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与皇后-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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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很晴好的天气。
十二位皇族偏支子弟,跟着竹茹入了福宁宫。竹茹和言对刘肇道,“陛下,这是奴婢亲去挑选的伴读人选,您可在其中挑选四位。”
刘肇见那十二人都是与他父亲交好的侯爷的儿子,已知竹茹是用心去找的,满意下,对着她也温和了起来,“好,竹茹姑姑先下去吧,朕自己和他们说会儿话。”
竹茹晓得他日渐长大,不喜欢自己在旁边,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殿门被关上,刘肇认真地打量起那十二人。
他们都在十五岁上下,生的比他大,意在能照顾好他。并且都神态克制,目光下垂。
很好,很恭敬,刘肇在心里这么想。开口,“都抬头,让朕看看。”
那十二人闻言都抬起了头。这下子,目光有了明显的差别。大部分人是努力地在牵动着嘴角,想绽一个和善的、会被小皇帝接受的笑的。有的人却面无表情。刘肇一下子注意到了后者——昌邑王的两个儿子,刘凌和刘冰。
见他的目光落了下来,那两个人仍不改神色,漠然地目视着前方。
刘肇看着他们,毫不犹豫地说,“就留你们两个!”扬声喊,“竹茹姑姑!”
对方忙推开殿门进来了。
刘肇指着刘凌兄弟,“我要他们俩。”
竹茹忙道,“只要两个吗?”见那两个孩子神色刚硬,心想,这恐非易处之人,迟疑地说,“陛下要不要再想想?”
但刘肇斩钉截铁地说,“就他们了!麻烦姑姑把其他人送出宫去吧。”
竹茹也只得说好,带着神色失望的其他少年离开了。
殿门又一次地被关上,刘肇重新把目光放到刘凌兄弟身上。
他们有过短暂的惊讶,不明白自己这个样子,小皇帝怎么还挑选他们。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并且神色之间没有一点慌乱,挺直腰板地站在那里。刘肇满意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选对了人。背着手问,“知道朕为什么留下你们么?”
两兄弟都有些迟疑,没立刻说话。但刘凌年长,知道帝王问话,不可不答,到底说了,“回陛下,不知。”
“因为你们看不起我。”刘肇坦率地说。终于见到那两兄弟脸上闪现过尴尬。他觉得更满意了,牢牢地看着那两人,抛出了下一句话,“并且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的原因。”
一阵沉默后,刘凌率先低声说,“是臣兄弟失敬了,未料陛下年幼,心中却如此透彻。”
刘冰跟着低下了头,“家父常常惋惜,先帝之子如今居于深宫,养于奸夫□□之手,恐怕终身暗惑,无与照奸。不料陛下心中已有计较。您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臣兄弟一定尽忠竭力。”
刘肇背着手看他们,“那么,去想办法,为我带一列可信的、会武的少年入宫。”
“相扑队?”履霜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问。
竹茹说是,有些无奈地道,“陛下如今每日里沉迷观看相扑。刘凌兄弟两个看着人品端正,不料奴婢竟走了眼。如今他们俩眼见陛下喜欢相扑,一味地迎合,找了无数少年进宫,随陛下作相扑之戏。不仅如此,有时陛下兴致上来,还会亲自下场。”
履霜听的蹙紧了眉,“这孩子,越来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总觉得刘肇最近怪怪的,吩咐竹茹,“你去叮嘱陛下一声,宫廷还是清净为好,别随便什么人都召进宫里。况且他是皇帝,多把心放到读书上去。”
竹茹答应着往福宁宫去了。蔡伦见她过来,忙迎上来,打了个千,“竹茹姐姐。”
她点了点头,道,“太后让我来同陛下说几句话,陛下呢?”
蔡伦无奈地说,“还在看相扑呢。”
竹茹听了皱紧了眉,“陛下真这么喜欢这东西?”她心里泛上古怪之感,嘱咐蔡伦,“你先不用报,我自己进去看一看。”
蔡伦直觉不妥,想阻止,但竹茹已经蹑手蹑脚地进去了。
她本以为,相扑该是很吵闹的。不料接近殿内,竟听里头一片静寂。她愣住,侧耳谛听,过了一会儿,刘肇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些天,让你们回去悄悄地学了射箭,都学会了吗?”
无数个少年的声音轰然答应,“会了!”
刘肇满意地说好,“务必熟练!并且,将来凡是朕所指的地方,如果有谁不跟着去全力射击——朕一定杀了他!”
