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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浮世经-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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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下的食材恐怕也只够几位贵客用的,再招待不了其他人了,所以才干脆摘了酒旗关了铺子,免得一会儿正要再有客人来,就尴尬了。”

“原来如此。”莫仁顺便开始问起店家都有什么来。

羊肉汤十分美味,不是很辣却偏偏能让人产生热辣辣的错觉,关键是处理的没有一点儿膻气。徐玫喝了一小碗,便觉得浑身从内而外暖和开来,差点儿要冒汗了。

果然不错。

在一路风雨艰难之后,能有这么一碗汤,太难得了。

徐玫轻轻放下碗,眼角余光见潘新生正同那位老韩说着什么。徐玫看向莫仁,发现莫仁也发觉了,他眼神凌厉,比徐玫更加警惕。两人对视一眼,再一起看向夏长渊,却见夏长渊一小碗汤正抿的优雅轻慢,目不斜视,不慌不忙,专心致志。

徐玫和莫仁再次对视,仿佛明白了什么,也都不再紧张,将注意力转移到菜品上了。

饱食一餐,心满意足。

潘新生与店家老韩关系看起来真的很好,他似乎在厨房就用完了饭,在老韩收拾了桌子上的残迹之后,拎上来一壶茶。

“老韩叔,别忙活了,来坐会儿!”潘新生道:“反正你今天也不再做生意了!陪贵客说会儿话吧!”

徐玫和莫仁闻言都不禁打量潘新生。

潘新生忙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又似乎看了一下夏长渊的眼色。

“他们两个年纪不大,但当真比你们那时候强多了。”夏长渊将茶盏拿在手里没有动,问潘新生道:“可靠?”

“应该不错。”潘新生低声道:“老韩不知道太多,只是我总给他带来客人,我向他打听京里消息,他也乐意告诉我。他的店虽然偏僻,但平常特意找来的客人不少,也愿意在这里小酌谈话”

“这样。”夏长渊微微颔首。

一会儿,老韩陪着笑换了个外面的大褂过来,夏长渊示意他坐的时候,他坐了半边身子,小心翼翼地道:“听说贵客是从江南来的?”见夏长渊点头,他不禁感慨道:“江南真的是好地方啊。”

“可不是。”夏长渊接过话头,露出忧虑之色,道:“从江南一路北上,这才发现,原来大夏真的是多灾多难,世道无比艰难,老百姓的日子难过啊。”

“可不?”老韩叔也跟着感慨道:“光是这几年,这京城的粮价就翻了三番还要多……当年我年轻时候,粮食才五个铜板一斤!现在呢,前天去米行买米,拿了一两银子,才给三十斤米!合三十几文一斤了!据说这个价钱还要涨!尤其是冬天,最好多囤些,不然,全家得挨饿!”

“没法子,只能回来取银子呗,但您猜怎么着,挨傍晚的时候我再去,一两银子就只肯给二十五斤米了!说就快卖完了!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到时候买不着也不能怪他们米行!唉,我算算这日子,一狠心买了二百斤大米回来,客人不多的话,总能吃到开春三月。至于多花出去的银子,只能从别的地方省省了。”

“世道难,银子在手里,真不如换来粮食藏家里心中踏实。”夏长渊赞了店家的做法,却还是感慨道:“江南的粮食价格也上来了,也要十几文一斤。没法子,这些年大夏遍地都是天灾,粮食几乎全靠商人从其他地方运进来,哪里能不贵。尤其是这冬天,路难走,不卖个天价都难了。”

“唉,希望明年年景会好吧。不然,真的要活不下去了。”老韩叔道。

“我看京城里的人,手头还是不缺银子的。”夏长渊轻声道:“店家不是依旧在做生意?有生意,说明日子还能过的。”

“就怕再多的家底,也不够这么花下去啊。”老韩叔苦道。

徐玫闻言,心道:京城当然多的是有钱人。

所以,这个古老巍峨的大城,怕的不是会高物价会花光家底,怕的是有银子却买不到东西!

