利眸光中盛满了的踌躇满志,而如今……
她低下如画的眉目,随着他来了灵堂,灵堂又多了一个牌位。她紧紧地咬着玫瑰色的唇,那摇曳的烛火将她白皙的容颜映得火亮,那两个牌位并在一起,让申副官的名字不再孤单。她靠在他的怀里,泪水决堤,一片的萧索与冷清。
“墨苏……”他轻轻地唤她,她心中悲恸得厉害,他的声音如冰冷的夜一般,那样得凄凉。
“少弈。”她反握住他的手,玫瑰色的唇轻轻地颤抖着,连带着声音也抖动了起来,“你不要觉得孤单,你还有我,还有凌恒……”
他的手心紧了紧,那双黑如点漆的眸中退散了悲伤,一抹坚毅油然而生,“是,我还有你,还有凌恒。”
她点了点头,见他恢复过来了一些精神,也不由得止住了眼泪来。他静静地看着她,陷入了那片水色的漩涡之中去。他顺势揽住她,声音清冽,“墨苏,你好好歇息,我们明天就回上海去了。”
“回上海去?”她不解道。
“是,我已经叫人去把你程家的旧宅子收拾出来,你先带着凌恒和风吟住过去。”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紧紧埋在了自己的怀里,“姜总司令给我调了一些兵,再加上我曾经的亲兵,成立了税警总团,去驻守吴淞江沿线。”
她点了点头,稍微放下了一点儿心来,轻柔道:“你就放心地好好练兵,我会好好照顾凌恒的。”
“好。”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她唇角边上噙着的那一抹秀美。如今城破人亡,可她望在他眼中的目光却是温柔的向往。那一刻的眼眸,就如同绚烂的彩色,时而动人,时而困惑,但让他无比热烈的眷恋着,不肯移开半分目光。
他揽着她瘦弱的肩膀,她枕着他睡了一夜,再度醒来,便又乘了专机返回上海去了。上海的租界内仍一片大好光景,看不出半分战争的味道。但她不是那样没有长远眼光的人,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不都是一个家族,一段故事,一个城市的命运吗?
两个月的光影过得很快,上官少弈率领的税警总团开拔奔赴了会战前线。她瞧着窗外变了颜色的天空,瞧着夏色尽数褪去,眼见着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眼瞧着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小姐。”风吟见她也不再休息,索性推门进来,曾经的程家府邸是何等奢华,如今却人走茶凉,大厦将倾,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与凌恒。风吟叹了一口气,道:“小姐,你每天睡这样少,可怎么是个办法?”
程墨苏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今天的报纸来了吗,广播里又说了些什么?”
“现在才刚刚清晨,报纸哪里能有卖的呢,广播里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小姐你还是再睡一会子吧,等睡醒了,这些东西也都能再有了。” 风吟劝慰道。
她默了默,水色的眸子微微低垂下来,“少弈他开拔去前线已经这样久了,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我实在是……”
“小姐不用担心,姑爷他用兵如神,不会有事的。”
她嗔了风吟一眼,这样肉麻的赞赏话也亏这丫头说得出口。风吟面上也随着一红,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音,面上又是一喜,道:“小姐,是送报纸的报童来了,我去开门去。”
她心里一急,便与风吟一道去了。风吟从那报童手中接过报纸,她忙拿到手里,眼前却差点一黑。那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税警总团驻守淞江北流,不敌日军,侧翼被优势日军攻破,被迫退守南岸。
“小姐,这……这仗虽然输了,可是人没事吧?”
她听着风吟的声音,眼光忙向下去找殉难人员,生怕看到那个熟悉又挂念的名字。
第两百六十章 变天
程墨苏迅疾地搜索了一遍,见果真没有上官少弈的名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几天就如同在梦中度过的一般,先是少弈不敌日军,退守了南岸,接下来又是少弈在南岸成功阻击住了日军橡皮艇七次渡河。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眼见着他打了胜仗,性命无忧,心情也不觉好了几分,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风吟见了也忍不住地打趣道:“小姐这下可是开心了?”
她嗔了风吟一眼,让风吟将凌恒抱来,这几日的时光便都在陪着凌恒玩闹,凌恒靠在他的怀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轻轻拿着报纸,指着上面刊登了的上官少弈的照片,笑道:“你看,这个就是爸爸,你叫‘爸爸’。”
凌恒手舞足蹈,那双黑亮的眸子如上官少弈一般,她静静地看着凌恒已经初见端倪的五官,只觉得他似与少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般。
“今日天气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我们带凌恒出去走走吧?” 程墨苏盯着窗外,淡淡一笑。风吟忙也应着,家里的福特车还在,就是没了会开的人,她们这一出门,就得要去麻烦黄包车师傅,她还需要先去叫车过来。
约莫下午四点钟,两人这才收拾妥当,缓缓出了门来。但这刚一走到门口,便见面前停着一辆宝蓝色的小轿车。杭薇摇开车窗,朝她绽开一个笑容,似乎在告诉她,已经等她许久了。
程墨苏将凌恒交给风吟抱着,缓慢踱到杭薇面前,笑道:“杭薇,你怎么来了?”
“没怎么,就是听说你回来了,想来看看你,上次见面还是在程伯父的葬礼上,想想也有段日子了。”她眼瞧着风吟抱着的凌恒,笑容灿烂起来,“这是你的儿子吧,看起来好可爱,长得真像他的父亲。”
“是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淡淡一笑,和杭薇一时间也没了话。杭薇默了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