那群少年这次没有立刻响应,大概被小皇帝的这几句话镇住了。但其中有两个清朗的声音,还是越众而出,“是,陛下!”
刘肇夸赞了一声,殿里随后传来了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狠狠的。还有几声不同的、被迫吞咽在喉间的痛呼。——大约是刘肇在惩罚那些不回他话的少年?
竹茹听的心惊,再也不敢待下去,急急地返身出去了。
蔡伦见她出来,松了口气,“好姐姐,你下次别这样了。不声不响地进去。陛下知道了,要打死我的。”
竹茹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问,“打死你?陛下近来对你很凶么?”
蔡伦叹了口气,撸起自己的袖子,上面凌乱交错着几道鞭痕。他道,“陛下近来也不知怎的,竟是很厌恶我了。好几次我在殿门那伺候着,被他见着了,都直接拿着鞭子上来了。”
竹茹的面色都变了,道,“怪不得,你只在宫门口伺候呢。。。。。。”
蔡伦无奈道,“现如今刘凌两兄弟得宠,我又有什么办法?”
但竹茹直觉事情不是谁得宠、谁失宠这么简单。她没多和蔡伦说,只简单安慰了他几句,又嘱咐他近来别往刘肇面前凑,更要紧的是别说自己来过,就匆匆地回了寿康宫。
不料回去后,听说履霜正在里头接见命妇。她忙走到门口,去问守门的半夏,“谁啊?”
半夏悄声说,“何彪大人的夫人。”
何夫人正在内殿里哭哭啼啼,“务必请殿下做主啊。我们老爷如今都六十多了,怎么好受邓叠那毛头小伙的气?”她絮絮叨叨地说,何彪如今身体有多么不好,没办法,只得告病不去上朝。不想邓叠竟揪住了他不放,诬陷他在家开设宴饮,而找借口不尊陛下。还有零零散散的琐事,左不过是邓叠如今权势颇大,欺侮了他家。
履霜安静地听着,一直到她讲完,才问,“那么何彪大人到底身体如何呢?”
何夫人见她一句话切中要害,看着自己的眼睛也很冷静,心知她看破了门道,避开了她的视线,支吾着说不出话。
履霜叹了口气,“请夫人回去告诉何大人。若他还是这样,一味逃避自己身为辅臣的责任。那么。。。”她清清楚楚地说,“我就让他发挥出别的妙处。”
何夫人悚然一惊,抬起头叫道,“殿下!”
但她已不愿意再谈下去,起身回转了内殿。
何夫人额上流下涔涔的冷汗,急急地赶回了家,把上述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丈夫。
何彪听后,不由自主地长长叹了口气,“哎,这位太后啊。”
何夫人在旁道,“我听着她的意思,似乎。。。?”顾及着对方的身份,她不敢说破,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她怎么这样?硬逼的你淌进浑水里!这邓叠,原是她们家的心腹,故意地放在那里震慑别人。现如今威胁到她了,她自己除不掉,倒要逼你动手了!”
“这样的话,就别说了。”何彪倒是很看得开,“身在朝堂,朝友暮敌本是寻常事么。再者我如今身为太傅,陷进错综复杂的局里,是免不了的。”
何夫人也只得安静了下来,无奈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先同太后见一面吧。”
这天晚上,何彪通过驻守宫门的方毅,去向履霜提出了见面的请求。她欣然应允,于午夜时分,从角门出去,悄悄驾临何府。
“参见太后。”见她进门,何彪颤巍巍地拜倒。
她平淡地说起,一路往正座而走,“大人今日有空见本宫,想来这病,好的也差不多了吧。”
何彪苦笑,“太后高看孙女们。如此美意,臣不敢不好。”
履霜挑眉看他,“何大人一向言行谨慎,本宫还是第一次听你说抱怨的话呢。”
何彪听了颇为感慨,“臣也有许多年,不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话做人了。”
“那么。。。大人如今为什么忽然想通了呢?”
