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经-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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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洪光道长问我,可愿与他一同离开,前往灵气丰盈之地,修道长生。”徐玫第一次将这件事情吐露出来,心头陡然轻松了一些,道:“他突然提及,我自觉来不及与亲朋告别,又觉得冒险了些,所以拒绝了。”
“最近这些天,有时候,想起这桩事,总忍不住会生出后悔之心。”徐玫摇摇头,再次将心头那点悔意掐灭,将目光投向莫名的远处,道:“师兄,若真有能修道长生的机会,你会愿意离开这世间吗?”
莫仁看向徐玫,道:“我不知道。洪光道长并未让我选择,大约是我天资不好的缘故吧。”
“只是因为师兄与道长缘法不深而已。”徐玫收回目光,有些茫然惆怅,道:“不满师兄,因为与洪光道长接触,我翻阅了许多仙人传说,又从道长处得知许多外界天地的精彩纷呈,心中其实是向往的。之前道长离开,我也算是断了心思,虽然有些遗憾空落,给自己找到事情做之后,心绪也还能平静。但偏偏,有出现了这么一位神异的孩童。”
原本断了念想,平淡的日子她也能找到些乐趣来,一辈子也能过去了。但此时,这个神异孩童的出现,明显让徐玫一颗心再次动荡了起来,再也无法安生。
“可是,师妹,你觉得他能如道长一般能耐,设阵带上你离开?”莫仁怔了怔,看向徐玫,恳切地道:“师妹,你要清楚,就算是洪光道长设阵离开之法,也是耗时许久,危险至极。而刚才那孩子,自身情况都不妙,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想过来……师妹将希望放在这上面,只怕要空耗了岁月,反而错过了此间的之景。”
“你我凡人,一生短暂,未必就不能精彩度过。”
他莫仁一向只在意能够看得见的把握的住的,从来不去设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所以,徐玫方才的问题,他答不出,也不会真的去设身处地地去思索。因为他清楚,无法设身处地。
刚才看到那孩童神异,他也震惊无比,所思所想也不过是将那神异孩童与洪光道长做类比,权衡之下立即决定除掉!没有成功,他再次震动,心绪有些纷乱,但也从未去想过外面修道的世界!
徐玫这般神情,更让他万分紧张!
他觉不希望徐玫去追求什么天外修道,目光只看向天上那虚无缥缈处,不再低头看这凡间之景!不再看他!
徐玫回过神,轻叹道:“师兄说的极是。我不会空度岁月的。”
她会帮助徐元,帮助大夏,帮助百姓们做些事情。绝不会空耗了岁月。
“既然如此,师妹不如尝尝我这点心如何?”莫仁这才有空介绍他带过来的点心礼盒,道:“御膳房做出来的,说是十几代的手艺。大夏那座皇宫之中皇上换了十几个,但做这点心的师傅却是一代传一代,从未变过。”
几匣子做工精致的糕点,看样子不过是些梅花糕千层酥之类的。
但御膳房传承下来的点心,想必有独到之处。
“难为师兄大老远惦记着带来……我肯定要尝一尝的。”徐玫挑选了一真正如同一朵梅花一般的大小栩栩如生的梅花糕,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一番,眼睛眯了眯,点头赞道:“果然味道不一般……不知有什么秘技配方?”
“师妹若是想要知道,我回去替你问问。”莫仁道。
“那还是算了。”徐玫摇摇头:“人家代代传承用来谋生的东西,你一个当皇帝了,也好意思去谋人家一个点心方子。”
皇上一句话,对于那做点心的一家人来说,只怕就是晴天霹雳了。何必给人家添麻烦。
徐玫笑着道:“我以后再想吃,只管向师兄讨要就是了。”
莫仁情不自禁,微笑起来,点头道:“千山万水,师妹只管吩咐一声。”
“知道知道,你有金雕你飞的快么。”徐玫嘟囔。
这样的徐玫,鲜活如同含着露水迎着朝阳绽放的花朵,多好。不似方才,如虚似幻,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远去,消失无踪。
莫仁不禁又想到了那箱子里的神异孩童。
二百年前,有徐师。徐师来历神秘,知识渊博,能力出众,但仍然还是有血有肉的凡俗之人,食用五谷杂粮,会流血受伤,也会死;四十年前,有洪光道人。洪光道长如同仙人,有大能,凡人只能仰望。
而如今,又出现了一个神异孩童。
☆、356 气象
这方天地,既然自成一隅,为何偏又不能平静!