她静静地听着夏长渊和老韩交谈,从大米的价格谈到了京城权贵又谈到了开春的科举谈到了天机局等等等等,竟然不知不觉地能引着那店家一直说下去,足足说了一两个时辰。

这种功夫……

徐玫眼中生出钦佩。

而莫仁已经两眼放光,聚精会神,不敢错漏夏长渊的每一次开口,应当是准备全部记下来日后在不断揣摩学习了。

偏偏,夏长渊坐在那里,端着茶盏,依旧温文尔雅,云淡风轻,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故意在与人套话,反而会在滔滔不绝讲了很久之后生出“这个人修养真好竟然一直听我唠叨牢骚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不好意思和感谢感激来。

就像此刻。

在夏长渊一次端起茶盏却久久不用也不开口回应之时,那老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忙站起来,格外愧疚地朝着夏长渊鞠躬行礼,道:“瞧好,一打开话匣子就没玩没了的,叨扰到贵客清净,实在不应该。这样,”他看了看潘新生,一咬牙,道:“这顿饭算是我请贵客的,请贵客谅解。”

如今这个时候,免下一顿饭钱,让他颇为肉痛。

但一想到如此一个文雅高洁的贵客,竟然听了自己那么多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牢骚,哪怕贵客修养真的很好就连两个小孩子都没有丝毫的愠怒不耐烦,店家也觉得过意不去。

贵客越是高尚,他越是羞愧。

“那怎么能行?”夏长渊终于放下茶盏,微微含笑,道:“世道艰难,谁都不容易的。更何况你这里饭菜味道非常不错……只要是美味,就值一个好价钱,不然,何以能表明其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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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安顿

“老韩叔,你该收多少收多少吧,贵人是从江南来的,不少你一顿饭钱。”潘新生劝解道:“再说,贵人也喜欢听这些呢,不然,早走了。”

店家想想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但依旧十分不好意思,会账的时候,给打了折扣还抹去了零头,赔笑道:“这两年生意实在艰难,不然,怎么都不该收钱的。”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夏长渊站起身,十分理解,与店家作别,乘上马车,驶出了巷子。

这一次由夏长渊指路,马车拐了一阵,再进了一个清净的小巷,停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院门前。

夏长渊示意莫仁上去拍门。

过了好一阵子,门才缓缓从里面打开来。来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伯,头发已经灰白了,似乎眼神也不好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了夏长渊,忙恭敬行礼,问道:“是老爷回来了吗?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这是春伯。”夏长渊迈进小院,道:“这里,是我年轻时候置办下的产业,偶尔进京的时候,会来这里歇脚。”

小院打扫的十分干净。

积雪都被堆在院子东南角的一颗大枣树下,堆得十分齐整。雪堆边上整齐地站着几个大大小小胖瘦不一的雪人,十分生动有趣,让徐玫不禁多看了两眼。

春伯掏出钥匙打开堂屋大门,躬身站在门槛,请几人进去。

堂屋打扫的很干净,只是十分冷清。

“不知老爷会回来,所以没能提前准备,请老爷责罚。”又道:“老奴这就烧炭暖炕。”

“恩,你慢慢忙活,不着急。”夏长渊温和地道。

潘新生跟着出去帮忙,莫仁想了想,也跟着下去了。只有夏长渊和徐玫还在有些冰凉的椅子上安坐,手边没有一盏茶。

这让徐玫有些不太适应。

她托腮看向院子上面灰蒙蒙的天空,问道:“爹爹,这里是太平观的产业吗?”未免太冷清偏僻了些。

“不是。”夏长渊道:“是我年轻时候用润笔银子自己置办下来的产业,与太平观没关系。”顿了顿,他又道:“太平观在京城有一家客栈一家茶楼,改日带你过去瞧瞧。”

“那太好了。”徐玫拍手,想起同样进京的徐惠,问夏长渊道:“不知道祖父和惠姐姐会住在哪儿?”

“徐家在京城有不少宅子的,不会没地方住。”夏长渊道:“怎么,你想去找他们?”

徐玫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了。祖父和惠姐姐未必愿意与我们碰见吧。再说徐家宅子那么多,又不知道她们住在哪一座,总不能一个个的找过去。”

老天爷没个好脸,出去找人岂非是格外受罪。

夏长渊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春伯已经领着几个人鱼贯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各种东西。徐玫看到,除了潘新生和莫仁,跟进来的,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看起来十分利索能干,应该是春伯的妻子,有两个小孩,两个小姑娘才不过是五六岁的样子,比自己年纪还要小,还不能做什么,就留在门边怯怯地站着,想来外面那雪人就是堆给她们玩的,多半就是春伯和春婆婆的孙女了,只是看面相又不太像。