“太后所逼,固然是一个理由。”何彪目光复杂地说,“可是臣偶然啊,想一想,也会为自己惋惜。——余生,真要这么继续过下去吗?永远的当一个和事佬。让后世的人提起太傅何彪,除了‘无功无过’、‘享年几岁’,就再也谈论不下去?”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履霜,“臣在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抱负的啊。”
第150章 邓叠2
履霜听的出来,他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心中感慨,不由地说,“凌逼大人,是我做的太过了。只是如今宫中只剩我孤儿寡母,太傅大人身为老臣,还请协助我们。如大人不嫌小儿粗苯,我愿在事成后,为陛下聘令孙女为中宫。”
何彪听了,嘴唇翕动,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地答应,“承蒙殿下看得起。”
何彪在第二天上朝时,忽然以年老无功为由,请辞太傅位。
邓叠听后不由地大喜。然而何彪接下去就说,“。。。陛下日渐长大,不久便要十岁。况且陛下聪颖,已能自立。为免陛下有禁锢之感,恭请如今的武臣之首,上将军邓叠与臣同退。”
邓叠不妨他突然来这一出,面色大变,坚不肯从。但何彪一早托了这些年交好的臣子们,发起攻击。最终邓叠也只得答应,在十日内交出印绶。
日益跋扈的邓叠就被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打倒了,任是谁也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但明眼人都是知道的,邓叠不会轻易甘心。
果然,之后几日他还是坚持上朝,坚称“官职在身一日,就不可不为国效力”。这样到了第四日上,他突然发难,指责何彪这些年不闻不问、致使底下官员舞弊等罪。又请求处死何彪。
履霜听闻消息,从寿康宫匆匆赶去朝堂,直斥邓叠。
但对方即将在六日后被罢官位,已经被愤怒和恐惧冲昏了头脑,竟然攘臂上前,向她强奏。许多大臣见了,都面露不忿,但他毫不顾忌。
最终履霜眼见事情闹大,想要暂时偃旗息鼓,开口说,“先交由廷尉详查。”
不想御座上的刘肇,竟道,“不用再劳烦廷尉了。既然邓将军的证据都罗列的清楚,太傅又不置一词。那么——”他站起了身,清清楚楚地说,“带太傅下去吧,立置典刑。”
履霜大惊,忙回身道,“肇儿!”
他没看她,漠然地说,“朝堂之上无母子。”
她只得重新道,“陛下,此事疑点甚多!”
不对,不该是这个走向。。。。。。
她转向何彪,急急地发问,“太傅大人有何话说?”
何彪没有回答她,只是遥遥与刘肇目光对视。那个八岁的小皇帝的眼神很笃定,不是听信了怂恿后的糊涂。甚至小皇帝对着他抿了抿唇,流露出一丝遗憾与惋惜之意。那个瞬间,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太后希望他借由这件事,率众人反咬邓叠。而陛下。。。他希望自己可以死在这一局里,使邓叠的野心膨胀到最大,所有朝臣的不忿跟着扩散,从而在合适的时机群起杀死邓叠。
原来,是和先帝不一样的君主啊。。。那样,为这样的皇帝而死,将一生终结在这儿,也不坏吧。
何彪欣慰地笑了起来,俯身拜倒,“臣无可辩驳,陛下处置臣吧。只是臣终究侍奉王朝多年,斗胆请求陛下,罪不诛及家人。”
刘肇似乎不忍看,转头说,“带他下去吧。”
履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何彪被带了下去。那个一生只求自保的老臣,前阵子,才刚刚让她见识到他的风骨,可是缘于刘肇的一句话,他就这样死去了。
她说不上是伤心还是失望,连一眼也没看邓叠和刘肇,就拂袖离去了。
而邓叠被留在原地,自负地说,“现如今查清楚了,何彪并非因年老体弱而自求退位,而是害怕所做错事发作,所以想了如此借口。又欲拉臣一同下马,如此用心歹毒。。。。。。”
他的拥趸们纷纷道,“陛下可要好好详查啊。”
刘肇的手指紧紧攥住了皇座,却是说,“当然。以后诸事,也要多倚赖邓将军了。”
邓叠就这样上了位,在窦宪离去、何彪死后,彻底掌控实权。
朝中对此抱怨纷纷——邓叠为人气量狭窄,势又甚张,日益地随心所欲处置起人。
履霜几次看不过眼,想要同他撕破脸,无奈何彪死后,一下子没有了人可以对抗邓叠。而刘肇,他竟然很喜欢并且信任邓叠,每次都拦住了她。甚至缠着邓叠叫他师傅,让他教导自己武艺。
邓叠见此,欣然应允,一个月里有十来天是入宫教导小皇帝武艺的。有了这层关系,他在外更加跋扈了,几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而此刻的边塞,汉军与匈奴已结束了两场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