莫仁目光闪过一丝不忿,随即掩去,重新欣赏着徐玫娇美无暇的容颜,轻声道:“这一年,我只怕会格外难过。一旦战起,怕就更顾不上民生经济了。养不活那么多人,不如送给徐元。你告诉夫人,徐家只管渡人,官府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的。”
“没了人口,你能撑得住?”徐玫诧异不解。
没有人口,就没有耕作产出。没有人口,就没有劳役。更关键的是,没有人口,兵力无处补充,越战越少的情况下,败亡是迟早的事!而难民流民,走投无路之下,青壮多半都会投入军中!当兵可能会死,但怎么也比饿死强!
之前在渤海国,徐家要渡人,都是避开官府耳目悄悄地进行。若非是两方势力打的紧,后来又是大雪封闭了城门,徐家所选也都是城镇村庄,渡人之事,怎么会那么顺利。
之前徐家接收大夏难民,也都是以招工的名义,一次带走的人并不多。陆陆续续,持续不断,一直在各处几十几百的收人,这才有了徐元在南洋发展的基础人口。
莫仁身为一国之君,竟然甘愿将人口送走,说的严重点,简直就是自毁基石!
徐玫不能理解,莫仁为何做出这种决定。
若说相助徐元……徐元的确需要大量的人口发展扩张,但那也并非是立时必须,并不是说,只要有了人口,徐元立即就能强大到如何了不得的地步。更何况眼下的情况是,大夏岌岌可危,徐元却是偏安一隅,并无甚危机。
“不知道。”莫仁有些沉重,但似乎并不特别忧虑,竟然还同徐玫顽笑道:“就连一心为大夏中兴的周太傅都不看好大夏前景了,不愿意让周家与皇室绑在一起而毁掉婚约……我这个宣仁帝又没有三头六臂,不过是尽心尽力罢了。”
“听师兄的意思,仿佛仍对周汐儿念念不忘?”徐玫轻笑道:“周汐儿我早年见过,的确是天姿国色。”
“不及师妹多矣。”莫仁含笑,眼眸之中,情谊一闪而过。
徐玫笑眯眯地摇头:“师兄这样甜蜜的话,现在对我可是没用的。”她的心又岂是甜言蜜语能够打动的。
“如今没用……只要我说了,师妹听了……在将来有用,也是一样。”莫仁说话时候向后微微一靠,显露出强大的自信。
在天下间,除了他莫仁,还有谁能配的上她,能获得她的芳心。
只有他莫仁。
只是现在大夏危机之剧前所未有,他也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撑得过这一年。所以,就像是周太傅十分理智的放弃了皇后之位,以免将来大夏国破之时同给大夏陪葬一般,莫仁也并不想与徐玫自己结成姻缘,将她以及徐元同大夏捆绑了。
若是大夏能支撑过这次危机,那自然一切都好说;若是撑不过,大夏国破,他只能保住命成为亡国之君……恩,就算是亡国之君,身份凄惨,他莫仁也自信,自己仍然是最合适徐玫的人。
将来,无论如何,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肯定都是一样的。
莫仁有这样的信心。
徐玫不愿意引出他更多的情话,只是笑而不语。
原本,莫仁这般撩拨,就算有前世今生,也并未不能让徐玫心生涟漪娇羞害臊,但她得到那本浮世经之后,闲着无事的时候,看过其中留存的音像,其中就有谈情说爱的范例,甚至连**裸男女打架的内容都看过了几眼……莫仁这样的言语,只能算是含蓄,又怎么能让她羞臊感动。
莫仁并不气馁,捻了一团龙须酥,投入了口中。
龙须酥香甜无比,唇齿生香。
但无论他有多么不舍得,莫仁还是不能够在徐玫这里逗留多久。天色将晚之时,他再次坐上了金雕背上,同徐玫告别。
“珍重!”
“珍重!”
金雕冲天而起,展翅高飞,很快飞上了天际,慢慢看不见了。
夕阳慢慢沉入海水之中,煮沸海水,艳红如火。良久,沸水终冷,天空升起了明月。
“小姐,风冷了。”大麦轻声道。
“嗯。”徐玫应了一声,抬头看天,道:“智者言,朝代更迭,乃是命数。大麦你说,大夏立国两百多载,此时是不是真的气数已尽?”