炭盆燃了起来。

茶水冒着热腾腾的气息,也被端上了桌子。

屋里慢慢有了暖和劲儿,不再冰凉阴冷了。

春伯夫妻这才停下伙计,将两个小姑娘牵过来,恭恭敬敬行礼之后,又让那两个小姑娘跪在夏长渊面前,道:“回老爷,这是老奴夫妻私下做主,收养了两个可怜的孤儿,没能及时给老爷上报,还望老爷看在老奴往日尽忠尽力的份上,让老奴留下她们两个,将来待我们夫妻去了,她们也能给您看房子……”又道:“欢儿,喜儿,还不给老爷磕头见礼。”

两个小姑娘闻言,“砰”的将额头砸在里地板上,怯生生地道:“婢子欢儿、喜儿,给老爷磕头,求老爷不要赶我们走。”

夏长渊受了礼,看了看两个小姑娘,板着脸对春伯和春婆婆道:“让孩子们起来吧。只是,下不为例。”

该守的规矩,肯定得守的。

不然,人人都能自作主张,那岂非是要乱套了。

春伯和春婆婆十分欢喜,忙让那两个小姑娘再磕了两个头,才让她们起来了,站在那里,依旧欢喜的几乎落泪。

小姑娘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了,也露出了羞怯的笑。

夏长渊又将徐玫、莫仁几人介绍了一下,让春伯安排住处,询问家中是否备足了米粮菜蔬。一问之下,春伯听说夏长渊几人要在这里过年,连忙又跪地请罪,道:“今年粮食价格涨的厉害,我们也不知道老爷会不会来住,所以备的很少。老奴这就出去办。”

“明日再去吧。”夏长渊淡淡地道:“晚上弄些清粥小菜即可,只是热水供应不能断。恩,小姐的房间,多备几个炭盆吧,明日记得换成好点儿的炭。我让他们同你一起。”

“是,是,老奴晓得了。”春伯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

徐玫舒服地泡了澡,睡了一觉之后,就已经缓了劲儿。她才走出房间,便见到莫仁正在院子里舞剑,时而疾若闪电,时而柔若清风,时而诡异如同毒蛇吐信,时而又浩浩荡荡如同大河奔流,端的是精彩无比。

潘新生在边上看的满面潮红,一边拿了一根木棍不断地比划着,但显然,他的水平,与莫仁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新生大哥当年在道观之中没有习武学剑吗?”徐玫走过去,开口问道。

院子里格外干净,青色方砖上竟然都没有薄薄的冰层,也不知道那对上了年纪的夫妻是怎么打扫的。徐玫看见,那两个小女孩正躲在她们的雪人后面,怯生生地向这边看。

“是我太笨了,尤其是学不好剑。”潘新生十分不好意思,道:“学了好几年,最后离开的时候,也只练熟了一套强身健体的罗汉拳,就是自学到了一套鞭法,如今也用来赶车了。”

“原本就没有多少功夫,眼下更是稀松了。”

“父亲说,这人是奇才,尤其是剑法上,我们不能比。”徐玫赞了一句,看了一会儿后,就向堂屋里坐着的夏长渊请安,道:“……爹爹,一会儿我也出门采买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采买过,不知物价贵贱呢,您让我也出门去吧?”

“也行。”夏长渊道:“只是切记,京城不是姑苏,不说人生地不熟的,且京城多奇人,你们几个只有莫仁还能算得上功夫不错,万万不能与人起了冲突,明白吗?”

“要知道,天子脚下,人命往往比外面还要不值钱一些。”

这里的权贵太多了。

权贵伤了人打死了人,官府总不会让他们给抵命,所以格外无所顾忌。

“我知道,我一定不主动惹事儿。”徐玫保证道。

夏长渊瞪了她一眼,严肃地道:“你认真些。我另外有事,这两天不在家里,更不可能跟在你们身后保护你们。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只怕连消息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徐玫愣了愣:“爹,你要干什么去?”

“我出去了解一下形势。”夏长渊看向徐玫,面容沉重,道:“这一次事关重大,不是你们两个小家伙能够参与的时候。所以,玫儿,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我才能放心。”

见徐玫似乎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动容,夏长渊想了想,又道:“太平观有一条通道能够进宫。我要去皇宫中探一探。如今怕宫中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太平观观主,所以这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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