她想起了青龙山脉的那个巨大的窟窿。
“婢子不敢妄言。”大麦低声道:“不过婢子觉得,宣仁帝年轻有为,心存仁义……或许,情况并未会太糟糕。”
“大康新兴,按照史书规律,当能成为新的霸主,统一山河。”徐玫道:“只是各国权利交错,虽有大康强硬震慑,想来也是无法真正同心协力。但眼下利益所在,他们的确能够携手。我只是在想,大夏支撑的越久,这天下只会越发纷乱,民众的日子也更加苦了。”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婢子不懂这些。”大麦轻声道:“婢子只是觉得,咱们徐氏祖籍姑苏,与宣仁帝也是有情意在前……婢子反正不会去想什么天下大势天数命数之类,打起仗来,肯定是要站在大夏这边的。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要摇旗呐喊,诚心祈祷大夏能赢的。”
“小姐,这叫亲疏有别,帮亲不帮理。”
“恩,你这话确实有道理。”徐玫颔首,离开甲板走近船舱,问道:“晚饭都有什么?”
“有不少呢。”大麦见徐玫心情轻松下来,笑道:“小姐保管吃不完。婢子们又有口福了。”
“就你们狡猾。”徐玫佯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像是我这个主子苛待了你们似的。”
“没有没有。”大麦连忙告饶道:“这不是船上新鲜的菜蔬太少,婢子们嘴巴也馋了么。”
海船再舒适,也没有在岸上方便。尤其是食材方面,海鲜粮食不缺,但应季难以长久存放的果蔬却没有太多。就是徐玫,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不能挑剔的。
徐玫到达元城之时,已经是四月了。
江南是繁花似锦春光明媚之时,而元城却仍然是一轮骄阳,炎炎夏日。一路上,原来那些浓密的灌木草藤所在的平地,已经被开辟成为了农田,一片稻穗金黄,一片稻花洋溢,一片青苗才起,又有一片正浸泡了白水,才有勤劳的农人赤脚下田,将一根根禾苗按在水田之中,汗水滴落,水面更亮。
仿佛江南春夏秋三季之景,交错重叠,让初来此地之人,忍不住一阵困惑眩晕。
高大的仍旧保留了许多,只是比起从前,更加规整了些。又有许多果园,
道路有碎石砂砾铺就而成,宽阔平整,无比通达。路上有车马向人来往不息,又有戎装骑士来往巡逻,却并不扰民。真是人间太平好光景。
徐玫从马车之中下来,走在碎石路上。
稍微有点儿硌脚。
路过一片成熟了稻田,有农人正在收割。男人女人纷纷排开,手持镰刀,将稻子用力割下来,放在一边。稍微体弱些的老者和少年,则是将地上的稻子抱起来堆放在推车之中,拉出田外,送到打谷场上去。更小的老人和孩子也没有闲着,或者帮着推车,或是捡拾稻穗,耐心极了,一颗谷子都不肯漏下。
挨过饿的人,都会格外珍惜粮食。
“婆婆,请问您原来是哪里人啊?”徐玫跟上一辆推车,问在后面帮忙扶手的以为老婆婆道。
老婆婆一头银发,干瘦,满面皱纹,一看就是经过了许多沧桑苦难。
“回小姐的话,”老婆婆见徐玫气质不凡,有些拘谨,弯腰行礼,答道:“老婆子原来是渤海国的人,夫家姓李,小姐喊我李婆子就好,当不起尊称。”
“李可是大姓。”徐玫笑容和善,示意大麦几人帮着推车,一边与老婆婆聊天,问道:“李婆婆您是什么时候来这里谋生的啊?一家几口人都过来了吗?”
“来了,都来了,一家老小十五口人,来了有四个月了吧。”李婆婆道:“这里一直都热,没个节气什么的,总让人忽略了一天天的日子。要不是因为田里的稻子熟了一茬,老婆子都不记得过多久了。”
“那您一家人来的挺早的。”徐玫道:“您应该不知道,后来渤海国一冬大雪封门,冷得不得了,日子可不好过。这边虽然热的难受,但真说起来,这热可比冷要好熬多了。”
“小姐也知道渤海国的事儿?”李婆婆有些感慨,又有些后怕,道:“老婆子听后来人说了,那一场雪,分明就是老天爷给渤海国的惩罚!冻死了多少人!幸好有徐元救出来了好些人,不然……唉!”李婆婆打住话头,又道:“说起来,我们这些人,谁不欠着这徐元天大的恩情!”
“就说我这老婆子吧,都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就是日子